宋伯雪心里突然就舒坦了。

  “谁让你送来的?”花见沉着脸开口,两眼紧紧盯着来送斗篷的护卫。

  护卫一板一眼道:“我们主子,姓朱。”

  还没进护城军,朱竹就吩咐好了手下的护卫,切勿泄露她的身份。

  虽然这位花少将军本就知晓朱竹的身份,但护卫还是答得小心翼翼,生怕坏了主子的事。

  花见一听,满脸怒容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厮:“不是让你把斗篷送给江姑娘吗,怎么到朱竹那个女人手里去了。”

  那可是他去年才猎到的白狐,几十年不遇的白狐,做成斗篷后,他自己都没舍得穿呢,就这么便宜宋伯雪这个狗官了?

  太气人了。

  小厮战战兢兢地跪下:“属下言明了少将军是送给江姑娘的,但没等江姑娘说话,朱小姐就接过去,把属下打发出来了。”

  他也很无辜啊,江梵音不伸手接,朱竹倒是抢先一步应得比谁都快。

  他一个下人,还能怎么办。

  花见气得握了握拳头,想张口找宋伯雪把斗篷要回来,又觉得脸面上过不去,便拿一种狠戾的眼神去看宋伯雪。

  意思是你这个小芝麻官最好识趣点,主动让出来。

  宋伯雪迎着他的眼神,轻轻挑了挑眉,一点也没有犹豫便把斗篷穿在了身上。

  穿好还不忘发表一下感受:“真暖和,还挺合身,回去告诉你主子,就说斗篷很漂亮。”

  朱竹简直干得太漂亮了好吗。

  花见脸色黑了又黑,一脚把跪在地上的小厮踹倒:“废物,滚。”

  这个宋伯雪一定是天生克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早晚要把这个狗官给碎尸万段。

  雪还在下,宋伯雪穿着斗篷顿觉精神抖擞,她饶有兴致的在军营里转了转,心里对自己这个千户的职位有了数。

  说是千户,满编应该是一千人,实际上她要掌管的兵马却只有六百人,另外四百全都是虚报出来吃空饷的,在这军营里算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

  所以花大将军鼓吹出来的两万护城军实际上只有一万出头,再去掉老弱病残,满打满算能上战场的只有一万人。

  这样一来,倒是不用那么担心了,毕竟高之澜带来的人手就有五千,再加上能调动府兵的圣旨,到时候凑一凑怎么也能和护城军旗鼓相当了。

  不过…

  宋伯雪看着努力操练着的士兵,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

  花大将军在练兵方面无疑是有方法的,护城军可以说是兵强马壮,但在严苛的赏罚制度下,每一个士兵眼里似乎只有‘服从’,把‘服从’这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宋伯雪逛了一圈,心里更加复杂,她仿佛看见了一个个麻木不仁的杀人机器,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这些人的信念仿佛只有一个,那就服从于花大将军。

  而不是忠于朝廷,守护百姓。

  宋伯雪看着自己要带的那六百人,浅浅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很多事不是不做,而是要了解透彻,找到目标的软肋再去做,那样才能少做无用功,也会更有效。

  宋伯雪刚走到院门前,在院子里玩雪的朱竹便瞧见了她:“哟,这是哪家玉树临风的小公子,别说,还挺合身。”

  老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还是挺有道理的,穿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宋伯雪忍不住笑了笑:“多亏了你派人送来这件斗篷,不然我就冻坏了。”

  朱竹一听,眉毛瞬间扬了起来。

  “那是,还是我有眼光,看看这件斗篷多称你,猜猜这衣服是谁的?”

  宋伯雪笑着摇摇头,假装不知,让朱竹多得意一会儿。

  这时,屋里的江梵音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回来了,快进来烤烤火。”

  她望着院子里的人,深青色的衣袍外罩着白色的斗篷,衬的宋伯雪一张脸莹白如玉,更显风流。

  江梵音有些恍惚,宋伯雪若是穿上女装,应当也是个风华无双的女子,没来由的,她有些莫名的心疼。

  宋伯雪看了眼院门处的守卫,脱下斗篷进屋,这才搂住江梵音的肩膀,把人抱进怀里。

  “江姐姐,外面好冷,快给我暖暖。”

  江梵音嗔了她一眼:“知道冷还不快到炉子前坐着。”

  宋伯雪笑:“火炉哪有你管用。”说着,双手又紧了紧怀抱。

  “咳咳咳,够了啊你们,赶紧吃饭。”朱竹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俩人,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俩人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她的心情啊,重色轻友。

  火炉旁的桌子上摆着四碟菜,火炉上煨着小锅的汤,看着挺丰盛,就是原材料比较单一。

  四个菜是:凉拌菜心,清炒白菜,凉拌萝卜,清炒萝卜。

  锅里是羊肉萝卜汤,却不见几片羊肉,只有一根撑场面的羊棒骨。

  宋伯雪见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比昨天还素,昨天还有个萝卜炖肉呢,今天就全素宴了。”

  朱竹一听笑了:“人家故意做给你这个新来的千户看呢,说是近来军饷紧张,希望地方县衙能帮扶一下,还说护城军是论功行赏,就连吃饭也一样,你一无贡献,二无军功,谁还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啊。”

  这话肯定是花大将军吩咐的,不然下面哪敢。

  说白了就是在提点宋伯雪,赶紧该送银子的送银子,没银子就送人。

  宋伯雪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哭笑不得:“这位花大将军还真是雁过拔毛,现在又没有战事,怎么立功,至于贡献,我才上任半年,根本没多少俸禄。”

  朱竹撇撇嘴:“都说青天大老爷要勤孝敬,三年县太爷,十万雪花银,你都半年了,怎么也有点吧。”

  “你不知道平川县的情况吗,连赋税都愁,哪里有什么孝敬。”

  “那完了,这个冬天咱们就只能天天吃白菜、萝卜了。”

  江梵音见她们两个生无可恋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取出来一些银票:“只是改善伙食的话,这些应该够了吧。”

  宋伯雪与朱竹对视一眼,一起伸手去数银票。

  好家伙,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合着这位才是财神爷啊。

  朱竹忍不住打趣道:“忘了那句话还有个说法,三年清知府,也是十万雪花银,江姑娘就是大气,不像某位县太爷,穷得叮当响。”

  江梵音见她似是想歪了,便解释道:“爹爹的俸禄并不多,我娘是商户,这些都是她当年置办的产业,娘走后,爹爹就把那些铺子都交给我打理,收益尚可。”

  宋伯雪不由看了眼江梵音,原书中也提及过,女主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在经商一道上也颇有造诣,简直就是男主的钱袋子,不然后来也不会有能力管着将军府那一大家子。

  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关于平川县两大特产的宏伟蓝图,有个现成的商界大佬在面前,不请教一下是傻子。

  宋伯雪当下就把之前在平川县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最后请教道:“江姐姐觉得我这样做可行吗?”

  看着宋伯雪闪闪发亮、冒着求知欲的双眼,江梵音想了想才道:“你做得很好,尤其是那广而告之的方法,很不错,但还差点火候。”

  “怎么说?”宋伯雪心里猛地一跳,仿佛离成功就差一层窗户纸了,而江梵音现在就是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江梵音起身,拿出纸笔,写下几行字递给宋伯雪:“把这个送回平川县,让高小侯爷尽可能地传出去,明年卖红薯和松树的时候,每一批货都印上或夹上这么一份,当百姓口口相传的时候,那才叫广而告之,今后也就不用担心打不出名号了。”

  宋伯雪看着白纸上的内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而后忍不住又念了两遍,再抬头看向江梵音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妙啊,江姐姐这顺口溜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她敢笃定,这个顺口溜一旦按照预想的结果传播出去,肯定和现代那些家喻户晓的广告标语一样,人尽皆知。

  “什么神来之笔,我看看。”

  朱竹伸手拿过宋伯雪手里的那张纸,照着上面的内容念出来:“松树长,松树青,守护着天上的星。种红薯,烤红薯,平川县令卖红薯。”

  两句话,精准概括了宋伯雪的意图,松树守护着天上的星是指怀念先人,而平川县令卖红薯是最好的号召。

  朱竹小声又念了一遍,不吝夸赞道:“不错,顺口又好懂,京城那一块就交给本公主了,到时候找点人手天天在街上念叨,包你满意。”

  江梵音听罢又提议道:“京城那边,公主可以找人写个有意思的话本子,把这顺口溜编进去。”

  那样比起让人寡淡地到处念叨,效果会更好。

  朱竹一听,马上认可:“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江梵音笑笑点头,却见身旁的宋伯雪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指指锅里的汤:“再不喝,这一点汤都要熬没了。”

  宋伯雪忙转身盛汤,小心端到江梵音面前:“江姐姐你先喝,小心烫,我给你吹吹吧。”

  这哪是女主,简直就是她的财神爷好吗。

  对面的朱竹忍不住捂了捂眼睛,没眼看啊没眼看,这小县令太狗腿了。

  三人笑着用过午饭,下午便哪也没去,忙着往平川县和京城送信。

  六平府位于百钺中部偏北地区,靠着海,所以昼夜温差很大。

  今天又下了那么一场大雪,到现在都没停,晚上的气温更低了,军营里就派了人来生火烧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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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晚上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