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傑依旧不动声色，听着孙如林继续说下去：
“虽陛下说不追究曾与安玉华同谋之罪，可草民也知道，也不会受到陛下的重用。”
刘傑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朕不需要莽夫，你能藏不过代表你适合做京城中的捕快。朕要的是大才，你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孙如林一怔，随即一笑：
“这当然是雕虫小技，可陛下忘了，草民一直在淮南，不过来京城玩过两次。”
此话一出，程普和朱海瑞顿时面面相觑，若他所说的是实话，那本事确实不小了！
程普拱手上言：
“陛下，不可轻信这等无赖之徒！没有京城的图纸，他是如何得知暗街小巷？”
“这有何难？草民方向感从未出过差错。比如京城中的安辰街，往北走看似到了头。但草民见墙角一根细草朝反方向摆了摆，便知有路可走。”
刘傑来了兴趣，问道：
“难道看似到头，其实柳暗花明不成？”
“陛下说得是，那墙头对面有颗老树，挡住了一条暗巷入口。若不是一丝风吹草动，草民也不会发现。”
君臣闻言，心中不禁暗叹，此人当真是心细如发。若寻常人一见这堵墙，哪里还会多想多看？
刘傑嘴角浮现笑意：
“你倒是越发适合做捕快了。”
孙如林嘴角一抽，陛下怎么往他没预料的方向想去呢？！
他怔了怔，继续说道：
“陛下可知草民为何要杀安岳？”
“不知。”
孙如林性子有些油条，若是寻常大臣，必定让其猜一猜。可面前这个小皇帝总带着一股威严，他还真有点犯怂。
“因为草民一见安玉华，便知此人太过文弱，无大统之才。”
这话听着好耳熟啊！
刘傑一想，他刚穿到这里时，可不是老听见这句话么！
“安玉华虽然能广纳贤才，却有一事做得极其愚蠢，重文轻武。在群雄争锋时期，不重视武将而将希望寄托在文臣之上，难道是想靠文臣去开疆扩土吗？！”
刘傑倒是可以给他解释，历史上对淮南王评价倒是挺公正的。这人若在太平盛世接替皇位，必然有所作为。
可惜他生不逢时，偏偏生在乱世。
他自幼饱读圣人之书，性子又没在沙伐中打磨过，自然缺少一股锐气。这和以前的汉帝，倒是有几分相似。
刘傑说道：
“这就是刺杀安岳的理由？如此一来，安玉华可就更厌恶你们这种武将了。”
孙如林一笑，两道略深的笑纹推挤着：
“他对我们武将也从未瞧得起过，彼此嫌恶罢了。”
刘傑一摇头：
“果然如你所说，愚蠢至极。”
程普在旁一捋须，忍不住想为安玉华申辩一下，其实他的父辈曾经在先帝手中做过将军，只是被文臣陷害入狱。
所以安玉华格外憎恨鲁莽之人！
至于他手下的几个主将，对待他们还是很有气度，很重视的！
刘傑哦了一声没理程普，盯着孙如林道：
“怪不得你杀了安岳，安玉华一直找不到你，原来如此会藏。听到安岳在淮南被杀，朕还觉得奇怪，怎么淮南王做出这等不明智的事。”
孙如林笑道：
“陛下拿下他迟早之事，草民不过推了他一把。”
刘傑默然，这一把推得恰到好处！让并州的州兵都以为，是安玉华对安岳下了杀手！
要不然，刘傑可要细细筹谋一番。
刘傑看着他，带上笑意：
“如此说来，你倒是个人才。”
“不敢，只希望有一日，能为大汉百姓谋一份安宁。”
刘傑有点无法拒绝这个理由，忠臣一服软，就没逆臣好对付。
刘傑笑了，这笑容让孙如林有些不安全的感觉：
“你有这么一份心思，为何还要去到安玉华手下？你并不看好他，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孙如林眼光一深：
“陛下恕罪，草民不想说。”
程普忍无可忍，这人草民草民的自称，却没有一点草民的意识！
他忍不住低声喝道：
“孙如林，陛下没有把你拉出去砍了，是因为陛下为天下百姓着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孙如林没出声，刘傑一抬手，制止了程普接下来的话：
“孙如林，对于你的过去朕也没什么兴趣，如今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朕不可能不罚你。”
孙如林一怔，面上带出苦笑：
“看来草民的才能，没有入陛下的眼。”
刘傑没有任何恻隐之心，对两侧亲卫下令，将孙如林先赏二十宫廷杖再说。这是惩他藐视皇威，御前不敬。
杖责刑罚就在养心殿外，可过了片刻，也没听见孙如林喊叫讨饶的声音。若是其他人，为了表现自己对皇权的敬畏，多少也要痛喊两句的。
这二十宫廷杖下来，负责监督的方云海没听见哼声。
方云海走到御前禀告：
“陛下，此等刁民没有一丝服软，可要追加杖责？”
刘傑摇头，让侍卫将人拖进来。
孙如林吃了大亏，这宫杖有轻有重，全看帝王的意思。刘傑恼他胆敢戏弄皇威，赏了实打实的板子。
他臀部的囚裤都浸了一曾血迹，满头大汗，嘴角被牙齿咬破了，看上去虚弱不堪。
刘傑看他这番模样，笑道：
“你谢恩吗？”
孙如林艰难的抬起眼皮看了看刘傑，气虚声低：
“谢陛下隆恩。”
刘傑没听出多少恭敬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侍卫带到太医院，给他上药后扔到监狱里去。
孙如林这才有了一丝慌乱：
“陛下！陛下！您若要囚禁草民一生，还不如赐死！”
侍卫可不顾他的喊声，轻而易举的拎着他出了养心殿。外面阳光很热，可孙如林浑身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他所有的筹谋都白做了？！
他竭力嘶喊：
“陛下！”
刘傑微微皱起眉头，不语，程普窥视了下他的脸色，一时未曾开口。
待了片刻，刘傑看着殿外怔了怔神，对方云海吩咐：
“你去太医院看下孙如林，他若问起，就说朕看看他会不会死。”
“是，陛下。”
方云海领命而去，程普与朱海瑞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明白了帝王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