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火爆了一日。
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眼看着客人几乎都走光了。
终于，谢安的几个主事赶到了店内。
他又要了一锅火锅。
但这次，他要了包间，并且明令柳明，不准任何人入内。
他们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
尔后，谢安走了出来，亲自邀请柳明进了包间内。
柳明还有些忐忑，本以为还得让些利润。
却没想到，谢安对利润只字不提，反而跟他聊起了成本。看書溂
兜兜转转，这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他轻轻敲着桌子，说道：“掌柜的，咱们这生意，能做，但老夫也有个条件。”
柳明正襟危坐，道：“请讲。”
“你我签商契里，加上一条，你每月出酒，只能一千斤，其中，我要八百斤。”
一千斤？
柳明眯起了眼，推算了下。
一坛百斤的葡萄，他一个人捏光，需要一晚上，出酒率在六十斤左右。
一千斤，按杨大厨的德行，五个力工就给打发了。
若是只请这些人，李律那边根本没法交代。
他摇了摇头，道：“恕我直言，这要求我不能答应。”
“哦？”谢安好奇道：“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在商言商，这酒若是能控制产量，价格一定能卖起来。”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
柳明悬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他对谢安再度拱手，道：“谢漕运有所不知，这酒窖藏时间很短，窖藏越久，越苦越涩，超过半年便会有沉淀物，简单地说，便是馊了。”
酒还能馊？
谢安等人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说法。
但柳明并未欺瞒。
实际上，所有的自酿果酒，都是如此。
酵母是自然界馈赠给人类的宝藏，但与此相伴的，还有醋酸菌。
自酿果酒若是保存不得当，或者误入了醋酸菌，便成了薛定谔的猫。
不开坛之前，没人知道到底那里头是酒，还是醋。
但即便保存得当，自酿果酒在半年左右也有很大概率被醋酸菌侵蚀。看書喇
导致口感酸涩，极其难喝，喝了还会拉肚子。
甚至有可能食物中毒。
现代的生产过程中，正规的果酒生产工厂，首先要保证无菌车间生产，而且在酿造过程中还要加入二氧化硫。
二氧化硫可以防止酸性细菌以及各种不明不白的微生物滋生。
这样的酒，才适合窖藏。
无菌车间和二氧化硫，都是不现实的东西，柳明根本没法搞。
所以，这酒不能窖藏，成了致命伤。
一款不能窖藏的酒，根本没有涨价的可能。
这些话，柳明不可能给谢安讲明白。
面对谢安的疑问，他只得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道：“我自己酿的酒，我心头清楚得很，必然不能久藏，因此，只能廉价快销，速卖速喝。”
谢安有些失望，心头已有了不想做这生意的打算。
一坛酒挣二三十文，卖得再好，一天又能卖出去多少呢？
哪怕一千坛，也才二三十两银子。
他偌大的漕帮之主，做这等小生意，只会被江湖同道耻笑。
他已然失了兴致，站起来便要告辞。
“但是……”
柳明一个但是，又将谢安拉了回来。
只见柳明起身，对着众人一拱手，道：“诸位稍等，我去去便回。”
他出门后，直接上了四楼。
四楼和三楼不同，三楼有百斤酒坛十多二十个，但四楼，只有四个百斤酒坛。
酒坛旁边的架子上，也只有分酒用的半斤酒坛十余个。
柳明取了其中一坛，深吸一口气，回到了包间内。
他吩咐跑堂端上几个小碗，给在座每一位面前，都放上了一个。
尔后，他打开了酒坛。
一股清澈如水的液体，哗啦啦倒进碗中。
“诸位，品一品这酒呢？”
柳明胸有成竹道。
谢安端起酒碗，先是放在鼻前一闻，尔后说道：“依旧是葡萄香，但这股香味淡然，与之前的葡萄酿相比，缺了不少，但酒香浓郁，酒香弥补了葡萄香的不足，闻起来还不错。”
尔后，他轻轻抿了一口。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酒在他嘴里转了几圈后，他一口吞了下去。
“谢漕运，您贵为东城第一饕客，评评我这酒如何？”
柳明真诚请教，谢安却在闭眼回味，等了些许，方道：“这酒，好生霸道，老夫自诩千杯不倒，但仅是抿了些许，便已察觉了酒劲。”
屁话，你平时喝点米酒，才三五度的东西，是个人都千杯不倒。
这酒至少五十度，你当然扛不住。
这话柳明只敢腹诽，面上却是微笑着，等待谢安继续点评。
谢安又抿了一口，尔后叹息道：“掌柜的，这酒虽烈，味道却着实寡淡，虽有些许葡萄香增色，但若让我选，我宁可去喝东城的桂花酿，或者喝你的葡萄酿，而不会选这个。”
“哦？是吗？”
柳明微微一笑，拍了拍手，道：“端上来。”
跑堂闻言，蹭蹭蹭跑了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盆泡了水的剥皮葡萄上来。
柳明拿起酒勺，在盆内舀出一勺葡萄与汁水，倒进了诸位碗中。
“再试试呢？”
谢安闻言，再度抿了一口。
酒刚进嘴里，他便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上一次他如此惊讶，还是初次喝到葡萄酿时。
柳明看他那模样，便知心头有了底。
只见谢安将酒在口中走了几圈，尔后吞了下去，紧接着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
细细品味后，他方才感叹道：“掌柜的这盆葡萄汁，如何而来？”
柳明对着后院一努嘴，道：“井里凉了一整日了。”
“果然，果然。”
谢安眉开眼笑，甚至鼓起了掌：“掌柜的，你以葡萄汁与葡萄粒混入酒中，汁液弥补了酒味寡淡的同时，葡萄粒的顺滑感也增添了闲趣，冰镇的口感更是压住了酒的霸道，这等手艺，好生了得。”
尚未放下酒碗，他又说道：“只是老夫还有一事不明，掌柜的这葡萄汁甘之如饴，但为何葡萄却是酸的？”
柳明张了张嘴，尚未说话之时，谢安急忙解释道：“掌柜的别多想，酸甜之味融合，更增口感，这酒，确为上品。”
柳明尴尬地笑了，尔后，他对着楼下喊道：“杨大厨，把白糖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