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还行?

  云江离虽被燕穆宁狠狠咬了一口, 心里却还是喜的。

  今日该说的差不多也都说清楚了,见好就收的某老狐狸便不再闹小王爷,由着人磨了会儿牙, 便让他小睡一会儿。

  毕竟小王爷现如今怀着个崽,总还是比平时要累些。

  小王爷睡着了, 云江离离开暖阁的瞬间,方才在少年面前时的温和从眸中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比平日里还要冷上几分的寒霜。

  翊亲王。

  云江离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反复几个来回。

  小王爷虽不愿告知自己, 翊亲王究竟因何而对他起了杀意, 但依着朝中局势稍作分析,云江离便也能猜出个几分。

  眼下,少年的安危是云江离心中最重要的事,他的人,定然是要他来护着周全。

  云江离从书案下一方毫不起眼的匣子中取了本医书, 又起身从药柜中挑了一支精致的白瓷小瓶,从中倒了颗蜜色的小丸。

  ……

  片刻后, 他唤了阿骁前来, 将那本医书递过去:“去仁济堂,亲手交与简掌柜。”

  阿骁接过医书,瞧了一眼,收起了进屋时的面上还挂着的笑意, 难得郑重的应着:“少堂主放心。”

  说罢,将医书好好的收在胸前,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

  午睡醒来的燕穆宁,正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揉着眼睛。

  十一见他醒了, 便递上一杯温水:“殿下, 您……”

  话音戛然而止, 十一瞧着燕穆宁的唇,呆了一瞬,竟忘了自己是要说些什么,只能硬生生的拐了话题:“您、您饿了吗?”

  小九在外间听着小王爷起身的动静,从屏风后面闪了进来:“殿下,您醒啦?方才、方……卧槽,这大冷的天,竟还有蚊虫叮咬您吗?!”

  十一攥拳,他好想一巴掌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货糊在墙上啊!

  最好是糊上去抠都抠不下来的那一种!

  才醒来的小王爷此时反应还有些慢,打了个哈欠,眸子中泛起了层层水雾,瞧不清眼前两位属下相互挤眉弄眼的表情。

  “什么?”

  燕穆宁呆呆的开口:“哪来的蚊虫,我没觉得啊?”

  十一尴尬的笑笑:“呵呵,小主子别理他。您还不知道小九么,他一贯咋咋唬唬的,您、您多喝点水……许是太干燥了,唇红的厉害。”

  燕穆宁眯了眯眸子,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唇——

  “嘶……”

  下唇竟有些疼,摸着还有些肿。

  他记起来了,午睡前有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抽疯占自己便宜来着!

  占便宜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没有分寸,将自己的唇研磨的又红又肿,还有处细小的伤口。

  小王爷捏了捏拳头,怎么办,想打人。

  燕穆宁这下子倒是没了困意,他端着茶盏又抿了两口:“小九你方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小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一直飘啊飘啊想看小王爷的唇,脑子一劈叉,口中就跟着吐噜了:“殿下,您这是被云少堂主亲的吧!”

  燕穆宁木着一张脸:“……”

  十一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这个倒霉孩子扛上肩,头也不回的说:“小主子!不劳您亲自动手,我这就给他拉出去埋了!”

  甚是懂得分寸的小十一,掐着手指算准了小王爷消气的时间,回到了暖阁内:“殿下,翊亲王已经从宫中出来了,一行人径直回了王府,并未再出府。”

  小王爷果然已经平静下来,且一听到正事,立刻将方才惦记着揍云江离的想法扔到了一旁。

  他听完十一的话,点点头,温和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的。”

  十一皱着眉:“小主子,外人不知晓内情便罢了,属下可是跟着您从那些追杀中拼出来的!他们对您下的可都是死手啊!这让我们如何能不紧张。”

  ……

  “阿宁!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尉迟昭人还进门,大嗓门儿已经率先传了进来。

  燕穆宁与十一话还未说完,便用眼神示意他此事暂时不谈。

  “阿宁,快尝尝!我让府上的厨子新……卧槽!阿宁你这是让谁啃了?”

  尉迟拎着食盒大步进了屋,在离着小王爷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的指着他。

  十一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抬手捂了捂眼。

  这个他惹不起,不能拖出去埋了。

  燕穆宁冷笑:“呵,说对了,让狗啃了!”

  尉迟昭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小火苗,扑了过来:“天呐!那个老醋坛子终于打翻了?终于忍不住对你下手啦!”

  便说还边上手捏着燕穆宁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点,凑近了细细观察:“啧啧啧,老畜生啊,这要我分析,不是吻技太差,就是吻的太过激烈!”

  燕穆宁吧唧一巴掌拍开了那只烦人的爪子,咬牙道:“给老子……唔!”

  “哎哎哎,注意点!”尉迟昭捂着小王爷的嘴:“阿宁,你现在不能这么凶,也不能骂人。我听我阿姐说过,崽崽能听懂的,你别把他教坏了!”

  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小王爷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还在心中默默的给崽崽说了句抱歉。

  尉迟昭的八卦还没结束,他可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一屁股直接坐在燕穆宁旁边,一副不问出个满意的结果坚决不肯罢休的模样。

  “快跟我说说,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讲的!他是不是技术不行!”

  尉迟昭眼睛亮晶晶的。

  燕穆宁深知自己这个损友的德行,若是不答,他定会一直缠着自己不停的问。

  只能红着脸,含含糊糊的小声嘟囔:“我、我觉得……好像也还、还行吧。”

  尉迟忽然凑近燕穆宁的耳边小声道:“下次我给你带点图册,给你来个教学!”

  燕穆宁:“……”

  崽,你自己捂一下耳朵好不好,你爹爹想骂个人。

  ·

  不等燕穆宁开始骂尉迟昭,小九一瘸一拐的走进来,闷闷不乐的行了礼:“殿下,世子爷。诚亲王正在往咱们府上来,您要去前厅吗?”

  “五哥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了?”

  燕穆宁蹙眉沉吟片刻:“不去前厅,十一你去门口迎一迎吧,我去揽筱亭等他。”

  尉迟昭是个通透的,一听他们要去揽筱亭,便知定是有正事要谈,自己不方便在跟前。

  “那我去跟五哥打个招呼,然后去后院找小雀儿玩儿会吧,正巧,我给那小胖鸟寻了只金铃,看看它喜不喜欢。”

  燕穆宁点点头,起身换了衣裳,又挑了件天青色的大氅披上,同尉迟昭一同向揽筱亭走去。

  揽筱亭的位置在后院,四面都是景致,没有任何可以容人藏身之处,护卫仅需把守在亭子的周围,便可确保安全。

  且这亭中谈话,没有回音,也不易被旁人听了去。

  燕穆宁虽对自己府上的人放心,却也深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形,自是能多一分谨慎便多一分谨慎。

  “诚亲王。”

  尉迟昭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尉迟世子也在啊。”

  诚亲王笑着道:“我与老七说几句话便走,不耽误你们小哥俩玩。”

  “五哥,您这是笑话我呢?”

  尉迟昭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就去逗白雀儿啦,你们聊。”

  诚亲王稍稍正色了些:“去吧,记得下次家信时,替我向尉迟王爷和二位将军代问安好。”

  ·

  看着尉迟昭走远了,诚亲王这才转头看向燕穆宁。

  “唔。竟看不出来这云少堂主还是个如此热烈的性子?”

  诚亲王摸了摸下巴,瞅着自家老幺那惨兮兮的唇,犹犹豫豫地开口。

  燕穆宁:“……”

  有完没完了,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的嘴看什么看!

  诚亲王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话得说:“那个,你年纪小,这个五哥能理解……可你现下毕竟有孕,有些事还是要忍着些,不可太过任性。”

  “想来,云少堂主本就是医者,应是懂得节制的……”

  小王爷皱着眉听诚亲王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五哥让他忍着些的是什么,立刻红着脸炸了毛。

  “五哥!你在想些什么啊!”

  燕穆宁气急败坏。

  呸,都怪云江离那个老混蛋!

  他今儿还说什么来着?

  想要搬来与自己同住?住个锤子,一会儿回去就差人把老混蛋从嘉月阁轰去离自己最远的院子里!

  诚亲王也不太适应跟自家弟弟谈论这些事,摸摸鼻尖连忙转开了话题:“哎,罢了罢了。今日来,是要与你说些正事。”

  “老七,燕穆寒进京了,你知道吧。”诚亲王压低了些声音。

  小王爷一听这话,也收起了其余的心思,颇为认真的点点头。

  “我今日会将尘檀那一小队人也给你调来。”

  诚亲王眼神中带着些担忧:“我刚从宫中出来,三哥那边……哎,反正皇兄托我来给你带个信,让你什么都别担心。现在你就安心养着,余下的事有我和皇兄在。”

  燕穆宁垂眸片刻,轻声开口问道:“五哥,你派出去的人查的如何了?”

  “证实过了,老三联络了不止尉迟王爷一家。尉迟王爷和苍南王都是坚定的回绝了,并将老三派去联络的亲信直接扣押,书信送进了宫中。但老三不是蠢货,送信之人被扣押当日便自尽,书信也是他属下代笔的。”

  诚亲王眸中尽是寒冰,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老三倒是有本事让人替他卖命啊。”

  燕穆宁没吭声,只抿了几口温水,便捏着茶盏在手中来来回回的转着:“尉迟王和苍南王都联系了……那北境的乌家和东边的公良王爷呢?”

  诚亲王无奈的看了看他,本不欲让他太过担心,可偏偏这老七瞧着没心没肺,却到底是自幼在他们身边长大,心里什么都明明白白。

  诚亲王简短的答了:“未满口应下,却也并未回绝,似乎只是想要观望一下。”

  “想要两不得罪?呵,这帮老混蛋想得可真美啊。”燕穆宁冷笑。

  小王爷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那三哥手上的兵权……”

  “要收。出了这事,便不可能再任他这样下去了。”

  诚亲王叹气道:“这次不打算再放他出京了,皇兄的意思是留在眼皮子底下,安心些。只不过他手上这部分兵权,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能接手。”

  看到燕穆宁似是还要再问,诚亲王起身直接打断:“你啊,安心待着罢!这些事不用你担心,有哥哥们在呢。”

  “外面冷,早些回屋去,五哥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诚亲王揉了揉小王爷的发顶,便转身向亭外走去。

  “啊,对了。”

  诚亲王立在台阶之下,忽然回头道:“你和少堂主相处的如何了?我瞧着,是进度喜人啊?差不多了,记得早些与我和皇兄说,也好让礼部和司天监早做准备,给你们挑日子啊!”

  恼羞成怒的某小王爷,随手抄起一个茶盏便准备扔过去砸人,只见自己五哥身手敏捷的躲开,大声笑着快步离去了。

  ·

  回了暖阁,尉迟昭已经先行回来了,正盘腿坐在暖榻上翘着手指给白雀儿脖子上系金铃。

  听见燕穆宁回来,尉迟往后一仰:“哎哟,阿宁,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帮帮我,这胖鸟一点不配合!”

  “你快别欺负它了。”

  小王爷搓着冻的冰凉的手,用指尖点了点那用一双小豆豆眼在向自己求救的小雀儿。

  “喏,快喝杯热茶,捂捂手。”

  尉迟昭从炕桌上倒了杯温茶递给他:“五哥来,是为了翊亲王回京一事吧?”

  燕穆宁接过茶盏时,忽听尉迟靠近了些小声说道。

  他皱了下眉,不知该如何与尉迟说这事。

  他们二人自幼一同长大,虽身处朝局势力的最中心,却从未谈起过这些事情。

  尉迟昭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怎么?你还不信我?”

  说着抬手捂着心口,装模作样的皱着脸:“阿宁,你竟连我都不信,我心好痛!”

  “你恶不恶心……”

  燕穆宁一脸嫌弃的扒拉着好友伸过来的手。

  “好啦,阿宁。我毕竟是尉迟家的世子,这些事我爹怎么可能不与我说?我可是在京中,知己知彼才能活得更安全,也更通透。”

  尉迟昭坐直了,收起玩笑的神情道:“你放心,我们尉迟家誓死效忠陛下。你可直接将此话转告陛下。”

  燕穆宁瞧着自己的好友,胸口激荡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自打他撞破了翊亲王的秘密后,他便不愿意去细想这些事情,仿佛只要他不去琢磨,就能够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阿昭。谢谢你。”

  燕穆宁回京后,从未与尉迟谈论过先前自己到底为何久未归京,又是为何搞了一身重伤。

  看样子,之后可以找个时间好好与他聊聊自己那一路的惊险了。

  ·

  阿骁立在云江离身后,低声道:“少堂主,书已送到。简掌柜让我转告您,他寻了这本医书许久,还望少堂主能亲自讲解一二。”

  云江离凤眸微敛:“我知道了。你在这等着我,我先去瞧瞧小王爷,回来你与我一同去仁济堂。”

  入了冬后,白日变得越来越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

  云江离不徐不疾的传过游廊,直奔小王爷的暖阁而去。

  进门刚转过屏风,便看到那个碍眼的世子爷正与他家少年头挨头的靠在一起,俩人手中不知在摆弄着什么,瞧着亲密的很。

  云江离这心中的醋坛子立刻翻了个底朝天。

  尉迟昭正专心致志的给白雀儿系金铃,忽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他缩了缩脖子,回头直接对上了一双不太友好的凤眸。

  “呵呵,那个……阿宁。”

  尉迟昭僵着脖子转过头,干笑着叫了燕穆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燕穆宁茫然的抬头,发现云江离不知何时进来的,正倚着屏风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

  只是不知为何,大美人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小王爷有点不好的预感——

  那笑,瞧着太像老狐狸了。

  果然,云江离看见少年发现了自己后,便踱着步子慢悠悠的晃到了榻边,抬手拎着尉迟昭的后脖领子让他被迫远离自家小王爷。

  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方小圆盒,递给燕穆宁:“阿宁,中午是我太不小心,咬伤了你的唇,还疼吗?”

  燕穆宁:“!!”

  “这药膏你拿着,涂在唇上,这红肿很快就能褪去了。”云江离嘴角噙着笑,好声好气道:“阿宁,你别再气了。”

  云少堂主丝毫不理会尉迟昭在一旁目瞪口呆,露着一副活久见和吃瓜好爽的表情。

  自顾自的说着话,还凑近了小王爷一步,笑得宛如妖孽般,凤眸闪着勾人心魄的光:“下次,下次我定小心些,不再弄疼你。”

  燕穆宁咬牙切齿。

  片刻后,整个小院中都听到了安亲王殿下一声怒吼——

  “云江离!你还要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尉迟那个小王八蛋竟然在我老婆面前说我技术不行?

  某悠:你老婆不是说了还行吗?

  云江离:只是还行!还、行!这我能满意吗?等着,我下次必须让老婆心甘情愿的说我技术超棒!

  某悠:哦。(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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