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了。”

  这句话仿佛昭示着某种宿命, 带着山海倾覆般的沉重感,听得晏雪空微微一怔,认真打量谢御尘。

  十二年不见, 君御哥哥也变了许多。

  或许他没变。

  只是从前的男童样貌冲淡了他的冷漠与杀伐之气, 而今,他再无遮掩,一举一动都带着强势与压迫,就像一柄开天辟地的剑,出鞘必见血。

  这样眷恋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几乎让晏雪空有些不适应。

  “君御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很难解决的事?”晏雪空扒开他的手, 转而拉着他坐下, 道:“晏晏可以帮你的。”

  谢御尘道:“世间没有我解决不了事。”

  融合七情化身后,元辰天尊的人性在渐渐回归, 他自己能察觉到这种变化, 却不想改变。

  当年修无情道, 杀亲杀友杀未婚妻,谢御尘不曾犹豫,因为世间已没有他所在意的人和事。

  而今心有眷恋,难以割舍, 如何还能再斩七情?

  神高高在上, 俯瞰人间,执众生为棋,人却要遵循自己的心,纵使前途多难, 也走得义无反顾。

  “怎么会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

  晏雪空被逗笑, 抬手一指, 故意道:“那你赔我一个花朝节,我现在就想看九洲四海所有漂亮的花。”

  这有何难?

  谢御尘轻描淡写地挥袖,晏雪空的手还没收回,身下坐着的草地就成了漂浮的白云,周围的街道成了奇花异草编织的宫殿。

  一条鲜花长道延伸至他脚下,向他发出邀请。

  晏雪空:“……”

  谢御尘:“九洲四海之花,但凡你说得出名字的,都在这里,就怕你赏不完。”

  晏雪空难得呆了呆,金眸微微睁大。

  他不过随口一说,且不提花有时令之分,有些珍品至宝连大晏神朝都搜寻不到,君御哥哥是怎么变出来的?

  晏雪空站起身,跑入宫殿,在一簇金边银蕊的花墙前嗅了嗅,惊喜道:“是真花!”

  群花争芳,姹紫嫣红,难及少年笑意流转,风华神秀。

  谢御尘不着痕迹地牵住他的手,平静道:“自然是真的,假花不配。”

  他们从小就牵来牵去,晏雪空并未觉得不对劲,只好奇的问:“君御哥哥,你从哪找来这些花?”

  “随便找的。”

  谢御尘不给他再追问的机会,带着他往里走,很快,晏雪空就欣赏着各种各样的奇花,顾不上聊天了。

  无尽花海在飘渺云雾中绽放,恍如仙境。

  不知不觉中,晏雪空忘记了时间,直到正午的阳光照进来,他才懊恼道:“糟糕,都这个时辰了,娘亲他们一定很担心,君御哥哥,我们得回去了。”

  “在这里不好吗?”

  闻言,谢御尘眉头微皱,他喜欢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处,安静舒适,没有别人打扰。

  三百年来,世事沉浮,他对人间的厌倦仍旧难消。

  晏雪空笑道:“这里很好,可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君御哥哥,既然你不走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这么一笑,任谁也拒绝不了。

  谢御尘颔首道:“我不见外人,只在你身边。”

  晏雪空被带着落在东宫寝殿,转头就见他身影淡去,不过这一次,却能清晰地察觉他的存在。

  他以前也不乐意搭理旁人,晏雪空习以为常地走出门。

  “殿下?”

  “来人啊,找到殿下了!”

  “快回禀陛下和娘娘!”

  一群宫人围上来,齐齐行礼,不等晏雪空询问,就急忙讲重点:“陛下出关了,到处寻殿下,殿下快去吧。”

  晏雪空双眸一亮,立即赶往正殿。

  彼时,各宗各派都被召集在大殿中,与帝后商议修罗族之事。

  晏渊脸色苍白,看得出伤势初愈,但眼神锐利,气势不改,依然很镇得住场子:“诸位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花月胧坐在他身旁,垂落的衣袖盖住两人交握的手。

  青穹道主抚须:“渊帝陛下,你与神秘人交过手,可知他是何来历?”

  “诸位应该知晓朕那个孽畜侄子,十二年前叛逃在外,在多次围剿下脱身,如今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修罗宗少主。”

  见众人皆点头,晏渊沉声道:“这非是他自身强大,而是他身边有上古残魂相助。”

  天剑山掌教脱口道:“难道神秘人就是上古残魂?”

  在场之中,他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毕竟当年他带着闺女来退婚,狠狠打击了晏文佑的自尊心。

  虽然他自认处理得十分到位,但若说晏文佑反叛跟这事没关系,谁都不信。

  得知修罗族于冥洲现世,改“阴鬼门”为“修罗宗”,立晏文佑为少主,天剑山掌教便知晓大事不妙,这因果必有降临的一天。

  晏渊:“只是猜测,未必准确。”

  晏渊沉默。

  当初,他兄长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有个钟情的女子,他们都没计较她出身冥洲。鸿王妃也确实贤良淑德,对兄长悉心照顾,在兄长死后,也因悲痛跟着去了。

  谁能相信这会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布局?

  “时局已成,是与不是,已不重要。”花月胧捏了捏晏渊的手,出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共抗修罗之劫。”

  “说得简单,天庭遗迹已现,一个上古残魂都能让大晏神朝之主重伤,再来几个,谁去挡?”邱云彤压下满座商议,冷冷道:“胧后娘娘,你想让各大仙门宗派拿命去填吗?”

  她这话,倒也引起了许多中小宗门的共鸣。

  大劫当头,肯定是要齐心协力,然而,谁都不愿做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都想避免自家宗门的伤亡。

  晏渊淡淡道:“你不想商议,趁早滚出去。”

  邱云彤拍桌而起!

  殿外忽有人折枝,携玄妙剑气而来,掷于她跟前,桌椅碎裂,剑气直冲她面门。

  邱云彤挥灵器抵挡,灵器亦碎,上官梦音和古圣宗长老同时出手相助,但剑气仍将她手掌划破,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邱宗主,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必杀你。”

  晏雪空缓步而来,神情淡然平和,并不见怒容,可谁都不会将他的话当成玩笑。

  邱云彤惊怒交加:“大殿之中,你竟敢对本宗主动手?还出言威胁,你以为我怕你?”

  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何况她来者是客。

  连晏渊和花月胧都要顾忌三分,不敢当着各大宗派的面对她出手,这小辈,岂敢!

  晏雪空静静地向她提议:“邱宗主,你可以试试。”

  邱云彤:“……”

  她忍不住看向其他宗门的位置,却见!青穹道主低头抚须,天剑山掌教悠然品茶,郁璃和殷执侧身交谈,竟是全当做没看见。

  甚至,她的好徒儿上官梦音还轻声指责:“师父,南洲毗邻冥洲,胧后娘娘邀大家共抗修罗族,也是解南洲之危,您何必多生事端。”

  邱云彤冷笑,她自有后路,死也不会承花月胧的情,逼急了她,谁都别想好过!

  晏雪空与在座众人一一见礼,听到谢御尘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现在就能杀了她。”

  “出言挑衅,罪不至死。等她犯了死罪,晏晏会依律法诛杀。”

  谢御尘的手拂过少年一缕银发,对这种按规矩来的做法不置可否,换了他,邱云彤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以前七情化身陪在幼崽身边,从不主动掺和人间事,天命如何便如何,但现在谢御尘甘愿入局,就开始肆意妄为。

  “晏晏长大了,还是如此心善。”

  晏雪空觉得他离得太近,耳朵微痒,悄声回他:“晏晏已经很凶了。”

  谢御尘心中一动,想捏他后颈。

  晏雪空已快步上前,行至晏渊跟前,俯身拜下,扬声道:“爹爹,我回来了。”

  “晏晏!”晏渊将他扶起,神情难掩激动,上下打量着他,半响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不停地道:“好,好,回来就好!”

  被晏渊拉住的瞬间,晏雪空就察觉爹爹体内伤势未愈,似有一种古怪的力量在蚕食着他的灵脉,而他体内的灵力正与这种力量抗衡,彼此抵消。

  晏雪空微微皱眉,指尖召来一朵圣莲,没入他体内,晏渊体内的古怪力量如遇克星,飞快消散。

  晏渊察觉伤势在愈合,怔了怔,这是……

  晏雪空轻声道:“爹爹,是九天圣莲诀。”

  九天圣莲诀,在他所学功法中,攻击力不是最强的,但在治愈伤势、驱逐邪法上有着极为神奇的作用。

  凤凰真火与圣莲都克制修罗与魔物,前者是毁灭,后者却是净化。

  谢御尘站在一旁,抬了抬眼,他原本是不喜这功法的,因为那会令他想起叶瑶汐,想起过往的许多事。

  可同样的功法,晏雪空用起来很不一样,纯白的光华,无垢的莲花,有种真正的美丽圣洁之感。

  “晏晏,你真令爹感到骄傲。”

  晏渊拍了拍儿子的肩,笑意明朗,倏而站起,说不出的霸气洒脱:“大劫当前,我辈不敢应,谁人护苍生?朕已联络龙凤二族,欲探天庭遗迹,诸位,谁愿同往?”

  青穹道主起身拱手:“愿与陛下同往。”

  天剑山掌教大笑:“愿与陛下同往!”

  殷执抚掌高呼:“愿与陛下同往!”

  气氛被调动起来,在座众人一扫犹豫,纷纷响应。

  修行本是逆天事,何惜此身借凡尘。

  他们不怕死,怕的是被人当枪使,可神朝之主都能以身作则,他们岂有不应的道理?

  郁璃点点头,道:“陛下,我们都去探遗迹,九洲当如何?罗洲事态紧急,又当如何?”

  “皇后坐镇九洲,统筹全局,各宗后辈也该挑起大梁。”

  晏渊与花月胧相视一笑,紧接着,看向稚气犹存的儿子,目光充满信任,一字一句道:“至于罗洲,便交给太子!”

  事情商议结束, 众人散去,各自准备。

  晏渊和花月胧则拉着儿子一道用晚膳,全程嘘寒问暖, 恨不得一下子将十二年空缺的时间补上。

  “晏晏,来,你最爱吃的菜。”

  花月胧给儿子夹菜后, 又帮晏渊盛汤,蹙眉道:“我特地为你炖的汤, 你也补补,都快成小白脸了。”

  晏渊失笑:“这话说的, 我不是一直靠脸讨你欢心吗?以前, 阿胧可是对皇后的位置不屑一顾, 还要将我绑回龙宫当驸马。”

  被他揭露黑历史, 花月胧脸红, 虚张声势道:“不准在儿子面前胡扯!”

  晏渊笑问:“晏晏,看看你娘, 是不是越来越有威严了?”

  晏雪空眨了眨金眸,无辜道:“没有, 娘亲好温柔的。”

  晏渊被呛了一下, 笑得停不下来, 花月胧也忍俊不禁, 拍着他的后背, 道:“晏晏还小,说话实诚, 哪里懂你的调侃。”

  “不小了, 我在他这个年纪, 都已经非你不娶。”晏渊转向儿子, 直接问:“晏晏,九洲大比期间,有没有看中的姑娘?”

  晏雪空不明其意,回道:“我只认识穆姐姐和圣女姐姐,她们都很好。”

  “都很好?宝贝,咱们家可不许花心。”花月胧十分好奇:“说起来,比试时,你对她们俩都手下留情,究竟喜欢哪一个?”

  晏雪空眉目清澄,神情坦荡:“都很喜欢呀。”

  话音刚落,就发现一阵冷意飘来。

  是未露面,却一直待在他身边的谢御尘。

  晏雪空双手托腮,想了想,为难道:“如果非要比较,更喜欢穆姐姐。但晏晏还喜欢君御哥哥,存意哥哥,匪石哥哥,星然哥哥……娘亲,这是很花心吗?”

  晏渊再次被呛,转头咳嗽。

  花月胧无语了会,扶额道:“不,是你还没开窍。”

  岂止是没开窍,这个姐姐,那个哥哥,根本就还停留在小时候的观念里。

  外貌和心智见长,却独独漏了情根。

  不过花月胧又想,这样也好,年少不知爱恨,最是无忧无虑,多自在。

  一家人坐在一起,笑容满面,其乐融融,用完晚膳后,又聊到很晚才回去休息。

  “你为什么喜欢那么多人?”

  晏雪空迈入东宫寝殿,就听谢御尘的声音响起,他动作微顿,叫侍女都离开,关上门:“因为他们都是都是晏晏的朋友。”

  谢御尘下意识捏住他的后颈:“我在你身边,你不需要那么多朋友。”

  “……”

  晏雪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他这时候才发现,剑灵的确与他不同,他有很多亲人朋友,剑灵却只有他。

  “君御哥哥,你是不是寂寞了?”晏雪空回身,拉着谢御尘的手晃了晃,软声安慰道,“你不要难过,晏晏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晏晏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只要你愿意和他们相处,他们都会对你很好的。”

  大可不必。

  亲人,朋友,谢御尘都曾有过,但也就那么回事。

  没有谁离不开谁,没有谁放不下谁。

  唯有眼前的少年不同。

  从出生到长大,从蹒跚学步到惊艳世人,他生命中的每一步都有谢御尘雕琢的痕迹,是独属于谢御尘的珍宝。

  不容旁人觊觎。

  “晏晏,我不喜欢你和旁人相处,我要你只陪着我。”谢御尘语气低沉,握住少年的手,力道不知不觉加重。

  晏雪空“呀”了声,喊道:“君御哥哥,痛。”

  手被松开,莹白的腕上,多了一圈红印。

  晏雪空叹气,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小伙伴,仍然好声好气:“可是,君御哥哥,晏晏是人,是大晏太子,不是天生地养的石头。”

  谢御尘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盯着他的手上的红印,在霜雪般的肌肤上显得异常刺眼,也异常惑人。

  无情道的震荡被强行压下。

  谢御尘鬼迷心窍地抬起少年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磨蹭,他心口像有一团火在烧,令冰冷多年的身体渐渐燥热起来。

  “……好痒。”

  晏雪空倏地收回手,只觉得室内气氛古怪,叫人呼吸困难。

  谢御尘顿时回神,发觉自己的举动,一时微僵,而后抹去他手上的红印,身影骤然消失。

  晏雪空呆了呆,苦恼的想,君御哥哥怎么越来越奇怪。

  夜深人静,一夜无眠。

  翌日,晴空万里,灵舫停在殿外,晏雪空与爹娘道别,便要赶赴罗洲。

  听闻消息,穆红漪等人都聚到此处,很是不舍,殷匪石更是喊:“小太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上回你失约了,什么时候补回来?”

  说完,就被殷执和郁璃一人揪住一只耳朵。

  晏雪空莞尔道:“下次吧,匪石哥哥,你也有你的责任。”

  薛存意连忙问:“殿下,你去罗洲,需要丹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帮你准备!”

  薛存意耳根通红,道:“没让殿下失望就好。”

  当初,是年幼的太子殿下一语定了他的少殿主之位,这些年来,他小心谨慎,生怕行差就错,此时听到夸赞,那些辛苦和努力都不值一提了。

  穆红漪眸光如水,只道:“殿下一路小心,但有所难,只管传信北洲,刀山火海,红漪必不推辞。”

  晏雪空与她一礼:“多谢穆姐姐。”

  又听徐星然慢悠悠地道:“宗内有师父坐镇,待回去禀明情况,我与殿下在罗洲汇合。”

  “……”大家齐齐对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没办法,青穹道宗乃是九洲第一仙门宗派,实力强大,就算道主不在,也有许多人镇场子,徐星然可谓是这代后辈中最轻松的。

  “我在罗洲静候星然哥哥。”

  晏雪空颔首,又与众人一一告辞,登上灵舫往下看时,他忽然发现拐角处的白衣倩影:“圣女姐姐,既然来了,何不一见?”

  上官梦音身形微顿,缓缓走了出来,神情复杂,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诉说。

  最后,她开口道:“殿下,师父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晏雪空偏头看她,认真道:“圣女姐姐,你总是代旁人道歉、赔罪、解决问题,什么时候也想一想自己吧。”

  上官梦音看着灵舫升空,看着少年身影远去,不知想起什么,一时间,竟渐渐痴了。

  风声呼啸,灵舫在云海中前行。

  晏雪空没开结界,坐在船栏上,张开手臂,晃荡着笔直的小腿,任由风将长长的银发吹散。

  “君御哥哥?”他唤了声,没看到谢御尘出现,奇怪道:“怎么又躲起来了。”

  话音未落,一双手将他拦腰抱起。

  晏雪空惊呼,落到谢御尘怀里,舒了口气,抬手捏住他的脸,严肃道:“君御哥哥,你不能仗着晏晏现在打不过你,就各种使坏。”

  谢御尘挑眉:“那就等你打得过我再说。”

  晏雪空挥了挥拳头,作势要打他,但那漂亮含笑的眉眼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你是剑灵,要听话。”

  “是谁说,要放我自由?”

  “是你自己说不走的。”

  晏雪空到底不再是幼童了,这么被用这种姿势抱着,难免觉得不对,他尝试挣脱,居然挣不开,只好道:“君御哥哥,快放我下来。”

  谢御尘道:“不放,自己想办法。”

  哪有这样的?

  晏雪空按住他的手臂,以巧劲翻转,又用剑气相迫,谢御尘动也不动,见招拆招,虽然少年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但此刻在他面前,着实小巫见大巫了。

  “好吧好吧,你非要逼我。”

  晏雪空眨巴着眼睛,蓦地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庞蹭了蹭,又软又甜的撒娇:“君御哥哥,晏晏最喜欢你了。”

  谢御尘手一颤,失了力道,晏雪空趁机侧翻落地,扬眉笑道:“怎么样?”

  “……”

  这招委实太强,谢御尘毫无办法,只能认输。

  晏雪空走进船舱,倒了两杯茶,而后在腰间福袋里翻出了罗洲相关的情报,仔细看了起来。

  罗洲王,与晏渊是关系较远的堂兄弟,身上也流淌着大晏皇室的血脉,论起辈分,晏雪空应该叫他一声“堂叔”。

  他多年未娶,膝下无子女,一直对帝后恭敬不已。

  没想到,竟会生出反心。

  至于魔煞宫天魔女,不知为何,甚少露面,偶有几次,都是在出现在罗洲盛事上。

  她天赋美貌都与古圣宗上官梦音起齐名,与之不同的是,她在罗洲威望极高,几乎已压下罗洲王与魔煞宫宫主,称得上是一呼百应。

  可以说,天魔女的立场,决定了魔煞宫和罗洲的立场。

  灵舫在空中前行,借道北洲,向着与尧洲相反的方向,便能抵达罗洲。

  罗洲乃魔修聚集之地,魔修生性放荡,最是忠于欲望,搭建了许多专门用来玩乐的城池与长街,美酒夜光杯,繁华不夜天。

  在这个地方,无论是神是仙,是妖是魔,是人是鬼,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一进罗洲,晏雪空就收了灵舫,顺手施了个隐匿身形的术法。

  他站在城外,见进进出出的魔修衣着服饰十分奇特,华丽清凉,但又不过分暴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御尘将他的头转回来:“有什么好看的。”

  “以前没来过罗洲,好像很有趣,先找欢欢姐姐和槐山哥哥。”

  晏雪空拿出一颗血红的珠子,以血脉为引,探查叶家兄妹的下落。

  片刻,他们走进城池,穿过喧闹长街,在一座张灯结彩的阁楼前停下,晏雪空轻声念道:“金、风、玉、露、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