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右脚步明显顿了顿，摆摆手示意身后两名正式工先回去，收起武器拉着张玉坐到一边的圆石墩上：“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快说，你是不是诡异变的？”
张玉明白他的好意，可却怎么也无法安抚心中惊惧，嘴巴张开又合拢，反复几次后，默然问道：“老姜，这次执行保护任务的正式工有多少个？”
“不算你我，一共十六个，怎么了？”
沉默。
奇怪地看着不语的张玉，姜右咂舌着挠挠头，在他印象里，张玉永远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现在这丧失斗志的表现是怎么回事？
安静许久，张玉起身拍了拍裤腿：“回去再说吧。”
他的活动能源体内诡能就足以提供，彼岸也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想继续探索的话，随时都可以，可张玉现在却没了心思。
心中隐隐感到不安的姜右和他一起回到广场，距离约摸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张玉向看过来的夏舟招招手示意，待人过来后，三人一同走向旁边一间奶茶店。
这座城中村虽然不大，可居住的人却不少，因为不远处有一栋学校的缘故，这里居住着很多学生，否则没人会在一个全都是老人的地方开奶茶店，并且装修的十分精致。
尽管周遭环境是黑白色，店铺内部的装修还是能看出来用了心的，推开玻璃大门，左右两侧摆着几张圆桌和木椅，再往里是一张吧台，后面放着些制作奶茶的操作设备，三人现在自然没心情来上一杯奶茶，便随意寻了个角落坐下。
夏舟见张玉脸色黯淡，看了眼姜右，对方摇摇头后，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了？”
“张玉在村口遇见了一只和之前相似的诡异，杀了它后就变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夏舟更奇怪了，对张玉的印象，他和姜右差不多，实力强性格冷静，办事有条有理，无论何时总是一副自信神色，相处这些天，从未见过他这幅表情。
犹豫会，夏舟问：“是遇见麻烦了？”
“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可以和我商量。”
张玉轻轻吐出口气：“我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
皱着眉在脑海里组织会语言，他犹疑地讲述：“夏舟，你相信人类有灵魂吗？”
夏舟明显愣了愣，片刻后回过神，面色困惑地问道：“你是指，类似诡的存在？”
“不太一样......”
说完，张玉再次沉默，眼神里流转着思索，两人见状也没催促，安心地双手环在胸前等待，就这样等了十多分钟，张玉才张口：“以前我是觉得世界上没有灵魂这种唯心存在的，现在看来，大多数人都错了。”
食指轻轻地来回敲击木桌面，夏舟顺着话题往下说：“对于灵魂是否存在的猜测，有很多专家做过相关的实验，比如流传很广的一种说法，灵魂重量是21克。”
对这些方面没关注过的姜右此时很是稀奇：“还有这种说法？”
“恩。”
点点头，夏舟见张玉没有说话，便向姜右解释：“结论的来源，是人死后的体重会无缘无故减轻21克，暂时没有办法给出可靠的依据证明身体少了什么，所以就有了这个说法。”
回过神，张玉恰好听见这话，嗤笑声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以讹传讹，只是胡诌。”
“反正我是没找到相关的文献和论文，只看过一部有关题材的电影。”
这个传闻，张玉是听说过的，为此还特意去研究了一下，经过多方查证后发现，最初来源已经无法追溯，只能确定没有可靠证据，最后判断，这是流言。
他的反驳，夏舟并未在意，轻笑着说：“人回神了就好。”
呆了一下，张玉这才反应过来夏舟是有意转移自己注意力，默默叹了口气：“说回之前话题吧。”
“灵魂，确实存在，只是和人类群体中的普遍印象不太一样。”
“这个对我们研究彼岸有帮助吗？”
“与其问是否有帮助，不如说这是核心问题。”
双眼失神地盯着桌面，张玉更像是喃喃自语：“我进入彼岸后一直在想，那些诡异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只都没有看见。”
“你们想，现实世界不说全球，单单一个夏国每天有多少诡异出现？尤其是近些时间爆发速度大大增加，那些诡异都是从彼岸来的，为什么我们进来后一只都找不到。”
“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诡异一定来自彼岸。”
夏舟严谨地提出意见，张玉没有和他就这点争论，游戏的来源和存在不能暴露，于是便寻了个借口搪塞：“我出去一趟接触其他区域的规则，确定大部分诡异就是来自彼岸。”
“所以，接下来的讨论要建立在这点之上。”
闻言，夏舟双手环保胸前往后靠了靠：“难道诡异在彼岸存在的方式，肉眼无法察觉？”
“不光如此，我的规则同样没有任何发现，就好像......它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最深的疑惑就是这点，直到刚刚，终于有了解释。”
姜右眉头一挑：“和灵魂有关系？”
“对。”
脑海里升起可怕猜测，张玉瞳孔收缩：“我们进来后遇见的两只诡异，是由人类灵魂变化而来！”
这话一出，姜右和夏舟登时呆住，下意识对视一眼，后者眉头紧皱问：“我不是抬杠。”
“张先生，提出这种猜测，必须要有切实证据，否则只能是臆测，甚至是胡说八道。”
姜右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不对吧，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两只诡异是谁的灵魂？”
“总不能是我们这支队伍的吧，进来后不都好好......”
话说一半，他嘴巴突然长大，夏舟似乎也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张玉，我们有人消失了对不对？！！！”
没等回答，姜右响起村口时张玉的问题：“你刚刚问我执行保护任务的正式工有多少个，就是为了确认这点？”
苦涩地点点头，张玉缓缓靠到椅背，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十八个，原本郑旭小队有十八个人，在你们记忆里，只剩十六个。”
“而且......真的是十八个吗？”
张玉现在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彼岸影响，他记忆真的正确吗？没有被动手脚吗？
刚刚好转些的情绪因为问题进入死角，再此下沉，姜右掰动十根手指反复数着：“小郑、小李、小吴.......”
“张......张玉，你确定没记错吗？我怎么数都只有十六个！”
他明白，姜右心里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只是不愿意相信，毕竟事实太过恐怖，如果说，诡异来自于人类灵魂，那这场关于整个种族和文明的战争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必输？
相对而言，夏舟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搭拢眼皮提出心里寻到的异常之处：“张先生，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我们遇见的两只诡异模样和从未在现实中看到过。”
“异控局收集的诡异资料我抽空翻阅过，有各种各样的诡异，比较起来，反而人形诡异是最少的，这点没法解释。”
“可以解释的。”
张玉收回茫然眼神，凝视着夏舟：“彼岸的作用，就在于此。”
“它像是一个加工厂，抽出灵魂，赋予另一种形态，或者说，直接对灵魂进行影响，以致于人类直接异变成各种诡异。”
“想想彼岸的特性，从基础上抹除人类存在的概念，也就是说，一个人变成了诡异，我们丝毫不会察觉到有人类失踪。”
“灵魂，真的是我们自己的吗？”
这瞬间，张玉明白了以前自己杀过的那些诡异，为什么会用一种眷念目光注视这片土地，这是亡者对生命的留念，是复生者用另一种姿态存在于故土。
姜右神情显得有些无措：“那.....要消灭诡异岂不是等同于消灭我们自己？”
“我们进入彼岸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之前张玉那句“输了”是什么意思，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夏舟拍了拍情绪激动的姜右，转而继续问：“有办法解决吗？”
“比如，把灵魂和人类剥离。”
“剥离并不难。”张玉十指不安搅动在一起，“但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已经牺牲两名正式工，他们这种悄无声息消失地状况，就是失去灵魂的结果。”
“我甚至......没察觉到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夏舟和姜右两人听到这话，皆有些沉默，听张玉的讲述，这仿佛是一个死局，几乎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毕竟这是根本上的问题。
安静思索良久，夏舟最先打破沉默：“按你的说法，彼岸是有意识，并且有具体化的存在，那么我们找出它，然后杀了它不就可以了吗？”
“如果问题这么简单，那就太好了。”
张玉重重叹了口气：“灵魂，本就是诡异，或者说，诡异先于我们存在这个世界。”
“大概......很久之前，非常久。”
“诡异生活于这片大地，后来他们遇见了什么，适宜的生存环境被毁，于是他们纷纷逃亡，有大能者建立了异空间，比如魔盒。”
“彼岸，则是最大的一艘方舟，再后来，我们诞生了。”
“它们害怕，害怕我们变得无比强大，害怕自己再也拿不回故土，于是对我们的祖先躯体动了手脚。”
“人类诞生就具有了思维，这未必是我们自己进化来的。”
尽管张玉没有给出确凿证据，姜右两人依旧对此感到一股深深寒意，人类如何诞生一直众说纷纭。
诸如比较有力的进化论，还有虚无的创造论，大多说神话故事都有造人的桥段，那时没有交流的各个族群，是如何做到故事这般相似的？
从什么角度来看，女娲造人和上帝创造人类都是同一个故事核，巧合？
这世界哪来那么多巧合。
姜右闷闷地问：“那我们......还要找彼岸吗？”
“现在的情况，岂不是杀了彼岸等同于毁灭自己？”
“毕竟没有谁清楚，彼岸失去是否会导致我们的灵魂失控。”
“说不定......杀了它的一瞬间，整个人类全都会异化成诡异。”
张玉轻轻吸口气缓和低沉情绪，勉强振作起来：“试试吧。”
“找到它，然后杀了它。”
“就算我们终将灭亡，那也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总比被人操控的活着来得好。”
“没错。”
夏舟站起身笑着说：“人类繁衍至今，靠的从来不是委曲求全，而是手中武器和意志，所以，拼一把。”
被两人感染，姜右收回之前的黯然，露出笑容说：“就是有些可惜，还想着再见一面我家闺女。”
“会的。”
张玉屁股离开椅子站起，淡淡应了声，可三人都知道，这是安慰。
“你们先回去，继续研究工作，我要去试着找到彼岸具现化的藏身之处。”
“有方向吗？”
“没有，只是试试而已。”
说完，他快速离开奶茶店，径直冲向芜陵市区，顺着马路狂奔，不一会便来到了自己住的小区。
之所以来这，是因为途中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自己手机里的游戏在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不相信游戏是机缘巧合来到自己手中，这种超越人类认知的事物，必然有来源。
他唯一能想到与之相关的东西，就是自己家。
下载游戏就是在家里发生，去看看总比瞎猜有用，何况只是花点时间跑一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到楼下，因为电梯已经停运，他选择飞到自己屋子所在的楼层外，从窗户直接钻进去。
门钥匙他倒是揣在口袋里，因此大门也就避免了被一脚踹毁的命运。
“咔嚓。”
轻轻推开门，扫视黑白色的屋内，张玉径直钻进卧室，双眼紧闭，调动域内的规则仔细检查身边的空间，可惜一番努力下来，并没有其他发现。
接着他又将屋内客厅、侧卧、厨房，全都找了一边，结果却是一样。
虽然对此早有准备，可真的一无所获，难免还是有些失望，无奈地叹口气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张玉突然发现阳台角落传来一阵古怪波动。
好像......就好像封闭的房间内，莫名刮起一阵微风般诡异。
脚步一顿，张玉缓缓转身，双眼中的紫芒亮如汽车探照灯般射向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