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穿了件白色衬衫，校服袖子松垮地挽在手肘处，垂下宽松的蓝白褶皱。
宋美晗拉住那片褶皱，手腕上下扯了扯。
明明是很轻的力道，但就是把人拽过来了。在摄影师如虎似狼的眼神里，周钦沉默半晌，伸手搭在了宋美晗的肩胛。
沓凝湖波光粼粼，被光划成明亮的色块。聒噪的蝉鸣惊起树上鸟雀，空气闷闷地躁动。
有一幕是在教室取景。
周钦拧开瓶盖，覆了薄冰的瓶身沁落一洼水珠。摄影师左手掌心摊开，右手握拳在上面锤了一下，打了声招呼就往教室外跑。
宋美晗站在斜对方的窗前，拉开了窗，整个人浸在风里。
风扇嗡嗡地摇动扇叶，周钦趴在风扇正下的桌面垂眸微眯起眼。他其实并不困，但摄影师出去后，气氛难言地蔓延起古怪的尴尬来，周钦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身体微倾往外靠，手指关节紧贴额头。
不一会儿，周钦眼皮微阖，当真涌起困倦的睡意，在桌上趴着补起了觉。
*
摄影师出去前顺手带上了教室门。七月的校园空旷而安静，连惊蝉的声音都格外清晰，宋美晗盯着树下打盹的猫好一会儿，才转身在教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生凌乱的碎发搭在耳后，皮肤冷白，长腿微屈。
燥热渐渐清晰，就像秘而不宣的心跳，失控地喷泻而出。
她走了过去，蹲在周钦身旁看了很久。在如擂的心跳声里，她鬼事神差地弯下腰，轻轻吻了周钦的侧脸。
空间倏尔变得狭小，在这个逼仄的深海里，她像一尾游鱼，试探地游向珊瑚丛，但海底稀薄的氧气将她拒之门外，只能有这一晌放纵的贪欢。
摄影师推门进来时，宋美晗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自然没有看清桌上趴着的男生手指颤动，在她起身的瞬间，眼睫微不可闻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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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钦思维很乱，他睡眠很浅，在宋美晗凑近时就有微妙的直觉，但懒惫地没有动，连探究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骑车回去的路上时，他抬起指腹，摸了一下侧脸，脑海里浮现起湿蠕的触感。
宋美晗……舔了他的侧脸。
倒不是兵荒马乱的心跳感，非要具体描述的话，更像是迟钝的歉疚。
他对宋美晗更像是欣赏一株漂亮的玫瑰，玫瑰足够精致，足够独特，但他却没有摘取回家的冲动。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出个头绪，街角拐弯处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娇韵拎了下书包肩带，正从书店门口出来。
交通灯由绿转红，她在斑马线旁停住脚步，懊恼地咬了唇。很明显燥热的天气闷得她脸通红，她边抬手擦汗，脚尖一点一点地随着视线四处乱移。
周钦刹了车在路边停下，侧目打了声招呼，“你没去集训？”
王峰在三月出国攻读哲学，两个人从走廊一遇后慢慢熟稔，前段时间还打过几个电话。聊起天来还颇为感慨，其中偶然提起过沈娇韵是美术特长生。
“刚从画室出来，”沈娇韵没好气道，“买点学习资料，等会就要回去。哪像你，考都考完了，不懂我们准高三的苦。”
理直气壮的语气还夹了几分抱怨，听得周钦直笑：“谁惹你生气了？语气这么不客气？”
“没谁，”书袋几次三番从手中往下滑后，沈娇韵毫不客气地把袋绳往把手处推了推，“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饿得脾气有点炸。”
“那你慢慢饿着，我刚好回家吃点东西。”周钦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绿灯亮了，长腿踩在踏板上就要往前骑。
“等等！”沈娇韵秋后算账，“小学长，你还记得你答应的那场广播吗？”
她整个人拦在车前，扬了扬眉梢，一副“你回答不出来的话就不许走”的架势。
周钦总算想起这事：“沈佳雯提到过的学习分享？”
“嗯哼。”沈娇韵顺手往把手处挂了个书袋，“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还没等分享呢，人不见了。还没给个解释吧？”
“？”周钦觉得好笑，“就算给解释也是给沈佳雯吧，小朋友，你凑什么热闹啊？”
沈娇韵笑得像只狐狸：“凑热闹？她是我表姐。”
她想拽起周钦的手臂，但因为拎书拎了一路已经没了力气，反而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周钦伸手扶了下，一人背抵着路灯柱，一人脚还悬在踏板上。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距离拉得很近。
过了好一会儿，沈娇韵才直起身，手不自禁地勾了勾鼻尖，“我不管……我表姐因为你这事跟我吐槽了好几个晚上，你得赔偿我宝贵的睡眠时间。”
周钦掀起眼皮：“竞赛营是学校安排的任务，你找校长赔偿去。”
沈娇韵跳起来，有点炸毛：“我就赖上你了怎么着吧！”她隔着外套袖握住了周钦的手腕，肌肤的热度从衣服里透过来时，远处亮起的路灯和迟暮的夜色融成细碎的光。
“你得请我吃饭！”
“请吃饭啊？”周钦拖腔带调，看见沈娇韵闷声点了下头时，语气揶揄地继续说，“没——门。”
沈娇韵怔愣了会，像是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咬牙切齿地跳起来揽住了周钦的脖颈，没想到因为身高受限，不仅没得逞，反而自作自受地磕到了膝盖。
周钦拽着她的帽子把人拉了过来，对方逃避地低头看地面，他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把帽子往黑直的长发上一盖，胡乱地揉成一团。
“想和我吃饭的人从这里排到这里，”周钦语气漫不经心，“你懂什么意思吗？绕地球一整圈。”
“你要非和我吃饭也不是不行，先去排队领个号。”
沈娇韵人娇小但脾气一点就炸，他看准了这点故意逗一逗，有点儿逗猫的意思。
没想到沈娇韵沉默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那我请你吃饭呢？还要领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