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灯虽关着, 室内却并不是漆黑一片，因为墙上布置了许多亮闪闪的小星灯，看起来如同天上的繁星般, 星点微光荟萃, 踏入卧室的刹那间，仿若置身于浩瀚星河。
卧室堆得满满当当的，从床上到地上，全是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洛拿起一个近在眼前巴掌般大小的礼物盒，淡蓝色的包装上放着一张小卡片, 是陆辞川的字迹, 上面写着“在夜晚第一度香甜的睡梦里：三岁”。
一旁的陆辞川道：“我要把前二十四年的生日礼物也一齐补上, 所以一共有二十五个礼物。”
“既然你先拿起了这个，那就从这个开始拆起吧！”
洛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天鹅绒的首饰盒。
首饰盒里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双被雕刻成雌虫翅翼样式的蓝水晶。
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将吊坠悬在了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双蓝水晶雕刻成的翅翼，颜色与纹路都和他的骨翼一模一样, 只是同比例缩小了很多倍，雕刻师甚至捕捉到了雌虫振翅欲飞时翅翼的动态，做工十分精细。
三岁是雌虫骨翼萌发生长的年龄, 因此陆辞川送骨翼项链当洛三岁那年的生日礼物，很用心, 也很合适。
面对陆辞川如此隆重的惊喜, 洛总觉得他应该给出一个更隆重的反应, 让陆辞川觉得付出是值得的, 可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应对这种事的正确流程, 他仍旧沉默寡言，表情无趣，性格木讷。
洛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极为浓郁的不安，猛然间，戴里·乔伊斯的评价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沉闷至极，乏味无趣，一点也不像你雌父，这种性格怎么可能有雄虫喜欢你！”
洛那时候虽然有过短暂的伤心，但他很快就忘了，完全没把戴里·乔伊斯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才不在乎到底有没有雄虫喜欢他。
而如今，望着眼前这条项链，洛感动之余，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惶恐裹挟。
他自以为在这段感情中清醒冷静，爱得克制而又保留，就算有朝一日陆辞川变心，也能及时抽身而退。
然而现在，洛只要想到将来可能会失去陆辞川，周身的空气就仿佛被抽干了般，心痛如绞，不能呼吸。
他怕得到的迟早有一天会失去，更怕眼前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也许从来都没得到过，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交付真心。
陆辞川一眨不眨地看着洛，他平时就喜欢观察洛的表情，虽然洛本身是个几乎没有表情的虫，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神色淡淡，但长久下来，陆辞川已经能从洛细微的五官变化中分析出他的情绪。
现在洛表情松动，有些惊讶，有些感动，还有些无所适从，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陆辞川并不想让洛有心理压力，他主动从洛手中接过项链，轻声道：“好看么？我帮你戴上吧。”
洛这才找回了意识般，有些迟钝地看了陆辞川一眼，看到陆辞川手上的项链时才反应了过来。
他撩开了长发，将脆弱的脖颈袒露在陆辞川面前，看着垂在锁骨处的项链，轻轻道：“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陆辞川开玩笑道：“怎么谢呀，你打算拿什么谢。”
陆辞川有所求，反而让洛放松了不少，他笑着说：“等你生日了再告诉你。”
还有二十四个礼物，在陆辞川的催促下，洛坐在床上，一个个地拆着。
将出生那年是一个长命锁银手镯，又是陆辞川“从书里看到的风俗传统”，寓意小虫崽能平平安安地健康长大，一口气活到两百岁。
洛哑然失笑，哪里有虫能活到两百岁呢？但他还是戴上了这个银手镯，与他白色的军装十分相衬。
六岁那年洛刚上学，陆辞川送的是一个镂空金属书签，书签上雕刻出来的雌虫，和六岁的他长得一模一样。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礼物最大，洛拆了好半天，拆出来了一款全息游戏舱，正好是洛十八岁那年推出的一款角色扮演型网游，时至今日仍然风靡整个虫族。
礼物一件件地拆着，十七岁送的是那年正火的公仔玩偶，十九岁洛第一次去星际作战，送的是价格昂贵的全息宇宙模型，两岁那年是星空灯，五岁那年是兔子公爵童话书，七岁那年是袖珍小风琴……
最后拆到了二十五岁，也就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礼物很小，轻飘飘的，卡片上写着“乘着歌声的翅膀，心爱的人，我带你飞翔：二十五岁”。
洛将卡片拿下来，与前二十四张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每一张卡片上都有一句诗，一句关于爱情的诗。
他拆开包装后，和三岁那年的礼物盒相同，是天鹅绒的首饰盒，打开后是一对钻戒。
陆辞川的手指比他的要细一些，小的那个是陆辞川的，而大的那个是他的。
钻石切面折射出璀璨的亮光，陆辞川将较大的那枚戒指从首饰盒中取出来，拉过洛的手，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然后，他推了推洛，伸出手，一脸期待道：“现在该你给我戴了。”
戒指是贵族求婚订婚结婚必备的物品，在洛被贬为雌奴后，当然就收回了，那枚钻戒成色一般，上面镶嵌的钻石也几近于微不可见，戴里·乔伊斯收到后还百般嫌弃过。
现在这颗钻戒明显不是当初的那颗，远远要比之前那颗大的多，折射出的光比周围的夜灯还要璀璨，仿佛容纳了一片星河。
洛为陆辞川戴上钻戒后，陆辞川举起手，皱着眉评价道：“好吧，是大得有点浮夸。”
为了证明自己的品味，他解释道，“我让艾伯特先生随便去买个最能彰显贵族气质的，然后他就挑了这一对，其实视频里看着还不错，就是没想到实物这么大。”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明天可以再去买一对。”
洛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真心实意道：“不用了，我很喜欢。”
他伸出戴着钻戒的那只手，替陆辞川拂去了鼻尖和脸颊上沾着的面粉。
陆辞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脸：“第一次做，有点生疏。不过还好一次就成功了，没浪费鸡蛋面粉。”
“雄虫一般都不下厨的。”洛轻轻道，“是林森教得你么，他居然也同意你胡来？”
“那我就是不一般的雄虫。”陆辞川很认真道，“我学会了做蛋糕诶，多么不得了，你应该夸夸我。”
林森一开始确实不同意，但是耐不住陆辞川的软磨硬泡，尤其是陆辞川说如果林森不教他，那他就去星网上自己搜教程。
为了保护厨房，林森无奈之下还是同意了。
洛失笑道：“好厉害。为了不辜负你的努力，我一定会把它吃完的。”
这一个蛋糕最后均分成了三块，陆辞川和洛还有林森一虫一块。
卧室里礼物包装拆了一地，尽管林森说一切交给自己，但陆辞川和洛还是一起打扫了。
入睡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个小时，陆辞川洗澡的时候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不过幸亏明天是周末，可以睡个懒觉，补充睡眠。
灯关了之后，陆辞川很快就睡着了，洛本来是平躺着的，在陆辞川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侧躺了过来，专注地望着眼前沉沉安睡的小雄虫。
陆辞川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为什么会喜欢他甚至爱上他呢？洛从来没有问过，事实上他们之间甚至从没有直白地提过“爱”这个字眼。
只见过他一面的陆文可以对他说爱，而陆辞川，每当洛以为他将从陆辞川口中听到那个字时，陆辞川就好像默认话题结束了一般，开始聊别的事了。
看到陆辞川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和满屋子礼物的一刹那，洛一时间竟产生了一些十分阴暗扭曲的想法，他好像突然懂得了雌虫的委曲求全和低到泥土里的卑微姿态，又懂得了一些雌虫的偏执和疯狂。
他无法接受陆辞川今后还会为别的雌虫做蛋糕准备礼物，更无法接受陆辞川会不爱他，可前车之鉴数不胜数，没有雄虫能一生只爱一个雌虫。
但这注定是无法办到的，洛既无法狠下心，也没有这样的手段，更何况，一个虫的心是锁不住的，爱的时候视如珍宝，不爱的时候弃如敝屣，从来都是这样。
或许拥有过就应该感到开心，况且何必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忧虑呢？
但洛总忍不住患得患失，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他的要求太高了，像雌父那样，是不是才是一条不至于两败俱伤的正确的路。
洛的思绪纷杂，后半夜才浅浅睡着，但梦里也不能安眠。
他梦到陆辞川要娶一个美丽高贵的雌虫当雌君，命令他把手上戴着的那颗钻戒还给他，冷漠地呵斥道，那不是该属于雌侍的东西。
陆辞川的眼神嫌恶而又冰冷，牵着那个雌虫的手，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然而陆辞川看他新任雌君的表情却柔和而又温顺，满是眷恋。
洛遍体生寒，骨头都被冻结了般，心脏仿佛缺了一块，看着陆辞川和陌生雌虫在他面前拥吻。
那一瞬间，洛想杀了他们两个。
作者有话说：
在夜晚第一度香甜的睡梦里，出自雪莱《印度小夜曲》
乘着歌声的翅膀，心爱的人，我带你飞翔，出自海涅《乘着歌声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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