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天生绿茶[快穿]【完结】>第84章 穿成海王鱼塘里的鱼14

  天气终于放晴, 空气里浸着丝秋天的凉爽。高二国际二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班班费被人偷了。

  国际班班费向来不是一个小的数字,又牵扯到班上每一个同学的利益, 立即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蔺辞作为生活委员,又一次成为漩涡的中心。

  “班费怎么刚收完就丢了,班主任不是说蔺辞做事很靠谱吗,我看也不过如此啊。”

  “就凭蔺辞的生活状况,如果班费找不回来,他能赔得起吗?难不成让大家平白无故地蒙受这损失?”

  此言一出,班里同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针对蔺辞的言辞也更激烈了一些。

  “连笔班费都看不好,也叫所谓的好学生?这么多届这么多班, 就没见过哪个班出事的。”

  “反正要找不回来, 蔺辞是要负全责的。”

  蔺辞坐姿依旧挺拔,脸色却比从大雨里捞出来更加苍白,长睫低低垂落。

  他在脑海里第无数次翻找这段时间的记忆, 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半天的时间, 班费不翼而飞。

  他没有想过逃避责任, 只是对现在的他来说, 这确是一笔难以承担的巨款。

  教室监控没有开,全班同学都配合着班主任调查,可是查了好几圈下来,仍然没有眉目。

  蔺辞几乎不曾离开座位, 班费就放在他的书包里, 和他接触的人更少之又少。

  接触……纪佳薇陡然想到什么,灵光乍现。

  “我知道了!”

  她清脆的声音在班级里响起,同学们纷纷向她望去。

  “我想起谁和蔺辞接触过了。”纪佳薇斩钉截铁,“高一十四班的纪乔真, 他来过我们国际二班,还和蔺辞说了话,很多人都看到了。”

  “更重要的是,纪乔真家境不好,他完全有窃取班费的动机。”

  纪佳薇话音落下,班里一片哗然。

  纪乔真这个名字,最近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一个人陌生。

  尤其是和厉闻深的那场架,让他跨着年级都人尽皆知。

  不过纪乔真的人尽皆知是往好方向的人尽皆知,并不是臭名昭著。

  一个长相惊艳,身手还出众的漂亮少年,从各个方面都会博得人好感。

  就连高年级都有不少人喜欢他,高二国际二班也不例外。

  当即有驳斥声响起:“纪佳薇,你不会是被纪乔真拂了颜面,就故意污蔑他吧?”

  “你这样说就不妥帖了。”纪佳薇微微一笑,“班费中也有我的一份,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不理智,我也希望能尽快查清真相。”

  她神色看起来很冷静,并没有意气用事。

  “更何况,我并不觉得我被拂了面子。我只是国际班的普通学生,比不上纪乔真人气高。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纪佳薇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些吃味。

  纪佳薇算是他们班长相前几的女生,家境不赖,如今在年级里的知名度,却完全比不过纪乔真。

  而他们绝大多数人还比不上纪佳薇好看,更没有她名声大。

  一个险些被大家忽略的了事实——纪乔真只是个十四班人,被重新摆到台面上来。

  如果班费真的是纪乔真偷的,他们作为赢在起跑线上的国际班人,为什么要去舔着一个十四班人?

  纪乔真再怎么惹人喜欢,以后也不过是给他们家企业打工的罢了。

  凭他现在的成绩,如果一直没有改观,还不一定能应聘上。

  纪佳薇盯着大家变幻的神色,又道:“而且我听说他最近住校了。”

  “众所周知,我们学校宿舍豪华,住宿费很高,一般家庭都承担不起。如果他家里可以承担,刚开学的时候就承担了,为什么那时候没决定住校,最近反而搬进了宿舍呢?”

  “所以我推断,开学至今他肯定得到了一笔钱,而且这笔钱数额不小。这个结论没有异议吧?”

  “但他并不是今天才住宿的啊,班费却是今天丢的。”

  “好说。”纪佳薇面色不惊,“前不久借贷来的住宿费,今天偷走我们的班费去偿还。”

  班里同学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纪乔真真的有可能通过不道德的手段筹措金钱。

  静了几秒钟,议论重新响起:

  “我这不会是要塌房的节奏吧???”

  桑昱则是最懵的。

  班费是他拿的,想陷害的人是蔺辞。

  纪乔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想起今天去找蔺辞的那个男生……

  他的长相,只可以用逆天来形容。

  当时他就纪佳薇吐槽,纪乔真这狐狸精长相,要真利用起来,不知道可以迷倒多少人,怎么会来找蔺辞?

  桑昱暗中攥了攥拳。

  他对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抱有天然的敌意。

  顾之珩虽然不喜欢花瓶,接近的人却没一个长得不好看。

  若非他长相平庸,也不用暗恋至今。

  就在班里众说纷纭,言辞越来越难听的时候,教室后方突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他不会这么做。”

  蔺辞眸子里凝着冰冷的情绪:“他全程都在和我讲话,根本没有偷班费的契机。”

  “我们上过体育课,教室里没有人,这才是班费丢失最可能的时间。”

  有人道:“但体育课教室锁了门,你是在怀疑班长?”

  “班长平时把钥匙放在抽屉里,为什么没有可能失踪过一段时间,配过钥匙又归位了?”

  “谁会闲得这么无聊?难不成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嫌疑?”

  蔺辞点了点头。

  班里却没人乐意了。

  没有做过的事情,谁都不愿意蒙冤。

  “蔺辞,你是不是忘了,你和纪乔真和我们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有你们才需要偷这点班费,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一身衣服都比班费要贵,为什么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蔺辞咬着牙:“你——”

  “怎么,想打架啊?来啊?我看你就是心虚了!说不定就是你和纪乔真沆瀣一气偷的!”

  ……

  再然后,拳头砸向的闷响传来。

  “卧槽!蔺辞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

  桑昱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一架必定以蔺辞落败告终。

  也许蔺辞在日复一日的欺凌中磨炼出了不太差劲的身手,但终究寡不敌众。

  班里人其实看不爽蔺辞很久了,只是少一个动手的契机。

  桑昱心里头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如今这发展形势,虽然意外,但也无妨。

  如果纪乔真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最大的嫌疑会重新落回蔺辞身上。

  如果拿不出,让纪乔真躺枪也不是不行。

  蔺辞没有保管好班费,还为纪乔真说了话,就算不是他偷的,也难逃其咎。

  还顺便替他除了后患。

  纪乔真长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天就被顾之珩看对眼了呢?

  高二国际二班的人下课后想去喊纪乔真过来审问,结果没找到人。

  班费被偷的消息却流传出去。

  一时间,全校上下都在讨论。

  本来只是怀疑纪乔真偷了班费,传着传着,变成了尘埃落定的事实。

  “不是吧,纪乔真看起来这么纯,居然会是小偷吗?”

  “噗,他适合去演那种白切黑大佬,所有人都猜不出他是凶手。”

  “你还有心思说笑,你不觉得这是件很恶劣的事情吗?”

  “是挺恶劣的,亏我之前特别真情实感地觉得他帅,估计他自己也觉得做错了,现在直接玩儿失踪。”

  “操!”

  唯有高一十四班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是厉闻深把英汉大词典砸在桌上的声音。

  ……英语老师原来是想让他把这本词典送往办公室的。

  厉闻深心头怒火直冲天灵盖:“哪群人他妈脑子有病,居然敢惹我真爷!”

  十四班人相信纪乔真的人品,无一不义愤填膺:“我也听得不爽,什么叫纪乔真偷他们班费,一点证据都没有就传得满城风雨,这不是污蔑造谣么?”

  “那咱现在怎么着啊,乔真哥不在教室,就任凭他们欺负么?还是去虐他们啊?”

  “虽然我也好想虐他们,但这次放出消息的是高二的,还是国际班……”

  厉闻深不为所动地拎起拳头,“我管他丫的重点班国际班高四高五高六,我都要让他们知道,纪乔真才是他们爸爸——”

  厉闻深的号召力一向不容小觑,更何况这次是为了纪乔真出征,十四班群众更像打了鸡血一般,撸起袖子就杀向了高二教学楼,势必要为纪乔真讨回公道。

  开什么玩笑,十四班捧着宠着的人,也轮得着外人欺负?

  说纪乔真偷班费,纪乔真连他们的贿赂都不收!!!

  他们十四班人再怎么穷,会连纪乔真的排面都不能保障吗!!!

  更何况纪乔真什么人品,他们都看在眼里,说他行偷鸡摸狗之事,不是在讲笑话!!!

  口说无凭,居然有那么多傻逼相信!!!

  好气哦!!!污蔑纪乔真就是污蔑他们!!

  十四班大军浩浩荡荡杀过来的时候,国际二班的同学们懵了两懵。

  看清为首者的面孔时,他们懵得更厉害了。

  “这不是厉闻深吗?和纪乔真走廊上起纷争那个!等等,他这立场不太对啊,他怎么在为纪乔真说话?!”

  这人话说到一半,衣领就被大力揪了起来。

  厉闻深眉眼凶戾,气势惊人:“收买个屁,老子心悦诚服懂不懂?纪乔真就是我祖宗,你们搁这儿侮辱谁呢?”

  厉闻深长相本来就很凶,凶起来更是瘆人,国际班其他人纷纷不敢吱声。

  他带了一群人来,还能是因为什么,明显是来打群架的啊!

  国际班纨绔子弟多,身手好的不少,还比对面要年长一岁。

  但眼下十四班这群人……

  从气场上看就高出了一大截。

  国际二班最高最壮的男生被推出来和他们对峙,高一学弟在他眼中不过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班纪乔真偷我们班费了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十四班人的脑子是狗屎做的么?脸皮厚如城墙?”

  “证据?你们一个个穿着穷酸破烂的衣服就是证据!”

  十四班的人哪里还能容忍,战火一触即发。

  其实国际二班的人也就是打嘴炮厉害,打起架来真不敌厉闻深和燕忆南他们。

  本是想用嘴炮来拖延时间,没想到这嘴炮的激怒功效一等一的绝。

  十四班一个个如同开了挂,全身buff加成。

  国际班渐渐处于弱风,挨了不少皮肉之苦,不知道谁在混战中喊了一句:“去隔壁搬救兵啊蠢货!”

  一语惊醒梦中人。

  观战的人还愣着在这干什么,他们班虽然没有大佬,但隔壁班有啊。

  顾之珩、江弛越……

  哪个拎出来不可以教训这群高一的小屁孩?

  顾之珩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可能请不动,而且今天身体状况欠佳,江弛越就不一定了。

  他最近心情明显很好,就差没把春风得意四个字写在脸上,说不定就愿意帮他们忙呢?

  当即有一人一马当先,冲向隔壁。

  他穿着一件亮黄色卫衣,飞快地穿越人群,像一道耀目的闪电。

  平时他都找不到和顾之珩套近乎的机会,现在突然有了,怎么能错过?

  结果隔壁班里坐着的人并不是很多,很大一部分都出来观战了。

  举目望去,顾之珩并不在教室里,也不在走廊上。

  还好江弛越在座位上。

  据说一天中十次看见江弛越的时候,可能有九次他在补眠。

  闪电男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江弛越的胳膊,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小心翼翼地用手语示意,让江弛越把耳机摘下。

  小心翼翼地告诉江弛越外面发生的纷争,希望他能够前去支援……

  下一秒,他就被江弛越抡在了墙上。

  江弛越一身起床气,语气比厉闻深更凶戾:“你说什么?你们他妈敢搞我真真?!!”

  纪乔真一下课就被顾之珩拉上了天台亲热。

  顾之珩的烧还没有退,身上的气场却一点没弱,眉眼依旧落拓不羁。

  只是脚步有些虚浮,透出点虚弱来。

  纪乔真抬手,替他扣上了领口的扣子,眉头皱皱:“你怎么不回家休息。”

  顾之珩平时出勤率十分堪忧,这会儿发着高烧,反倒坚持着上课。

  顾之珩把他拉进怀里,大掌扣住他的后颈,按得很紧。

  “还不是为了等这一刻?”

  “你说你天天待在我家里多好。”

  纪乔真脸蛋贴着他的胸膛,被按得“唔”了一声。

  顾之珩指腹摩挲着他雪白的耳垂,低叹道:“好想吻你。”

  纪乔真仰头看着他,眼眸透亮:“那就回去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想做什么都没有问题。”

  顾之珩轻舔了下上颚,低低笑了声:“好。”

  顾之珩生病了,甚至没带书包来,自然没什么带回去。

  送顾之珩出了校门,纪乔真径直去了高二教学楼。

  远远地,就听到了国际二班门口传来的动静。

  纪乔真神色一凛。

  他是想让子弹飞一会,但没想到厉闻深会带领十四班人打起群架。

  他加快脚步上了楼。

  厉闻深看见纪乔真,用袖子擦掉鼻血:“乔真哥,我可没恃强凌弱,我在教他们做人!”

  国际班一群挂了彩的学长们怒目瞪着他,什么恃强凌弱?他们才是强好吗!

  可是他们此刻偏偏强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

  “没有怪你。”纪乔真掸了掸厉闻深身上的灰,轻声说,“只是能用口舌解决的问题,我们就不要浪费力气了。”

  他语气温和,眸子蕴着柔软的光。

  厉闻深感动得想落泪,鼻子都有点酸。

  想到纪乔真被这群人欺负,就觉得他们实在是可恶。

  纪乔真转过身去,神色一冷:“是纪佳薇说我偷了你们班班费的?”

  纪佳薇皱了皱眉,从隔壁班走出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是我,怎么样?”

  既然纪佳薇的证据是他来过国际二班,而且和蔺辞说了话,那他自然可以以牙还牙。

  “要我说,偷班费者另有其人,而且我有确凿的证据。”纪乔真道,“而你本身就在国际二班,还和那人说了话,不出意外,班费就是你和他合伙偷的。”

  他戏谑一笑,“何必通过指控我来掩人耳目呢?”

  国际班众人没等来教导主任的救援, 反而等来了纪乔真。听完他截然相反的说辞,心中未免惊诧。

  纪佳薇脸色更是变了几变,差点没像在家里一样对纪乔真发飙。

  好在转念一想,意识到纪乔真是想以牙还牙, 通过指控她的朋友, 达到指控她的目的。

  但如果她的朋友们真有什么动作, 她早该有所察觉。她们生活费绰绰有余,也犯不着去偷。

  纪乔真多半是在危言耸听。

  纪佳薇重新挂上完美无缺的微笑:“那你倒是说说, 我们班班费是谁偷的?”

  从纪乔真说他有确凿证据开始, 桑昱心就隐隐慌乱起来,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把自己伪装成吃瓜群众, 站在人群中,兴致勃勃地观摩事态发展。

  不料纪乔真侧眸,目光直直打了过来, 落在他身上。

  “这种时候还需要念你的名字么, 还是好自为之,自己站出来道歉。”

  桑昱双腿开始发软, 但仍抱有一丝侥幸。

  他没有说话, 人群也陷入静默。

  一分钟过去, 没有声音应答。

  纪佳薇视线掠过众人将信将疑的面孔, 冷笑:“纪乔真,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转移视线,班费肯定是你偷的。”

  纪乔真乜了她一眼, 不紧不慢:“你急什么?心虚了?”

  纪佳薇皮笑肉不笑:“怎么可能。”

  纪乔真没再看她, 冷冷掷下一个名字:“桑昱。”

  桑昱表情瞬间裂了:“什么?你说是我偷的?我根本不认识你!”

  纪乔真:“你为什么要认识我?我和纪佳薇也不认识,和所有诬陷我的人都不认识。”

  人群中,一部分人脸颊隐隐发烫。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 没有定论的时候,参与了谣言的扩散和传播。

  桑昱梗着脖子说:“那你拿出证据啊!”

  他活了十几年,缺德事没少干,最擅长胡搅蛮缠,瞒天过海。

  他倒想看看,纪乔真口中所谓确凿的证据,能有多确凿。

  也许凭他狡辩的功底,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纪乔真对国际二班的人说:“班级群拉我一下。”

  他声线稳沉,面对比他年长的学长学姐,丝毫不怵。

  桑昱想他怕是要把证据发在班群里,渗出一层冷汗:“这不太好吧?班级群怎么可能拉外人?”

  纪乔真:“十分钟后我会主动退出。”

  国际班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有一种界限被侵犯的怪异感,但仔细想想,好像并无不妥。

  新人被拉进微信群,看不到过往聊天记录,不存在班级机密外泄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机密。

  说完几句话再退出,更不会对他们带来困扰。

  唯一影响到的,只可能是桑昱。

  班主任和各任课老师都在群里,如果证据确凿,他的下场将难以预料。

  但若是桑昱偷的,始作俑者就出在国际班内部,那么他们这一番行为,闹了大笑话。更别说为此挨了高一学弟的揍,还是人人看不起的十四班,颜面尽失。

  就算桑昱由此得到惩罚,也是他活该。

  最终对真相的好奇战胜了对桑昱的同情,国际班点下了头,派班长把纪乔真拉进群里。

  桑昱却突然开始后悔,心慌得像热锅上爬满蚂蚁。

  纪乔真越是镇定自信,他越是紧张惶恐。

  几经挣扎后,桑昱喊出了声:“等等!”

  然而为时已晚。

  和他声音同时落地的,是班级群的新消息提醒。

  看到mp4文件的一刻,桑昱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纪乔真竟然发了视频。

  国际班除了被揍趴在地上的,其他人纷纷掏出手机,点进班级群。

  视频经过压缩,画质没有太高,却可以清晰地看出偷班费的经过。

  画面中的人物,无论身形、穿着、走姿还是习惯性动作,都和桑昱别无二致。

  即使与桑昱不熟,也能认出这是桑昱。

  无可辩驳的真相浮出水面。

  桑昱确实偷了班级钥匙,在体育课的时候潜入班级,翻找蔺辞书包,取走了班费。

  众人哗然。

  满腔的怒火,瞬时转移到桑昱身上。

  “桑昱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班费也偷,班费是你能偷的吗?你生活费哪去了,赶紧他妈的交出来!”

  “大爷的桑昱,你还在这儿看戏呢?好看吗?这事儿没完我跟你说,医药费至少十倍出!”

  漫天的唾沫星子将要把桑昱湮没,直到人群中响起个声音:“纪乔真,视频是你拍的吗?为什么刚好是你?”

  不少人闻言点头。

  是啊,纪乔真作为被诬陷者,为什么刚好手握这个视频,用以给自己洗白。这未免太巧了。

  十四班人感到冒犯,冷冷道:“你是在怀疑视频有假?是觉得我们逼桑昱去偷的,还是用什么高科技手段,给视频换头?可能吗大哥?!”

  话音落下,倒是给了桑昱灵感启发。

  他改口道:“是纪乔真逼我去偷的,演这一出戏,是为了炒作!他太想在年级里红了!”

  纪乔真每天收到无数封情书,多少给他生活带去困扰,作为纪乔真头粉,乔笙恨不得这些情书统统消失。

  他脸蛋都气红了,心头涩涩道:“你们国际班的人就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欺负人,可是有钱就可以欺负人了吗!只有你们有钱吗!就凭你们这种素质,我看还比不上他们十四班呢!!”

  燕忆南在乔笙身后给他助威:“笙笙说得对!还有偷班费的算什么有钱人?”

  乔笙听这音色熟悉,一扭头,眉头皱起:“?你怎么在这儿?离我远一点蟹蟹!”

  国际班再度陷入懵然,乔笙长得可爱,这种类型的学弟,除了国际班学弟夏清扬,就属乔笙出名,班上还有人准备追他来着。

  而那个人,此刻正趴在地上……

  他们陡然意识到,纪乔真人气之高,几乎快把全校都俘获,就连他们曾经也是被俘获的一份子。如今折腾这一出,岂非无形中与全校树敌?

  就在他们想着要不要主动让个步,帮他摆脱桑昱的胡搅蛮缠,这边纪乔真已经开口,居高临下,气势压人。

  “人证?物证?转账记录?我用什么威胁的你?你总得说得上来吧?”

  “你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你不认识我。”

  “如果你是个演技还不错的演员,能配合我来这么一出,不如再演一个我看看。”纪乔真抬了抬下巴,“就演你不认识我。”

  少年五官漂亮到张扬,平时乖巧安静,只显得精致清纯,像橱窗柜里的精美玩偶,不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当气场外放,秋日所有的光线都好像落在他身上,又冷又傲,瞩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国际班众人张了张嘴,那颗被纪佳薇游说得叛逆的心,不自觉地重新归位。

  江弛越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纪乔真,双眼冒起桃心。

  他教训完闪电男,本想为纪乔真说话,贺晏和薛自明却都在场,让他不便言声。

  事实上,他的真真完全能独当一面,应付一切挑衅都游刃有余。

  纪佳薇若有若无地瞟着江驰越,一颗心飞速凉了下去,如鲠在喉。

  桑昱最是面如死灰。

  他现在恨不能撕碎纪乔真,更别说演出不带情绪的疏离。

  拙劣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视频其实是纪乔真自己录的,中间喊前桌何秋瑞帮了忙。

  既然料定桑昱会偷班费,也就不难推断出,桑昱最方便的行事时机,是没有人在教室的体育课。

  知道时间知道地点,录下这样一则视频并非难事。

  可以说,从他往蔺辞抽屉里塞同款感冒药开始,就给桑昱挖了个陷阱。

  如果桑昱心术正直,自然不可能往里面跳。如果品行不端,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若不先留一手,毁灭的可能是蔺辞的人生。

  不过,纪乔真不可能实话告诉他。

  他淡淡道:“视频是别人给我发的。如果告诉你是谁拍的,你这样小肚鸡肠,打击报复怎么办。”

  纪乔真冷静理性,听者无一不觉得在理。

  桑昱偷鸡摸狗,鬼鬼祟祟,被路过的人顺手拍下这段视频,完全有可能。

  一个课间的时间,他们把纪乔真的品行传得沸沸扬扬。那人可能意识到桑昱是在偷班费,于是把视频发给纪乔真,让他用来证明自己。

  对方不希望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所以选择隐姓埋名,也可以理解。

  正是因为他们扩散了谣言,加深了这种说法的可信度。

  事已至此,国际二班的同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对着桑昱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如果不是事情还没解决完,他们会按着桑昱一顿暴捶。

  纪佳薇的闺蜜团却将目光聚焦到了纪佳薇身上。

  纪佳薇不是事事出头的性格,却对纪乔真抱有莫名的敌意。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平白无故抵触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难不成真是她和桑昱合伙偷的?

  耳边嗡嗡的议论声让纪佳薇忍无可忍,她选择了信任闺蜜,闺蜜中却没有人信任她。

  她开口为自己辩驳:“我没有偷班费!”

  “纪乔真,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和桑昱说过话?”

  纪乔真抬了抬眼,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她:“在我找蔺辞的时候。”

  纪佳薇哽了哽,欲言又止。

  回想那时,桑昱的确找她说过话,但无非是感慨,怎么蔺辞这种人也有朋友。

  过去她与桑昱不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这次搭话,只是一时感慨,一场意外。

  纪乔真却好像料定她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慢条斯理道:“相信不止我一人看到了。”

  纪佳薇指甲嵌入掌心,险些抠断:“看到又怎样,我们谈论的事情根本与班费无关,你凭什么说我参与了?”

  纪乔真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目光却很冷,渗出讽刺和嘲讽意味。

  十四班人理解到位,笑得猖狂:“你凭借纪乔真和蔺辞说了话,就断定班费是他偷的,在你的逻辑体系里,这完全没毛病。同样的情景送给你,纪大小姐。纪乔真想办法证明了自己,请你也证明,你和桑昱讨论的话题,不是计划如何偷班费。”

  桑昱本来想能拖累一个是一个,可以分散点惩罚,根本没准备帮纪佳薇说话。谁想到纪佳薇竟来质问他,人也炸了:“如果不是你跳出来说是纪乔真偷的,这事和纪乔真一点关系都没有!纪佳薇,你有病吧你?”

  他们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

  十四班人喜闻乐见,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国际班看着他们乐,满头黑线。

  直到争执之中,桑昱脱口而出:“操!我哪里是想偷班费!哪里是想害纪乔真!我是看不爽蔺辞!想借这个机会给他点教训!”

  就这样说出了行事动机。

  国际班人算是明白桑昱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只要他偷了班费,把证据藏得严实一些,大家找不到始作俑者,就会把目光放在掌管班费的蔺辞身上。

  最后这笔遗失的班费,也会是蔺辞来赔。

  他们激烈的情绪,突然被冲淡了几分。

  因为不惯蔺辞的,不止桑昱一个人。

  纪乔真眼睛眯了起来:“那你说说,蔺辞是做了什么事,值得你污蔑他的人品,给他教训。”

  他语气平静,却像隐隐压抑着什么,让人脊背发凉。

  周围人都察觉到了气压的下降,唯有桑昱刚和纪佳薇吵完架,正在气头上,心想向纪乔真表明针对的人不是他,也许可以获得宽恕:“因为他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态度冷淡,他只是成绩好一点,有什么了不起?”

  纪乔真:“那是你的主观臆测,蔺辞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

  桑昱:“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穷酸,我不求他穿多昂贵的衣服,至少也不要两件衣服来回换着天天穿,走出去多丢我们班脸。”

  纪乔真冷笑。

  桑昱猛然意识到,两件衣服换着穿的,不只有蔺辞,还有……纪乔真。

  只不过,他换的是校服。

  纪乔真:“那你觉得,是蔺辞家境不好丢人,还是你人品不好丢人。今天以后,蔺辞是不是也要怨恨上你,因为你给他所在的班级丢脸了?”

  桑昱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此外还有一个缘由,因为他送给顾之珩的药,出现在了蔺辞的抽屉里。

  但他不可能说出来,说出来无异于把他的暗恋昭告天下。

  而且并不是真的没有撞款的可能,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蔺辞是无辜的,也许他本来就是想整蛊蔺辞。

  他知道,在纪乔真面前,如果没有像他那样确凿的证据,到头来也只能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纪乔真抬高音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就一定能保证,未来谁站得更高?”

  “蔺辞前段时间参加创业比赛,一举拿下全国一等奖,组委会说,他是个商业天才,未来二十年里,必有建树。”

  “你怎么知道你今天得罪的人,以后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你的命运掌握在他的股掌之间。”

  “可能你父母都不会这么自信,觉得家业可以永远长存,屹立不倒。”

  “再者个体多元,存在差异再正常不过。有人外向,有人内向,蔺辞不爱说话,不卑不亢,不是你说的高高在上。”

  “他作为学习委员和生活委员,兢兢业业为班级付出,没有过任何一句怨言。”

  “管理班费本来就具有风险性,你们谁觉得简单,可以上手一试。”

  “学习上问他问题,他也没有拒绝过,是你们自己选择疏远。”

  “你可以拒绝求同存异,可以不喜欢蔺辞的性格,但这一切,都不该成为带动群体,诬陷他的理由。”

  “我们高一十四班都懂得的道理,你们高二国际班不会不懂吧?”

  “如果继续我行我素下去,就请举家祈福,永远不要家道中落。”

  厉闻深义正词严:“听好,一切形式的校园暴力都是不对的。”

  他掌下的人被他按得嗷嗷叫:“那你就快放开我们!”

  厉闻深:“我们这不是校园暴力,我们是伸张正义,正当防卫。”

  外班人看着十四班上下一心,竟然还有点……羡慕?

  家道中落,听起来遥远,却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纪乔真:“桑昱,纪佳薇,请向我和蔺辞道歉。今后你们再欺负他,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也希望你们能学会尊重。”

  厉闻深:“听着,你们要是再欺负乔真哥的朋友,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乔笙义:“附议!麻烦你们道歉真诚一点,力度大一点,传播范围广一点。你们知不知道,在不明真相的时候乱说话,会给别人的名誉带去多少伤害——我是高一一班的人,隔着教学楼都知道了!”

  纪乔真唇角微微一弯,揉了揉他的脑袋。

  在场的女生们互相对视,眼睛里跃动着兴奋的光。

  这对cp看起来有一点点萌,还有一点点好嗑。

  桑昱攥紧了拳,又无力地松开。

  他本来已经打算和纪乔真道歉,没想到把矛头转移到蔺辞身上后,竟然还要和蔺辞道歉。

  那可是蔺辞。

  他过去最看不起的,也是今天最痛恨的。

  纪乔真的话却若有若无地荡在他心口。

  难道他以后,真的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他紧了紧后槽牙,不得不做下决定。

  尘埃落定后,十四班一群人簇拥上来,把彩虹屁往纪乔真身上堆。

  说他沉着冷静,大场面也不慌。收集证据迅速,怼人毫不嘴软,更是他们的门面担当。

  “乔真哥,晚上想吃什么,我们请你?”

  纪乔真:“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忙吧。回头请你们。”

  “如果要写检讨,我帮你们写,记得别惹老林生气。”

  他话里要素过多,让他们一时半会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拒绝。

  七嘴八舌,乱糟糟地客气起来。

  唯一统一着的,是脸上洋溢的笑容。

  纪乔真:“行了,我已经打好腹稿了,不妨事。今天很感谢你们的信任和团结,我很感动。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动手。否则追查下来,即使有理,也很难占理。”

  十四班人都听他的话,捣蒜般点头。

  最后国际二班不仅当面道歉,还要求桑昱和纪佳薇联合书写道歉声明,复印成几十份,在自习课期间,下发到全校每个班级。

  纪佳薇不情不愿,却顶着班里同学的压力,不得不这么做。

  每走进一个班级,议论声都不绝于耳,让她脸火辣辣疼,像被抽了鞭子。

  以这种方式,全校闻名。

  真相大白,喜欢纪乔真的人重新支愣起来。

  他们站在纪乔真的立场,也不由站在了蔺辞的立场。

  “我就知道纪乔真人品没问题,那什么桑,纯属脑子不正常,把校园生活过成宫斗剧,还拉着全校陪他演这出大戏。”

  “我有点没明白,纪佳薇到底有没有参与进来?”

  “纪乔真讽刺意味很明显了,不管纪佳薇有没有参与进来,我都觉得很六。谁让她不知情就乱说话,合理怀疑她是故意的。”

  “我听说纪佳薇还和桑昱吵起来了,应该就是他俩没谈妥,翻车了吧……”

  “我一直以为纪佳薇是温柔学姐,没想到她是这种人,以前还以为她有多好,刚刚来我们班,脸黑得像锅底,瘆得慌。”

  “这次如果不是好心人录到事实证据,纪乔真是不是就没法证明自己了,这可能会成为他伴随高中三年的污点,这样想想,纪佳薇真是可恶啊。”

  “她和纪乔真什么仇怨?难不成纪乔真是纪家的私生子?看不惯所以针对他?”

  “停止你的想象,我耳朵要聋了,纪乔真比她好看太多了好吗?品性差得更是远。就是她小肚鸡肠,搞不好她喜欢的人喜欢纪乔真呢。”

  ……

  这边纪佳薇确实是被她喜欢的人拉黑了。

  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江弛越竟对纪乔真表现出了兴趣。

  她追了江弛越很久,也没让他对她流露出一个看向纪乔真那样的眼神。

  纪佳薇忙不迭给江弛越发消息,告诉他事情并非他所见那样,却不想编辑完大段文字发送,弹出一个刺目的红色惊叹号。

  纪佳薇满腹委屈,没放学就离了校,回到家后,一心找纪嘉南倾诉。

  纪嘉南心情却不大好。

  他以为他脚踝受伤没去学校,纪佳薇还想使唤她,听到她声音的一刻,用一句“我很忙”就把她搪塞了。

  纪嘉南的敷衍摆上台面,甚至不屑于掩饰,纪佳薇气急败坏:“哥,我想说纪乔真……”

  纪嘉南正在开黑,心不在焉中还带了点火气:“整天纪乔真纪乔真,你那么想他,把他喊回家不就完了?”

  纪佳薇愣在门口,银牙都快咬碎。她冲着纪嘉南的背影跺了下脚,转身离开,迎头却撞上喻岚凌厉的眼神。

  纪佳薇吓得一哆嗦,忙去搀扶她:“妈,妈,您怎么下来了?”

  喻岚脸色难看:“你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连纪乔真都对付不过了。”

  纪佳薇委屈得瘪嘴:“我也不知道。他自从离开我们家,就变得特别不一样。像只狐狸精。”

  喻岚:“狐狸精?”

  纪佳薇哭丧着脸:“是啊,我身边的人都被他迷住了,就连我哥都……”

  喻岚面色更沉:“你和他好好说说。只有你们才是最亲的亲人,彼此的依靠。如果你说不动,我会找他谈。”

  纪佳薇有一句话没说错,纪乔真确实把她身边的人都迷住了。

  纪佳薇的闺蜜们,都在懊悔上午没有向纪佳薇要到纪乔真的微信。

  眼前纪佳薇和纪乔真水火不容,再问彻底没戏。

  难道要他们去向蔺辞问吗?可是……

  洗手间。

  蔺辞侧影苍白瘦削,衬衫撕裂口子,露出肌肤上的青紫淤痕。

  他唇角淤青,嘴唇干裂,却难掩容色间的俊美。

  无人知晓,当他得知纪乔真来自十四班,家世背景普通,不是遥不可及的小少爷,从中感到几分卑劣的庆幸。

  这样的庆幸,伴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在不见光的角落疯长。

  但来不及维持多久,关于纪乔真的诋毁铺天盖地,传遍整个年级。

  论起原因,只因为靠近了他。

  蔺辞看着逆光处走来的身影,嗓音喑哑:“不要过来。”

  纪乔真却好像没有听见,继续向他走来。

  他不知道纪乔真继续向前,他是不是还有拒绝的勇气。

  纪乔真却不为所动,一步步向他走近,暖橙色余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光晕。

  “你以为是我找你说了话,我才背负这些流言的吗?不是,只因为纪佳薇是我亲姐,她针对我,不论场合地点。我向你寻求兼职经验,不是为了安慰你,而是我离家出走,没有生活费。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和你没有关系。”

  “蔺辞,我把你当朋友。”

  蔺辞震惊地望向他。

  目之所及,少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柔软璀璨,像碎了满池的繁星。

  仿佛他经历的所有荆棘,全都不值得一提。

  “蔺辞,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错,法律上没有规定过父债子偿。而你却这么做了,你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了。”

  纪乔真说得很认真,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蔺辞,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蔺辞心脏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嗓音发紧:“帮助?”

  纪乔真:“离开你住的地方,去学校住宿。”

  蔺辞喉结微动。

  “得益于你传授的经验,我今天中午找到了兼职,老板很好,向我预支了未来两年的兼职酬薪,解决了我的所有经济问题。我可以帮你承担住宿费。”

  “你知道我没有看不起你,这也不是施舍,就像老板对我一样,他没有看不起我,也不是施舍。”

  “你形单影只,不苟言笑,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你只要往前走就好了。”

  “你不用小看我,我擅长的方面很多,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平和的生活环境,而不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你看今天风波这么大,我也能摆平。”

  在蔺辞看不见的地方,纪乔真眼中掀起淡淡的情绪波动。

  今天风波这么大,他唯独没有预料到,蔺辞会站出来替他辩驳,会因此受伤。

  “我也没有小看你,我知道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的出身和性格,只会让你在少年时期吃亏,总有一天,你会俯瞰整个世界。我借你的这些钱,你一定可以还得起。”

  纪乔真碰了碰蔺辞的手腕,“如果嫌我聒噪,你告诉我。”

  蔺辞垂眸看着他:“没有。”

  “那你不相信我?”

  “……也没有。”

  蔺辞瞳孔漆黑,冰凉的手指握住了他的。

  “其实纪乔真说的也没错,蔺辞一直以来为我们班付出了很多,也捞不着什么好,还要承担班费丢失的风险。”

  “高一开学的时候听说他成绩好,我还问过他题目,百度都能出结果,也没见蔺辞怎么样。要是实在看不惯,别去招惹他就好了,背后搞小动作真的好没品。”

  “小声说,蔺辞真的长得好好看,以后要是自己创业,开了公司,那就是小说里的霸总。”

  “说到底,我们这次丢人还是因为桑昱和纪佳薇。桑昱就不用说了,纪佳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班级内部可以解决,非要闹大。怀疑谁不好,非要怀疑纪乔真。纪乔真在年级里热度可高了,一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我竟有点羡慕蔺辞,如果纪乔真能这样维护我,我做梦都能笑醒。”

  ……

  蔺辞走进教室时,脚步微微一顿。

  耳畔的非议仍然存在,却好转许多。

  班里同学看他的目光,多少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前戴着有色眼镜,觉得他清高,冷漠,高高在上,现在觉得,也许他只是不苟言笑。

  这种性格,还挺带感。

  暴雨过去,阳光破开云层,在蔺辞世界里漏下一束光。

  别墅门铃响起的时候,顾之珩倦懒地掀起眸来,眼睛里带上点轻微的笑意。

  然而当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料中的面孔。

  他声线倏然一沉:“怎么是你?”

  夏清扬手里拿着水果篮,呆呆地望向顾之珩。

  男生在家里的模样总归要比外面随性,领口大敞,露出深邃性感的锁骨,和宽阔结实的胸膛。

  眉宇间笼着病中的戾气,沙哑嗓音透出难以形容的蛊惑。

  于他而言,过分具有吸引力了。

  夏清扬垂下眼睫:“我来看看你。看看你……退烧没有。”

  顾之珩轻掀了下薄唇:“没有。”

  夏清扬虚绞着手指,轻声说:“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没人照顾你。或许……我可以留下来。”

  “是我让他们走的。”顾之珩长眉轻蹙,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夏清扬咬了下唇。

  怎么会知道的?他课间去找顾之珩,却看见他牵着纪乔真的手上了天台。

  天台的呜呜风声,混淆着衣襟摩擦的窸窣声响,一齐灌入他的耳膜,呼啸得心窝都疼。

  他始终不敢睁眼,却也知道,顾之珩对纪乔真做出了远超出他和自己的亲密举动。

  从天台上走下来的时候,纪乔真拉链拉得很高,领口有些褶皱。眼睛湿润,眼尾洇红,俨然一幅被欺负过的模样,连他都觉得漂亮,像勾魂的狐狸。

  随后纪乔真送顾之珩出了学校,临别时,顾之珩还给了他一个拥抱。

  长辈们时常夸他,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夏清扬知道这样的形容很贴切,他的勇气总是比寻常人要更多一点,在感情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服输。

  夏清扬心念一动,上前一步,抱住了顾之珩。

  顾之珩没有躲开,神色间却不见笑色:“我记得我说过,别再来找我了。”

  夏清扬眼前阵阵发黑,但还是坚强问道:“是,但我想知道原因。”

  顾之珩扯了扯唇角,声线寡淡又薄凉:“对你没兴趣了行不行。”

  夏清扬身形微晃。

  他下意识想逃离,顾之珩却眯起眼睛:“等等,帮我把扣子扣上。”

  夏清扬心跳陡然加速,甚至有一刻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他不敢犹豫,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帮顾之珩扣好衣领。

  顾之珩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夏清扬发梢,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人身影。

  纪乔真帮他扣领扣时,他会想把他按在怀里欺负,会想看他认真的神情中,流露出另一种神色。

  而此时此时,只让他觉得烦躁。

  夏清扬显然没有察觉他的烦躁,抬头时眸中带了热情与羞怯,鼓起勇气去吻他。

  顾之珩看着夏清扬唇贴上来,最后还是偏了下头,这个吻堪堪擦过他线条凌厉的下颌。

  夏清扬扶着门框稳住身形,怔然在原地。

  他不敢想是否有一天,顾之珩会充满占有欲地把他禁锢在怀里索取。光是他主动地一个被错开的吻,都让他心脏怦然跳动。

  秋日的凉意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顾之珩眼眸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锋刃:“你听不懂什么是扣扣子?”

  夏清扬被他凶到一愣:“……珩哥,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他垂下头,闷声道,“是因为纪乔真吗?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听到这名字的瞬间,顾之珩蹙了下眉,伸手把他拉开。

  夏清扬眼中蓄起泪水:“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不希望你被他骗了。就在你离开学校后,全校都知道,国际班丢失的班费是他偷的。”

  他想过纪乔真为什么着急带顾之珩离开,明明距离放学只差最后一节课的时间。

  一定是因为传闻属实,他不想让顾之珩听见。

  夏清扬忘记自己是怎样从顾之珩别墅离开的,只记得他脸色低沉,很可怕。醒神时,脚步仍有些漂浮。

  他忍不住用指尖抚了抚唇角,片刻后,漾出一抹浅浅的,暗含苦涩的笑容。

  顾之珩能让他扣领扣,肯定还喜欢他,只是近段时间,意外把纪乔真放在一个重要位置上。

  夏清扬转头,瞥见房间阳台上晒着的卫衣,是藕粉色的。无论何时,这都不会是属于顾之珩的颜色。

  他抿了抿唇,胸口酸酸涨涨。

  却在暗中记了下来,这会是他以后购买衣服时,会考虑的颜色。

  顾之珩收到许多关心,相比之下,纪乔真显得过分安静。

  他从希望纪乔真来看他,到希望他的头像旁边,能亮起红色气泡。

  可以是对他的关心,也可以告诉他学校风波的始末。

  但始终没有动静。

  窗外夜色暗淡下来,顾之珩的烧也渐渐退了。

  他知道纪乔真不会是班费的窃取者。

  但按夏清扬的话来说,这事已经在年级范围里进行了传播。

  纪乔真身在漩涡中心,很难全身而退。

  他是他在校园里关系最亲密的人。

  纪乔真遇到困难,为什么没有寻求他的帮助?

  顾之珩长指在屏幕上划动。

  最终没能忍耐下去,给他拨了个电话。

  间隔均匀的嘟声后,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顾之珩很少连续拨打一个号码,但他这次,连拨了五次。

  纪乔真都没有接。

  顾之珩轻眯了下眼,把手机一扣,心头的烦躁愈演愈烈。

  他动身去了学校。

  蔺辞办理完宿舍申请,在纪乔真的陪同下搬宿舍。

  纪乔真去了趟蔺辞的家。

  屋内墙皮大片剥落,潮湿渗水。光线昏沉,采光极差。但被屋子的主人打理得一丝不苟,家具摆放齐整。

  蔺辞东西很少,其中不少被找上门的追债者摔变形,但表面都保持着洁净。

  就像它们的主人,即使在污浊环境里成长,依然不染纤尘。

  现在,是时候换个环境了。

  宿舍里,纪乔真在帮蔺辞整理床铺时,手机亮了亮。

  他侧目,看见顾之珩的来电提醒。

  微微一顿,给手机熄了屏。

  顾之珩之后又一连打了好几个。

  纪乔真担心他找上门来,和蔺辞道:“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蔺辞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寝室灯光很亮,光线温暖,他的眼里也染上温度:“谢谢。”

  纪乔真轻笑:“我们之间不用言谢。”

  在他快出宿舍门时,蔺辞忽然出声:“这个给你。”

  他在他掌心放了块巧克力,是他上午去校园超市买的。

  a中校超的物价很高。

  纪乔真仔细地捋平包装,收进口袋:“谢谢,我很喜欢。”

  纪乔真甫一回宿舍,手机再次亮起。

  顾之珩:“我在楼下。”

  纪乔真知道,如果他此刻不下楼,顾之珩会上来找他。

  纪乔真衣领拉得很高,他的锁骨上,遍布他下午咬出的吻痕。

  顾之珩视线在他的领口微微一定:“听说你下午在学校遇到了麻烦。”

  纪乔真眼神干净:“谁和你说的?”

  顾之珩本是来质问他的,却被他干净的目光烫了一下,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纪乔真:“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处理好了。”

  顾之珩:“嗯?”

  纪乔真似有为难:“说来话长。”

  顾之珩沉声:“我想听。”

  纪乔真轻描淡写地告诉了他。

  顾之珩眸底暗色很深:“你和蔺辞关系很好?”

  纪乔真:“他是我朋友。就像你也有很多朋友,比如江弛越他们。”

  提起江弛越,顾之珩心中的不快更加分明。

  他低哼一声:“回头带你见见他们。”

  纪乔真:“好。”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笑望着他,红嫣嫣的唇一张一合。

  顾之珩眼皮重重一跳,伸手握住他手臂,把整个人扯进怀里。

  他指腹揉捻着他的耳垂,当那处肌肤被他揉红,更觉得心痒难耐,又钳起他下颌,在唇角印了个克制的吻。

  纪乔真却及时向后躲开,甚至用手挡了下唇。

  流畅的回避动作让顾之珩心情不豫,克制的意愿也随之溃散。

  纪乔真:“我感冒还没好,你现在吻我,一天的坚持都白费了。”

  顾之珩危险的眸光垂落下来:“没关系。”

  纪乔真:“可是……”

  纪乔真正往后闪,顾之珩目光一厉,又把他扯回怀里,手掌发力,扣住了他的腰。

  纪乔真不再能动弹,下巴被重新捏起,脑袋也被迫仰起。

  月色落在他的眼睛里,散成一片迷离的碎光,漂亮得惊人。

  顾之珩垂着眸,从蜻蜓点水的一碰,到侵占性的深吻。

  纪乔真在他怀中颤栗,吻到后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指尖都在抖。

  顾之珩皮肤开始发烫,却不是发烧的烫。

  鼻息交错间,他喘着息,又在纪乔真唇上重重咬了一下。

  纪乔真吃痛得蹙了下眉,眉眼脆弱,是一种破碎的美。

  会让人想看见他更脆弱的时刻。

  顾之珩扣在腰间的手掌不禁朝下,却从他裤子后的口袋里摸到一块巧克力。

  纪乔真收到的礼物很多,却鲜少带在身上。

  他手指一僵,动作骤然停下。

  顾之珩指腹划过他身后的曲线,翻出那块巧克力,视线落在精美的糖纸上,嗓音发哑:“谁送的?”

  纪乔真:“自己买的。”

  顾之珩低声问:“送给我?”

  纪乔真摇了摇头:“不好。”

  这是蔺辞送给他的。

  他顿了一下,说:“你生病了,不能吃。改天给你买过。”

  为表诚意,他啃了啃他的唇。

  顾之珩却兴致盎然。

  当他要撤离,顾之珩却不允许,按着他又一阵漫长的吻。

  纪乔真身体不自主地向后仰,最后甚至能从这个吻中,体会到他不那么愉快的情绪。

  纪乔真:“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顾之珩:“嗯。”

  纪乔真:“希望你明天能够好起来。”

  “好。”顾之珩吻了吻他的发顶,“我等着。”

  纪乔真在顾之珩的衣襟上,闻到一股不属于他的味道,是另一种偏甜调的香水。

  回到宿舍后,浴室里水汽蒸腾。

  纪乔真唤道:“1551。”

  1551:“哎,我没有故意看你洗澡,我在休眠,是你喊我的。”

  纪乔真:“你继续装。”

  1551:“那我就光明正大看了!”

  它打量过宿主完美的身体,很快呲溜了一声:“真是让人把持不住!”

  纪乔真:“……说正经,为什么好感度满了,顾之珩还是不安分。”

  1551:“理论上说不会乱撩他人,但顾之珩本来就不怎么主动出手,一般情况下,都是别人往他身上贴。也就是说,他可能来者不拒,保持暧昧。”

  “……当然这也是我猜的,不一定是这样。宿主别丧,我们鱼塘的规模迟早可以超过他。虽然基数比较小,增长速率还是很可观的。”

  好感度是单向记录的,1551看不到宿主对顾之珩的好感度,又有点担忧,他该不会喜欢上顾之珩,才看起来这么困惑吧?

  1551想到一半,纪乔真神情就放松下来:“没沮丧,之前是我想简单了。顾之珩这种男主,可能一时半会收敛不了秉性。不管怎么说,他不会去招惹蔺辞,值得庆祝。”

  1551:……原来宿主是在担心蔺辞。

  它发现自己每次产生类似的困惑,都会被光速消除。

  群架影响恶劣,学校得知此事,要求所有涉事者书写检讨。

  通知下达,班里哀鸿遍野,抱头痛哭,但其实没有人真正后悔。也许以后他们会谨慎行事,但时光倒流,让他们重新选择,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原来他早就写好了。

  顿时感动得涕泗横流。

  林建国听闻后,感到震惊不可思议。

  这场班级之间的群架,让他和高二国际二班班主任搭上了话。

  林建国想不明白高二学生为什么会和纪乔真扯上关系,鬼使神差要来纪佳薇资料,竟发现她父母一栏,填写的是纪乔真父母的名字。

  也就是说,高二国际二班的纪佳薇,是纪乔真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

  而她的孪生哥哥纪嘉南,也是纪乔真的亲哥。

  林建国震惊得身体都在发抖,为什么纪家明明家产浑厚,两名子女被安排在学费高昂的国际班,纪乔真却如同弃子,被塞在全校最差的班级,连家长会都没人来开。

  纪佳薇和纪嘉南,不但没有公开过纪乔真与纪家的关系,还明目张胆地借着陌生人身份,在校园里欺压纪乔真?

  林建国细思极恐,从思绪中抽身时,不由地抹了把脸。

  他把纪乔真喊到办公室,谨慎组织着措辞:“纪乔真,我看纪佳薇是你姐姐,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要不要我联系一下你父母,问问清楚?”

  纪乔真摇头道:“不用了,我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也知道他们对我是什么态度,您不用劝,他们不会改变。”

  “可是,可是……”林建国总觉得哪里不合适,怎么能没有监护人呢。

  纪乔真:“对我好的人不止他们,离开他们我也能过得更好。纪佳薇和我的关系,也希望您别说出去。”

  有朝一日,他会让纪佳薇自己说出来。

  林建国辗转反侧,到后半夜都没睡着。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纪乔真惨,真惨。出身不好也罢,偏偏出身尚可,却被家里人针对,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如果他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说不定已经自寻短见。

  林建国后背发凉,一个他本来还在犹豫的决心,突然落定。

  第二天,林建国豪掷千金,买下一款学习软件,供十四班师生使用。

  当他把教师端的账户密码告诉任课老师,收获了齐刷刷的震惊。

  数学老师惊叹:“老林,你知不知道这款软件年费有多贵,学校是不给报销的。”

  林建国摆摆手:“我已经付过了,不用你们aa。”

  数学老师惊得声音都僵硬了:“知道贵你还付,我就没见过哪个老师自己买的。老林啊你差不多得了,十四班基础在那里,这是人生前十几年的基础差距,很难提高。就算你把他们成绩整体都提上去,也很难从奖金上赚回来。得不偿失,这是何必。”

  林建国:“有些事情不能简单用金钱衡量,我觉得值就可以了。眼光要长远,不要淤泥于一时。”

  数学老师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我再问最后一句,你这么做,不会还是为了你们班纪乔真吧?”

  林建国不置可否。

  数学老师摇摇头,在心底叹道,疯了啊,疯了啊。

  中午食堂吃饭,何秋瑞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余光没忍住落在邻桌的林建国身上。

  林建国怎么会这么落魄,不仅跑到食堂来吃,还只点了……一个菜?还是素的?

  这让他一顿饭吃得忧心忡忡,心不在焉。

  这边林建国丝毫不觉得自己落魄,对上何秋瑞目光,乐呵呵道:“食堂饭菜还不错,比外面要干净卫生。你想喝牛奶吗?老师请你。”

  何秋瑞忙不迭摇头,幅度没控制好,眼镜框差点从鼻梁上滑落。

  数学老师想起林建国在多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失去妻儿,如果没有那场事故,他儿子应该已经很大了,现在可能是想把父爱移情到纪乔真身上,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隔天她带的是第一节 课,任重而道远:“同学们都下载一下,晋江课堂app。”

  林建国不让她说这款app是他购买的,说是不想给学生心理压力。

  她想他不如更直白一点说,是不想给纪乔真心理压力。

  还说让同学们匿名注册,不要有心理负担。

  她能理解林建国的好意,只是十四班同学本就顽劣,如果不实名,真的会有人搭理她吗?

  数学老师想起林建国多长出来的几根白头发,生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想林建国花了大价钱,最后还没人用。

  她一方面强调晋江课堂功能完善,学习功能以外,还可以把其他手机软件禁用,提高专注度。如果加以利用,对学习帮助很大。最重要的是,它很贵。

  另一方面,模棱两可地提了几句,你们班主任很不容易。

  她本意是遵从林建国的意愿,不让同学知道,但又怕他们完全察觉不到,一连强调了几遍。强调得多了,也就怪异了。

  班群难免有人吐槽:“她为什么要一直强调软件贵,复读机似的,这不是学校统一买的?就算强调再多遍,我也懒得下载啊。”

  “我也觉得,这节课快成了晋江课堂推销专场了,想知道这是收了多少广告费……”

  零星几句回复中,纪乔真插了句话:“可能是林建国买的。”

  “……”

  班群一下静默下来。

  十秒后,再度沸腾。

  “刚搜了下这玩意的价格,惊到我了,不会真是林建国买的吧?”

  数学老师看着蹭蹭上涨的注册量,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浮现出欣慰笑容。

  当即找了两套题让他们小试牛刀。

  厉闻深看着纪乔真在屏幕上认真地比比划划,无比让人心动,也跟着看了两套题,不出半分钟,抓耳挠腮地放弃了。

  太头疼了。

  数学老师看着下面一个个像被霜打蔫的茄子,没抱多大希望,暗中抚着胸口,告诉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

  所以出分的时候,她在心底深深地吃了一惊。

  竟然有一个人正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数学老师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刷新了一下,更让她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名竟然刷新了,在刚刚那位百分之八十之外,竟还有个学生,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啪嗒一声,她的手机掉在了讲桌上。

  下课后,数学老师健步如飞,正好碰上林建国出门接水。

  她眉飞色舞:“老林,是我错了,你们班有两个学生,逆天了!”

  她连忙掏出软件给他看。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八,这是什么概念呢,一个中上游水平,一个上游水平,以他们的中考成绩来看,至少在年级里进步了几百名。”

  林建国差点平地摔:“确定是我们班的学生?”

  数学老师:“除了你,你看还有谁用这软件。”

  林建国一阵晕眩。

  数学老师:“但你要求匿名,我找不到是哪两名学生。”

  林建国恍惚道:“没关系,不着急,下个月就有期中考……”

  心里却难免激动地想,是谁呢,会是谁呢……

  他们一路聊着,走进办公室才收住话题。

  其他老师趁林建国离开,也在办公室里议论他,说他行事冲动,得不偿失,十四班烂泥扶不上墙云云,听到门外对话,同样惊异:“他们可能百度出来吗?”

  数学老师摇头否认:“题库之所以贵,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题都是新的。不能说是全新,可能是从其他题目里改几个数据,摘过来的,但数据绝对改得全网没有。也就是说,学生想要做对,起码得自己动笔算一遍,才可能得出正确答案。”

  “你也说了,很多改数据的题,百度一下都能找到原题,按着步骤代过一次不就完了?”

  “……可不仅是改数据,有的还改了条件,对于基础薄弱的同学来说,能对着同类型题目做出来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有时间限制。而且对着算一遍,对这类题的掌握程度也肯定比以前好……”

  “还有没有其他作弊的可能?”

  数学老师:“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你怎么总想着十四班的不好?”

  “也不是,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十四班中考什么成绩,大家心知肚明,感觉不会存在这么两匹黑马。”

  眼看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有老师打圆场:“行了行了,十四班有学生来了。”

  是何秋瑞。

  他听完老师们的议论,抿了抿唇,口袋里的纸条被捏到发皱。

  林建国是跟着他一起回班的。

  他完全没受到那些议论的影响,满脑子都是班上出了两名成绩好的学生,兴奋得走路同手同脚。

  其他老师看着他的背影,于心不忍地叹息:“应该是搞错了。老林一心求成,小心别搞出作弊的风气。”

  当何秋瑞发现越来越多的任课老师私下里找林建国,感到越来越不自在。

  他性格内敛,很少表达出内心的想法。

  但他还是请纪乔真吃了顿饭,并在这餐饭上,认真和他道谢:“纪乔真,我都知道了,你在晋江课堂的各科正确率接近百分之百。以你现在的水平,根本不需要听我们班老师讲课。那天你撞见林建国给任课老师发红包,却没说什么……是因为我对不对。”

  何秋瑞坐为纪乔真的前桌,能隐约察觉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好像对所有新知识都游刃有余。

  任课老师表面上对着纪乔真讲课,但其实他坐在纪乔真前面,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纪乔真沉默了下,道:“不能这么说,不管是谁想要学习,林建国都会给予支持,我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何秋瑞:“可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想学习,更没有勇气在旁人面前表露出这一点。”

  刚开学的时候,不学习是一种风尚,偏见像是一座大山。

  他一直有想学习的想法,却无法扛着这座大山前行。

  纪乔真心思敏锐,坐在他的身后,早已勘破他的想法。

  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努力,却已经在私下里,认真听了每一节课,完成了每一份作业。

  纪乔真给他递来的纸条,是他一直以来的动力。

  纪乔真顶着非议坚持下去,于他更是一种力量。

  他当时想看看,纪乔真可以坚持多远。

  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做到,无畏他人的眼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纪乔真看出何秋瑞的纠结,温声道:“任课老师收钱,是他们做得不对,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归还,但不是现在。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那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纪乔真的强大,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让何秋瑞觉得心安。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知道纪乔真撞破林建国塞红包时,相信他一定会去处理。

  纪乔真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接近于完美的人。

  让他只敢仰望,不敢奢望。

  第二天,何秋瑞穿了全套秋季校服。他走进教室时已经足够打眼,又和纪乔真是前后桌,俨然成了教室里一道风景。

  厉闻深别别扭扭地感叹:“好家伙,还挺搭。”

  全班就他们两人穿,和情侣装似的。

  班里人也惊诧:“何秋瑞怎么也开始学习了?”

  下午,厉闻深按捺不住,也套了件校服外套。

  不仅在班上瞩目,在外面更瞩目,回头率百分百。

  因为他眉眼不羁,气质桀骜,还打着耳钉,穿着清新色系的校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是我说,厉哥你穿着也太违和了吧。”

  “真的吗?”

  “真的真的。”

  “你说了不算。”

  厉闻深舍不得就这么脱了,跑去问纪乔真。

  纪乔真回答说:“还不错。”

  厉闻深心花怒放,凡尔赛道:“真的吗?他们都说很违和,不合适。”

  纪乔真打量了一下,道:“要是拿几本书在手上,可能就不会违和了。”

  厉闻深眼睛一亮,转瞬又陷入苦恼。

  他从来不带书包,更找不到课本。

  这时突然想起,当时给纪乔真买教辅,买重了一套,纪乔真让他拿回宿舍。

  他琢磨着哪天纪乔真想再刷一遍,就给他送过去,一直没丢。

  现在正好拿来应急。

  于是众人就这样看着厉闻深桌角摞了一堆教辅,也不翻,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

  上身穿着浅蓝色校服,下身穿着铆钉牛仔裤。染着头发,打着耳钉,中二青年欢乐多。

  那边何秋瑞因为穿了校服,被林建国喊到办公室。

  不等林建国开口,何秋瑞先鞠了一躬,毕恭毕敬。

  他很认真地道:“林老师,我想明白了,谢谢您。”

  林建国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想明白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想明白吗?怎么想明白的?”

  何秋瑞:“是因为纪乔真,和他坐久了前后桌,想向他学习。”

  林建国一颗心颤了又颤。

  何秋瑞:“十月的黑板报评比,如果您缺人手,我可以负责。我也想为班级做点贡献。”

  他想让林建国多拿点奖金,最近一个机会,就是板报评比。

  虽然他不擅长,也没出过,但百度查了很久。觉得下功夫,就会有希望。

  林建国:“好,好好……”

  何秋瑞离开后,办公室众人投来惊奇的目光。

  “……第二个了,加油老林。”

  林建国也在为班级出没的第二件校服激动着。

  直到走进班上,看到最后一排穿着校服的厉闻深。

  他一个趔趄,最终没躲过平地摔的命运。

  “你们听说没,十四班好神奇,连厉闻深都穿校服了,纪乔真魅力真大。”

  “我们学校校服其实挺好看的。”

  “真的假的,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夸校服。”

  “你估计是没看过纪乔真穿吧。如果有人把他照片发网上,说不定我们学校校服都能火。”

  ……校服?

  顾之珩睡得时间长,黑发微翘,手臂发麻。经这一吵闹,渐渐醒转。

  他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见纪乔真的名字,即使是赞誉,也让他胸口微酸。

  因为过分的赞誉,往往附带着一些其他想法。

  顾之珩冷淡地撩了下眼皮,那些人脚步立刻被钉在原地,纷纷收声,不敢再打扰他补眠。

  教室短暂地陷入静谧,但不断有人进出。

  “啊啊啊啊太甜了太甜了!”

  “当然是嗑年下啊,你没看到笙笙的眼神有多绝。”

  顾之珩快要睡着时,隐约听到两句话。

  他觉得应该和纪乔真没什么关系,却又觉得笙笙这名字有点耳熟。

  这时,尖叫的两名女生被旁边人提醒,转变成小声的议论。

  周末的默写作业要求家长签字,刚好周五,纪乔真拿去给酒店老板签。

  酒吧老板端详着他的作业本,神色欣慰:“写的字进步很大啊,结构越来越漂亮了,我看继续练下去,出个字帖都不成问题。还有你这签名,非常好看,有明星签名那范儿。以后也给我设计一个?”

  1551:我们宿主以前就是个大明星!签名能卖出天价那种!如果不是因为——

  如果不是因为它,现在还是个大明星。

  它一秒心虚。

  纪乔真却想道,可能他在原来的世界里,签名签太多了,其他地方可以写拙一点,到了自己名字反而收敛不住。

  酒吧老板:“说起签名,还真有不少人问我要你签名。你说我让你戴帽子都有这么多人关注你,要是没戴帽子,我这里不得成追星现场啊?”

  纪乔真笑:“夸张了。”

  纪乔真眼睛一转:“像您这样也挺好。有阅历,有故事。”

  酒吧老板喜笑颜开:“真会说话。”

  他们正聊着天,只听见“咚”地一声,外面有人倒地。

  “怎么了?”

  纪乔真:“好像是有人喝醉了,去看看。”

  过了两分钟,一个男人被他们拖进休息室。

  这男人穿着黑色衬衫,领扣系到最上一颗。是英气的长相,五官轮廓很深,只是面容苍白,唇色浅淡。

  “应该是喝醉了,没有大碍。”酒吧老板吩咐助手,“做碗醒酒汤过来。”

  纪乔真帮忙照顾:“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面熟?”

  1551:“觉得,捕他!”

  纪乔真:“……”

  纪乔真出现在舞台上的一刻,薛自明一激动没抑制住,扯着嗓子喊起来:“啊啊啊啊啊!终于出现了!录下来录下……”

  正说着,被贺晏胳膊肘一顶。

  薛自明疼得呲牙,正要回顶过去,余光往贺晏屏幕上一瞥,才知道他已经开始录音。

  他瞬间沉默下来,做了个“发给我”的嘴型。

  现场嗨得不行,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录下的音会是什么效果。

  可薛自明竟觉得知足。

  又觉得酒吧老板鸡贼,说不让他们接近小歌手,当真防了个严实。

  给他单独安排了一条上下舞台的路,别人想靠近都不行。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特殊又尊贵,更勾得他们心痒痒。

  薛自明拽着贺晏往后台的方向走。

  出乎预料地,看到的并不是小歌手一个人。

  他还扶着另一人。

  是个男人,身形高大,看穿着,像精英人士。

  贺晏眯了眯眸:“他扶的那人是谁?”

  薛自明脱口而出:“不会是他男朋友吧?”

  话出口,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薛自明心中咯噔一下:“等等,这里戒备森严,难道是他男朋友安排的?酒吧老板不让我们靠近,也是因为名草有主?”

  贺晏心脏狠狠一沉。

  他盯着小歌手背影离开的方向,低声说:“也不一定,得到明确答案前,还是别乱猜了。”

  薛自明若有所思:“下回我豁出去,直接在台下喊他。我就不信了,还真能见得着却聊不上天这回事。”

  这次他们没有忘记买烧烤,串香四溢,别墅的氛围却比先前更低沉。

  上次,是顾之珩和江弛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这一回,四个人都是。

  耳边没了薛自明拍马屁的声音,江弛越反倒觉得不习惯,抻着身子问:“你们在听什么?”

  贺晏音量调到最大,听得专注,脑袋还微微晃动,江弛越一脸看智障的神情看着他。

  离得稍远的薛自明替他回答:“之前酒吧那个小歌手,贺晏给录下来了。”

  江弛越震惊:“……好家伙你们这么长情?”

  薛自明:……?很长吗?

  总共都没见几面!

  不过以他们的尿性,确实算挺长的。

  江弛越:“外放个听听呗。”

  薛自明:“我说你终于有点反应了,之前给你安利过好几回,还以为你们不感兴趣。”

  “这都让你们浪子回头了,我当然好奇,放心吧,不和你们抢。”江驰越心想,他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一个真真。

  薛自明:“那我放了。”

  他刚点开音频文件,扬声器传出一声高亢的“啊啊啊啊啊”,发出声音的人赫然是他自己。

  江驰越被吓了一跳,捂了捂耳朵:“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追星去了,之前演唱会你都没这么激情。更绝的是,这种质量的音频,你们他妈还能听得进去?”

  薛自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不仅能听,还是错过分秒都很遗憾的好听。

  江弛越心说,真有这么神奇?

  下一秒,当纪乔真的声音从面前手机里传出来,江驰越彻底石化。

  果不其然是薛自明口中的女生口中的让人耳朵怀孕的嗓音。

  就连每一个气音都是性感的,让人想硬。

  可是他的真真怎么会去酒吧驻唱?

  这这这,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多少有些分别,应该不只是声音像吧?

  他唱歌居然也这么好听?

  是想要他的命吗?

  顾之珩动作也微微一顿。

  薛自明浑然没有察觉二位大佬脸色的变化,沉浸在小歌手的歌声中,无法自拔。

  “怎么样,唱得不错吧?可惜问不到联系方式,酒吧老板保护他和保护亲儿子似的。”他不无遗憾道,“而且今晚我和贺晏都跟上去瞧了,就怕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顾之珩掀起眼皮,目光随之打了过来,“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