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春季到来的时间每年都不尽相同, 看的是气候变化,若是南方的暖风吹来的早,春日便会来的早。

  今年气候仿佛不错, 刚刚四月初,天气转暖,春就早早的来了。

  而随着春风的吹起,新一年的春耕也就开始了。

  年前吴常德听取了陆战生的建议,把村里七成的土地都种成了小麦,小麦长势很好,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苗看的人心里敞亮。

  由于去年雨水充足, 小麦长的好, 地里的杂草也长了不少, 村民们先是除草, 顺便用锄头给小麦地松土, 让尘封了一个冬天的土壤得以透气呼吸。

  完成之后紧跟着的就是耕地。

  当初为了救郑延, 村里的牛和驴子都给卖掉了, 村民们用人力拉犁, 效率不高, 但留下的春耕地就只有三成,全村人民齐齐上阵, 也还是两三天的功夫就把空地给耕完了。

  眼下天气还处于比较凉的阶段, 给小麦的灌溉还稍微早了些,所以往年忙碌的春耕,今年如火如荼的开展了不到四五天,就告一段落了。

  作为农民, 农闲时节闲着,他们闲的心安理得, 可本该忙碌的时候闲着,他们就会坐立不安。

  于是,这些天闲着的村民们又开始把目光集中在了夏舒呈家的院子。

  话说,贺知开始加入研究实验的阵营之后,本来说的是知青们一起研究,可他埋头把各种材料分门别类一归纳,把夏舒呈留下的配方一拆解,材料重新勾兑变成了新的种类,公式重新细化展开变成了新的配比。

  这一顿操作整理,弄的其他人直接都看不懂了,连陆战生也再插不上手。

  倒是没再出现类似爆炸之类的惊险状况,可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仍然还没有听到研究成功的消息,村民们免不了都有些着急。

  在搞实干方面,村民们还是更相信陆战生的,因为陆战生干点什么事儿都能立竿见影,就比如说盖房子,小伙儿说完没几天就盖出来了,说种蘑菇也是,说完没几天就让大家吃上了。

  但贺知搞这个化肥的研究这都过去那么久了,别说造出来,就连半点进展他们都没有听到过。

  于是,不少村民就开始怀疑了,他们觉得这治理盐碱的肥料贺知应该是造不出来了。

  吴常德跟大家的想法一样,也认为贺知虽然在搞文化方面比较厉害,但在搞种地干活的事儿上,可能还是不太行。

  有天一大早,吴常德来了夏舒呈家的院子,见贺知正站在屋门前盯着院子里的两个大坑皱眉,他觉得这孩子可能是制造不出来发愁了,就打算安慰一下孩子。

  “ 小贺同志啊。”

  吴常德背着个手,很尽力表现出自己慈祥的一面:“造不出来就算了,不用愁嘛,咱们的小麦长的好,省着点吃也饿不着哩。”

  贺知闻言看他一眼,回头继续皱眉:“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该把这些材料运到地里。”

  “…”

  吴常德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研究成了?”

  贺知又看看他:“ 不确定,需要在田地里实际运用后再做评估。”

  吴常德又愣了愣,随后表情又一暗:“ 那得啥时候?”

  贺知说:“ 也不确定,运用之后要看出苗率,出苗没问题的话就看生长状况,生长也没问题再看收成比例,与往年正常土地的收成比对之后才能确定。”

  吴常德:…

  陆战生这会儿正在屋里收拾实验剩下的材料,从窗户里向外看,见吴常德那脸上的表情之精彩,直接笑的前仰后翻。

  最近村里人几乎每天都来小院儿外面探头,他们不会掩饰,一个个的脑子里想什么都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陆战生就是觉得这帮人很逗。

  但贺知就不一样了,贺知这人特别沉得住气,阐述每一环节时都很平静,很平淡,你要不是特意过问,你都不知道哪一步是重大突破,哪一步的成功是至关重要,想激动都找不到可以兴奋起来的点。

  陆战生毫不怀疑,就贺知这样平静而严谨的态度,等研究出来的肥料用上,庄稼都已经长成收获了,村民们都不一定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研究成了。

  “ 支书啊。”

  陆战生笑了个够,从屋里出来,把手里搬着一个长方形的土筐放在吴常德面前:“ 来瞧瞧这些都是什么?”

  吴常德低头看了看那筐里的一小片幼苗:“ 这不是玉米,高粱,还有花生颗颗嘛。”

  “没错。”

  陆战生说:“ 您再看看长的怎么样啊?”

  吴常德又自信看了看,发现叶绿苗壮:“ 长得挺好嘛。”

  陆战生又问:“ 那您知道这是从哪里挖来的土吗?”

  吴常德听他这么一问,自顾自琢磨了下,眼睛就又重新亮了起来,他知道是哪里的土,因为陆战生前阵子去问过他村里盐碱成都最严重的是哪块地。

  陆战生又笑了会,这才对吴常德直接说:“支书,您赶紧去通知大家吧,就说贺知同志研究的整治盐碱地肥料已经成功了,请大家吃过饭后都到这边来集合,今天下午,咱们就把肥料洒进地里。”

  “好!我这就去!”

  吴常德顿时兴奋不已,一脸激动的拍了拍贺知的肩膀之后,立刻转身小跑着出了院子。

  贺知显得有些无奈,转头看着陆战生:“万一不成呢?”

  “…”

  陆战生也有些无奈,笑着把人拉过来,捏捏脸:“ 庄稼苗长都长出来了,哪还有什么万一?”

  贺知:“ 那只是小范围,而且是我们做实验在一定可控环境下培养的,在自然环境下可能还会有不同的反映。”

  “ 你也知道是‘可能’。”

  陆战生笑着说:“ 在自然环境下,‘可能’和‘万一’ 太多了,若是挨个儿担心,不得早就愁死了啊。”

  贺知瘪了瘪嘴巴。

  陆战生又说:“ 现在咱们针对的是肥料这一件事,抛开未来其他的因素不说,它现在做成了就是成了,全村人都在期盼着这一个结果,我们就该直接的告诉大家,让他们也高兴高兴,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有希望,有盼头,你没发现吗,其实村里这帮人啊,活的就是个盼头。”

  贺知微微仰头,看着他,好半天没眨眼睛。

  陆战生又捏捏脸:“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贺知摇摇头:“ 没有。”

  陆战生说:“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 没什么 。” 贺知唇角弯了弯:“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发型越看越好看了。”

  “…”

  陆战生不知道这人怎么莫名其妙换了话题,但被夸奖还是很开心的,他立刻笑滋滋问:“ 有多好看啊?”

  贺知又笑了下,没说话,但望着他的眼睛里写了:好看到想亲你。

  “…”

  陆战生感觉自己被撩拨了下,舔了舔嘴唇,紧跟着直接把人揽着,拽进了屋里。

  下午吃过饭后,村民们得了通知都到夏舒呈的院子这边集合,有的扛着铁锨,有的挑着箩筐,一个个的都很兴奋,很激动。

  夏舒呈家的院子里被挖了两个大坑,坑里是这段时间贺知发酵的化肥材料。

  陆战生和宋见几个人带头,全村人民齐齐上阵,开始把化肥按批按量的挑往他们提前规划好的那十几块盐碱地。

  一天的时间撒肥料,一天的时间浇水,然后等着干燥。

  这段时间里,村民们转头去忙小麦地的灌溉工作,贺知他们则忙着检测新土地的治理进度。

  贺知用剩余的化学材料做了很多盐碱度检测的试纸,每天分时段,分地域,分间隔的做测试,直到测到连续五天数值稳定,也就代表着新土地的治理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开展下一步的播种育苗工作了。

  新土地投入使用,也正好赶上村里原来剩余春耕地开始播种,导致此前清闲的春耕工作突然变得比往年都要忙碌了起来。

  但所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守着已经成长起来的大片麦田,播着的种子,村民们满怀希望,干劲十足,兴奋的又在田间地头里对起了歌,唱起了他们这边世代相传的信天游。

  陆战生喜欢听,也喜欢唱,到这边之后他已经陆续学会了不少信天游的调子,大家一起扛着锄头挥洒汗水的时候,他也能对的上几句歌。

  有时候唱美了,晚上下了工,陆战生意犹未尽,经常还要在吃过饭后,在小屋前乘凉的时候,还要再唱一会儿。

  只是每每到最后,都会回归到他热爱歌唱的初衷,唱起贺知最喜欢的那首《山楂树》。

  他唱的时候,贺知就抱着小春生在旁边听,一家三口坐在他们小屋门前的那颗山楂树旁边。

  而那颗山被陆战生亲手栽种下的山楂树,经过了春风的洗礼,也已经顺利长出了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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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陆战生: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前进,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