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的, 被踹的咣当一屁股坐地上,陆战生直接懵了,仰着脑袋, 瞪起大眼,问郑延:“你干嘛啊!”

  “ 你还有脸问!”

  郑延快气死了,要不是顾忌贺知还在旁边看着,他都想过去把陆战生这小子从地上拖起来继续爆揍一顿。“ 说!你丫这一晚上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回去?”

  “我能干什么啊!我!”

  陆战生还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冲郑延嚷 ,可嚷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

  贺知在他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红着眼睛, 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陆战生注意到了贺知那个表情, 立刻闭嘴琢磨了下, 这才恍惚明白过来了。

  昨天他只想着留下第二天就能买东西了, 没能考虑到如果自己彻夜不归的话, 贺知他们可能会担心。

  何况, 昨夜还下了他也不知道是何等程度的大雨。

  这下可完了。

  陆战生瞧着贺知那脸色不太对, 赶紧的从地上爬起来, 边往贺知那边去,边道歉。

  “ 对不起, 我错了, 昨天供销社关门了,我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就留下来住……”

  话说一半,陆战生又突然停住了, 因为走近贺知身边之后,他忽然发现贺知的额头上有处淤青。

  “这!怎么回事啊!”

  陆战生当时就又瞪起了眼:“ 这怎么弄的啊?”

  贺知没回答, 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之后,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

  “你丫还有脸问呢!还不都是因为你小子!”

  郑延气的在后边骂了他半天,然后给了解释。

  话说,从昨天傍晚开始,贺知就在村口等,一直到半夜,没等到陆战生,却等来了突然骤变的天气。

  狂风暴雨来的很突然,贺知先是去知青点把大家叫醒,然后让大家分头去组织村里人去地里抢收庄稼。

  看风向,雨是从县城的那边的方向下过来,贺知没想到陆战生会在没提前知会一声的情况下留宿县城,所以怀疑他可能是被大雨困在路上了,执意要去找他。

  等吴常德召集全村人奔向地里的时候,贺知喊着郑延一起,两人奔向了去往县城的路上。

  陕北的路都不是特意修的,是人们平日里走出来的土路,地势普遍较低,一下雨就淹了,泥泞不堪,难走异常。

  更何况下着暴雨的深夜,本就很艰难的视野范围又被雨水阻断,他们根本辨别不清方向。

  即便两人相互搀扶着,都不能幸免,几乎是走几步就会滑倒摔一跤。

  也正是因此,郑延和贺知才更加担心陆战生,怕他万一遇到什么意外状况的话,自己一个人太危险,所以坚持继续去找他。

  从石门村到县城的这一路,他们跌跌撞撞的,都不知道摔过多少个跟头,天亮之后,又几乎是遇到个人就问,一直担惊受怕的,有好几次,贺知都要崩溃了。

  陆战生看着贺知额头上还有手臂上的摔伤,也差点儿崩溃了,他把贺知拉过来抱住,心疼的都想哭。

  同时,对于自己粗心大意的行为,满心懊悔。

  “ 对不起。”

  陆战生抱着贺知懊恼的说:“ 我这次真的一时大意了,根本没能想到这些,是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

  贺知没说话。

  陆战生心里难受极了,见贺知不回应他,松了手,老老实实站好,然后对贺知说:“实在生气的话你就骂我吧,打我也行,我绝对一下都不会躲。”

  贺知没有骂他,也没有打,只是红着眼睛看了他许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过来,替他擦了擦刚刚坐地上时溅到了脸上的泥。

  陆战生顿时就感觉心里更难受了,因为虽然贺知什么都没说,但陆战生从他的目光里听到了:没事就好。

  没有埋怨,也没有责怪,只有一个要求,安全就好。

  陆战生简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贺知也在尽力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郑延这会儿气劲儿过了,也就看不下去那俩人劫后逢生似的样子了,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直接说:“ 你倆差不多行了,村里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我看咱们还是先赶紧的回去吧。”

  听了这话,陆战生又抱了下贺知,然后拉起他的手,转头示意郑延,三个人就调头往回走了。

  回去的这一路,同样是跋山涉水,从中午走到了傍晚。

  宋见和赵俊等人看到陆战生他们回来了,立刻迎上来,都一脸的着急。

  陆战生边往打谷场那边走,边对宋见他们作了简单解释,完事原本打算问一下村里粮食的抢收情况,可走到打谷场上之后,他就觉得也不用问了。

  打谷场上堆满了玉米棒,高粱穗子,花生颗颗…

  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干干净净的,剩下的绝大部分,全都裹着泥土和烂草叶,都是玉米高粱杆儿被大风刮倒在泥地里之后,又被村民们从泥里一个一个挑出来的。

  而且,并没有完全成熟。

  只是因为暴风雨肆虐,导致它们再也成活不下去,为了不让它们烂在地里,才不得不提前收的。

  产量和质量,打了至少有五成的折扣。

  这也就意味着,下半年,乃至明年的的上半年,村民们必定会面临很严重的粮荒,日子会变得比往年都要艰难。

  所有村民脸上的表情都写满了同一种:绝望。

  佟小雪她们几个女生直接哭了,挨饿的滋味,她们在春天的时候经历过,即使那时候短暂,她们也印象深刻,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她们都怕了。

  而面对这群绝望的同伴和村民们,陆战生头一次有了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粮食是眼下他们所有人赖以生存的根本,他没办法劝大家想开些,也无法大言不惭的承诺些什么,因为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未来必然会面对的困境。

  他只是在人群里看到李月茹怀里抱着的小春生,以及弯着腰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的孙奶奶时,自己暗暗发誓:

  一定要!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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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

  小陆同志!请你一定要!闪闪发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