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亮和大家约架的地方, 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广场,知道今天的事儿凶多吉少,他并没有带帮手, 只身一人站在广场中央。

  他的对面,是相隔几米远之外数量无比庞大的顽主群体。

  气氛很是紧张,周围空气都仿佛被凝结住了一般。

  “周明亮!”

  顽主群体中有人大喊:“你丫应该知道今儿没有人会跟你单挑吧!”

  周明亮当然知道,因为他已经见识过,这群人遇上事只会一哄而上,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多欺少,没有几个敢跟人一对一单练, 都是怂货。

  “周明亮!”

  又有人喊:“ 老实告诉你, 我们并非怕跟你单挑, 只是不喜欢逞匹夫之勇, 而且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就是大家一起教训你, 教你规矩!”

  呵, 周明亮冷笑了声, 觉得无比讽刺, 这帮人除了怂,也很会掩耳盗铃, 他们声声吵着要给别人立规矩, 却完全无视自己正在破坏规矩。

  但周明亮没说什么,毕竟是他挑衅出头在先,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无话可说, 也认,他只是再一次重申了一下事情了结之后大家该做到的承诺:“ 各位, 今儿我履行诺言来了,也请你们说话算话,这事儿过去之后,不要再去恐吓我的家人,也不要再牵连我的朋友们!”

  “可以!这你放心,我们之前说过的都会说到做到!”

  “没错!所以大家就别废什么话了!”

  “周明亮,你丫可以放心的上路了!”

  “…”

  话相继喊完,早已经红了眼的顽主们就纷纷都亮出刀子,围了上去。

  周明亮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天空,晴空丽日,白云千里,是个挺好的天气,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低头冷下眼眸,也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陆战生和郑延赶到的时候,广场上的暴.动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明晃晃的刀子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光,周明亮拼命的抡着棍子,不断有人拿刀刺向他,周围已经开始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形势正是万分紧张时。

  陆战生和郑延相互看了眼,心情都很急迫,却也都很复杂。

  周明亮是遵守了承诺的,他用的是棍子,没有再用刀,没有因为前路被堵死就破罐破摔,没有再因此继续累计血债。

  这是陆战生和郑延希望看到的,却也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陆战生和郑延相继大喊了几声“住手!”,但并没有起什么作用,顽主们此刻都已经拿着刀子刺红了眼,根本听不见任何阻止的声音。

  陆战生和郑延别无他法,只好扔下自行车,抽开折叠棍冲过去加入了他们。

  这俩人经常打架,下手稳准有数,他们专挑那些人的手臂打,毕竟打折了并不致命,但会少一个拿刀子捅人的凶手。

  而且他们配合默契,雷厉风行,很快就在那群将周明亮层层包围的人里开出了一条路。

  周明亮已经身中数刀,此刻感觉视野模糊,天旋地转,可冷不丁看到陆战生和郑延之后,他还是立刻强迫自己清醒了下。

  “ 陆战生!你们来干什么!危险!赶紧走!”

  陆战生一脚踹开了周明亮身后拿着刀子的人,过去扶了他一把:“少废话! 撑住了!别他妈让哥们儿今儿白来这一趟!”

  这时,顽主们总算是意识到了陆战生和郑延的出现,可他们并没有打算停手,甚至,他们在相互交换了眼神之后,眼底的杀意更浓重了些。

  说起来,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是在自己那一带横行惯了的,平日里都自命不凡,可是论单挑还是练群架,他们基本上都打不过陆战生和郑延,所以这两年屈居这俩人之下,不免心生嫉恨。

  平常素日的,陆战生和郑延行事有理有据有分寸,这帮人几乎找不到理由联合起来围攻他俩,所以,趁着眼下这乱子,他们觉得是除掉这俩人的最好时机。

  可是事情不尽如他们的意。

  顽主们已经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共识,在陆战生和郑延进来之后,他们就立刻重新把路堵上了。

  并且,趁着眼下这混乱不堪的局面,他们一个个的都装作一副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认识人了的模样,刀尖全都杂乱的刺向了他们。

  天气原本湛蓝晴好,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强风,吹来了一片乌云,周围顿时昏暗了下来。

  陆战生和郑延深知一场恶战免不了,他们只好把周明亮夹在中间,一左一右,强行突围。

  可是。

  人真的太多了,并且他们知道陆战生和郑延并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所以表现的异常的勇猛。

  这个倒下,那个立刻补上,前赴后继,此往彼来,打不尽,抡不完。

  场面一度像是两人在做困兽之斗。

  陆战生和郑延见状,立刻都心照不宣的都加大了下手时的凶狠程度,为的是一击即中,节省时间和体力,以便速战速决。

  广场上的动静越来越大,打斗的声响,骨头咔嚓碎裂的声音,人们痛苦的惨叫…

  不绝于耳,无比惨烈。

  而这样惨烈的打斗持续了整整一个多钟头的时间。

  事态渐渐平息后,广场的地上横躺了一大片抱着手臂和小腿原地打滚痛苦挣扎的人。

  在终于把最后一个拿刀子的人也给打趴下之后,郑延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陆战生也几乎精疲力竭,可他没敢有耽搁,立刻跌跌撞撞的走到瘫在了地上的郑延身边。

  屈膝蹲下,检查一番,然后,猛松了一口气。

  还好!

  郑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他只是累倒了。

  陆战生又立刻转头去看周明亮,发现也还好,还有一口气,尽快送医院去的话,应该死不了。

  “ 郑延!别休息了!快起来去推车!”

  陆战生喊了一声,郑延这才又睁开眼睛,强撑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郑延去把自行车推了过来,陆战生把周明亮从地上拖起扶上去,俩人就立刻往市里医院奔。

  好在市立医院离这个广场不算太远,俩人片刻未敢停歇,半个钟头就到了。

  急诊科人满为患,看到这三个全身沾满了血的小伙子之后,纷纷带着惊恐的表情退避三舍。

  穿白大褂的大夫和护士们第一时间拥上来:“ 什么情况,怎么受的伤?”

  “跟人打架!” 郑延急切的回答道:“ 中了很多刀,大夫,麻烦您赶紧的!”

  “哎!你们这帮年轻人啊!”

  大夫们见惯了这种因为打架斗殴被血淋淋的送来的青年,他们把周明亮接过去,脸上个个都写满了气愤与痛惜。

  大夫们把周明亮放在担架上抬走之后,陆战生总算是又松了一口气。

  而松了这口气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也跟着立刻散尽了似的,人有些站不住,腿脚发软。

  可能是太累了。

  陆战生想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会,可刚要动身,一抬头,忽然看到了两米之外穿着护士服的罗姨。

  罗姨此刻正眉头紧锁,一脸愤怒的看着他,而且,眼神还有些复杂,像是…焦急。

  陆战生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郑延也发现了罗姨神色的不对劲,他愣了下,紧跟着立刻转头去检查陆战生的身上,然后,眉间一拧: “ 陆战生,你…你受伤了?”

  “ 没有!”

  陆战生下意识的就突然大喊了一声,他非常急迫的想否认,因为整个跟人对打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很注意,很小心,他并没有让那些人的刀子碰到他的身体,而且,他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

  可人多手杂的情况下,有些伤是根本防不胜防的,尤其那些人对陆战生平日里的嚣张和狂妄尤其记恨,大多数的刀尖指向的都是他。

  陆战生之所以没有感觉到疼,是因为他精神太紧张了,身体里的能量都用作了反击,消耗殆尽,感知也已经麻了。

  “陆战生。” 郑延忙说:“ 你别着急,咱…”

  “我没有!”

  陆战生又大喊了一声。

  可喊完之后,他突然感觉腿脚更加无力,而且,腹部也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痛感。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他以为的那些沾的别人的血,居然半点没干。

  他又带着满心不可置信掀开了自己的衣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肚子上的刀口。

  血肉外翻,触目惊心,足足有十厘米那么长。

  轰隆一下!

  陆战生脑海里有个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他打了个趔趄,当时就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

  “ 陆战生!”

  眼看陆战生这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郑延立刻扶上他然后朝着四周大喊:“ 大夫!快来人!救命!”

  救命?

  陆战生这一刻绝望极了。

  这个命,还怎么救?

  十厘米的刀口,以后必然是要留下长长的疤痕,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会通过征兵体检,不会再有机会入伍,也不会再有机会让贺知对他的看法改观了。

  可现在不行了,他受伤了,当不成兵了…

  以后贺知看到他,就只会有失望和难过了。

  怎么办?

  陆战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恐慌,很无助,此刻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不能让贺知知道。

  巨大的眩晕感之下,陆战生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可他还是强迫自己硬撑着脱开郑延的手,跌跌撞撞的扑到了罗姨面前,用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急躁的喊道:

  “ 不要告诉贺知!罗姨,求您了!别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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