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半山的一处山庄主体别墅在雨幕中打开大门, 林佑和苗辰冬拥抱一下，便转身撑开伞，走向等在门前的轿车。
他拉开副驾门坐进去。驾驶座上的经纪人始终看着他, 目光在他贴着创可贴的后脖子上打了好几次转, 直到他坐好，才将车开出去。
此时时间已是午后, 林佑是最后一个离开别墅的客人。
昨天的雨一直持续到现在, 尽管已经转小, 山庄里依然显得空荡荡。地面湿滑，经纪人不敢开快，一直压着车速小心驾驶。
林佑懒洋洋地瘫在座位上，似乎是嫌热, 还解了颗扣子，将领口拉得敞开些，又将车窗按开一条小缝, 放进外头的冷风。
经纪人忍不住瞥了他领口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带着些犹豫地开口问：“你和苗先生……？”
林佑眯着眼打个呵欠, 用有点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道：“昨晚我们喝得有点多。”
经纪人沉默片刻, 叹口气：“我虽然让你接触那些投资商捞资源, 但并不是这个意思……”
林佑有点不耐烦：“我本来也没打算这样啊，这不是玩得太高兴, 喝多了嘛。”
木已成舟, 经纪人也只得问：“那你现在怎么样, 晚上还能飞回剧组吗？”
“改签到明天上午吧, 反正明天下午才有我的戏, 你和剧组联系一下, 往后排排，还能赶上。”
经纪人安静片刻，又问：“苗先生知道你和霍大少的事不？”
“应该知道吧。上个月宴会那晚，简霆他叔叔当众向林瑾表白……”说到这里林佑就磨了下牙，“听说之后这事在圈子里被议论了一阵。既然说他们，那肯定也少不了会提我们。苗大哥好歹也是商圈里有头有脸的人，听说过很正常。”
“那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
林佑笑起来：“我觉得他还挺喜欢我的，不过他没提其他，就当交个朋友好了。我借着酒醉和他哭林瑾欺负我，他还安慰我好久。”
经纪人担心地问：“霍大少那边呢？”
林佑无所谓地道：“继续瞒着他咯，本来我回来的事就瞒着他。”
“昨天的派对那么些人，他们会不会说出去？”
“还好吧。我好歹也是林氏小太子，那些人都巴结着我呢。我和他们说我是悄悄回来的，粉丝不知道，让他们别外传，他们也答应了。”
“那你和苗先生的事呢？没被看出端倪吧？可别给传到霍大少耳朵里……”
“应该没有？”林佑歪着头想想，“昨晚后来所有人都醉得差不多了才回的房间。而且啊，我的房间和苗大哥的房间有扇暗门互通，外面不知道，其他人应该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哼笑一声，续道：“而且，就算传到简霆耳里，简霆也肯定会装成没听到。所以你就放心吧。”
经纪人很诧异：“为什么？”
林佑撩了下头发，脸上要笑不笑的：“自从上个月的宴会之后，他们家和霍董有嫌隙的流言早就传遍圈内了，而且双方都没出面澄清，八成是真的。如果他还是以后会继承光瑞的霍家太子，那是我们林氏高攀，可他现在手里就三家子公司，那在我们林氏面前还不太够看。就算他拿着一点林氏股份，可在公司里还得靠着我爸爸，那自然也得捧着我。所以，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摆到他面前，他都会当不知道的。”
既然林佑心中有数，经纪人就没再多说，只提醒道：“王总监生日快到了，还是按计划给他送礼物吗？”
“当然，你挑个合适的，剧组附近的土产也买一买。我走不开，礼物总得送到。”
“我觉得……”经纪人说得有些踌躇，“他对你该是也有点意思？”
林佑想了会儿，摇头道：“不知道，他说我像他弟弟。反正不管怎么样，还是维持好关系吧，我发现他的人脉比我们想像的要广。”
经纪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
林瑾在霍一鸣家里休养了一天，身体基本恢复。
第二天清晨吃早饭的时候，霍一鸣就向林瑾提起：“要不，你干脆搬过来住吧。公寓里就你一个人，万一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没人照顾你。而且，你现在中午吃食堂，早晚餐又都在外头吃，哪比得上家里煮的营养卫生。”
劝林瑾搬过来长住的事霍一鸣其实早就想提，只是先前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个程度。以林瑾那样独立的性格，能被他磨着周末过来小住已是不易。
不过，经过他这次冒雨送温暖，两人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更亲近了一分。加上林瑾这次小病，他也就有借口将这事提出来了。
林瑾明显是没想到他会提这个，一愣之下，连眉头都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
霍一鸣看他潜意识里还会抵触，心中遗憾地一叹，嘴上却是立刻转了话锋：“当然还看你自己的意思，不用勉强。”
林瑾垂下眼慢慢吃着东西，好一会儿才再抬起目光看向他：“你晚上都会有在家吃？按说，你一个集团大老板，应酬应该挺多。”
自两人相识以来，霍一鸣也的确偶有出差，三天五天的时候居多，一周甚至一个月的时候也有过。在林瑾的印象里，他应该很忙。毕竟以前林老爷子管着林氏的时候就很少回家吃饭，爷孙两人虽然住一起，但也就周末才能凑一块共同吃顿饭。
霍一鸣没料到林瑾先想到的是这个，也是一愣，随即就笑得微眯起眼：“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吃，这个你可以问陆叔。至于应酬什么的，我养着那么多属下，需要我亲自出面的应酬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次。碰到我出差的时候，你要是不习惯单独和他们夫妇俩待一块，就回公寓住几天。”
林瑾没再说话，又垂下眼继续慢慢吃。
霍一鸣也没追着他要答案，只笑着吃自己的。
最先吃好的是桌下的小猫，它抬起爪子蹭蹭嘴，便走到林瑾脚边去蹭他的腿。
林瑾低头看看，弯身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小猫翻个身摊开肚子，喵喵叫了两声，林瑾又腾出一只手给它轻轻揉肚子。
对面霍一鸣看得无奈：“你这也太宠它了。昨晚它是不是又溜去你房间睡床了？我晚上出来倒水，在它窝里没见着它。”
林瑾微微翘起唇，没回话。
吃完早饭，霍一鸣送林瑾去上班。
从四季苑这边去谨信科技所在的科技园，比林瑾的公寓要近不少。霍一鸣的车开得又稳又快，林瑾到公司的时间就比平常早一些。
霍一鸣将车子停在大楼门前，林瑾低头解开安全带。
在他要侧身开车门的时候，霍一鸣却探过身子，握住他一边手。
林瑾有些不解地望过去。
霍一鸣微笑着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在手指上轻轻一吻：“搬过来住的事，你仔细考虑下？”
林瑾目光从自己手上转向那双蓝眼睛，对视一秒钟，才抽回手，点了下头。
霍一鸣目送林瑾下车，直到看见他走进大楼，才启动车子离开。
*
林瑾心情有些复杂，倒不是对搬过去一起住有抵触，只是心中总还是有那么一丝犹豫。
他坐在办公室里静静思考了几分钟，将那归结为自己失去了主动性。从前天晚上霍一鸣冒雨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陷入对方的节奏当中，这让一向都掌控一切的他感到很不适应。
林瑾交握着双手眯起眼，前天晚上的情形便不期然地出现在脑海里，一幕一幕交替着。
——你能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不问缘由。
低沉浑厚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林瑾禁不住扬起唇角。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他也可以再把节奏拉回来……
理清了思绪，林瑾开始心情愉快地投入工作。
没多久，舒翎敲门进来做汇报。
“耀福那边递上来了下个月家电展的具体计划，电子版已经发到你邮箱。到时你要过去吗？”一边说，她一边递上一个文件夹。
林瑾接过来随意翻看：“都是参照往年惯例，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吧？往年统计的数据给我们了吗？”
“后面附了前三年的。我对比过计划书和前几年的实展，没什么新意。”
“你派个人跟一下就可以，过后把数据递上来，我就不过去了。今年先这样，刚交接还人心浮动，能稳住就行，明年再想怎么创新。”
舒翎接着再汇报完其他方面，便准备离开。
林瑾却叫住她，问道：“这几年你应酬多吗？”
舒翎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舒翎笑笑：“也还好，毕竟我们公司都是凭实力拿单子，谈完工作顶多就是一起用个工作餐，没有那种烦人的饭局。至于现在公司业务扩大了，但不是有阮总顶在前面嘛。”
林瑾想想阮鹏飞那个长袖善舞的个性，当初两人一同创业的时候也的确是这样分配的，林瑾抓技术，阮鹏飞搞外联。
想到这里，林瑾点点头：“以后应酬的事你就推给他，实在需要你出面的，你也把他带上。”
林瑾暗忖，自己这也算帮好兄弟一把了。
舒翎笑着应下。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她告了声罪，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转身离开。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把就停住，随即舒翎一脸凝重地转回身，大步走到林瑾面前。
“耀福那边忽然接到场馆通知，说是场地安排出错，现在腾不出位子给他们，让他们不用去了，违约金对方会如数转账过来。”
林瑾眉头微蹙：“不是上周就签过合同，怎么还会有安排出错这种事？组织方是哪家？”
“优博国际会展。现在是对方宁愿出违约金也不让耀福参展，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此时，林瑾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他按开免提，就听见秘书说：“林总，前台说有位优博国际会展公司的苗总想见您，没有预约过。”
林瑾抬起头，和舒翎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