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孟燃是想「逃」的。
他从前也不是没被人热切地追求过，可根本没人像陆鸥洵这样，以好朋友的身份近在身边, 正大刚明地做着露骨的事，大大方方地表达着浓烈的爱意。
孟燃受不了, 特别受不了。
靠得也太近了, 对gay来说，是很危险的距离。
孟燃抬手抵上陆鸥洵胸口, 羞赧道：“你要说就说, 别离这么近。”
陆鸥洵直起身，略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人没有让开。
他的目光就这么笔直的近距离的落在孟燃脸上, 无比的专注，近乎深情。
孟燃被烫了眼神，错开目光。
缓了缓, 他低声问：“你是怎么确定的？”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问过。
之前因为和陶毅文一起，光顾着拒绝陆鸥洵了，根本没想起来问。
如今想起来，又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陆鸥洵以前可是直男, 铁直铁直的直男。
直变弯, 又不是掰钢筋铁管, 哪儿那么容易？
或许陆鸥洵只是领悟错了他自己的真心也说不定？
陆鸥洵看着孟燃：“一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
陆鸥洵：“今年暑假之前，你跟我坦白你喜欢男生的时候, 知道顾岑他们都不止是你身边的普通朋友, 我都快气疯了。”
孟燃错愕抬眼。
陆鸥洵：“当时觉得只要我跟你还是好朋友，还是很亲近，你跟谁谈我都能祝福你。”
陆鸥洵：“后来过了暑假，你认识了陶毅文、跟陶毅文接触，我还是气得不行。”
陆鸥洵：“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止是心态问题。”
孟燃听着，心底的触动涟漪似的一圈圈划开。
暑假之前？原来这么早的吗？
回过神，见陆鸥洵深深地凝视自己，忙错开目光。
陆鸥洵这时候又道：“孟燃，你不要回避我。”
“不要因为我们是朋友，就对我的表白置之不理。”
“请你像当初对待陶毅文那样，也认真地面对我、回应我，好吗？”
孟燃面红耳赤，根本不敢直视这样直白表露的陆鸥洵。
陆鸥洵：“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孟燃瞥眼看着一旁，低声嘀咕：“你先让我出去吧。”
孟燃出去后，脑子里特别乱。
因为陆鸥洵不是别人，是他曾经喜欢了好几年的「初恋」。
就算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没有感觉了，孟燃也记得那些年里，他对陆鸥洵有过的心悸心动、仰慕窥视。
陆鸥洵怎么就也喜欢他了？
看上他什么？
喜欢他什么？
孟燃想不通。
而这个时候，孟燃突然发现，他身边的人竟然全在跟他安利推荐陆鸥洵——
先是Kevin。
当然，Kevin一直觉得陆鸥洵这个gay圈天菜不掰白不掰，老早就跟孟燃安利过。
接着是坨坨和吨吨。
这两人打着安慰失恋的幌子，有的没的的，这几天一直在孟燃面前夸陆鸥洵。
什么陆鸥洵长得帅、身材好、有钱，两人是朋友，近水楼台，索性在一起算了。
吨吨：“而且陆鸥洵也喜欢你嘛。”
孟燃惊讶：“你怎么也知道？”
坨坨：“飞哥自己跟我们说的呀。”
吨吨：“是啊，就你谈朋友那会儿，他不是说他喜欢的是男生，在我们面前直接出柜了吗？第二天你不在，他就跟我们说了，说他喜欢的其实就是你。”
孟燃：“……”
坨坨：“所以啊，索性你直接和飞哥在一起得了。”
吨吨：“就是嘛，喜欢你，还知根知底，多好的选择啊。”
孟燃：“……”
再然后又是Kevin，以及阿覃。
两人：“陆鸥洵不错啊，而且他喜欢你，你们又相互了解，各方面条件还都不错，不比外面找的、你不认识的那些强多了吗。”
“与其认识外面那些，不了解又要慢慢接触，还不如直接和陆鸥洵在一起。”
孟燃：“……”
身边其他校内友人就按下不提了。
甚至！甚至还有林一年！
而林一年不是坨坨吨吨、Kevin他们，他是知道孟燃老底的。
林一年：“我正要跟你说，现在和上一个分了，不是刚好可以和陆鸥洵一起吗？”
“反正他喜欢你，你以前也喜欢他。”
慢着！
孟燃：“你怎么也知道他喜欢我？”
林一年：“他自己说的啊。”
孟燃：“你认识他，见过？”
林一年：“见过啊，当然见过，他前段时间还请我跟边樾吃过好几顿饭。”
“人挺不错的，性格挺好的，挺能聊得来的。”
孟燃：“……”
林一年一脸八卦：“诶，现在这不就刚好遂了你的愿么。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孟燃纠正：“是以前。”以前喜欢。
林一年笑：“少来，当我不知道？和其他人的时候，有点好感的、合眼缘可以试试的，说追也就追了，怎么到了你这个暗恋过的初恋这儿，就开始强调是以前喜欢了？”
林一年：“以前喜欢，那也是心动过的。”
这种心动不比什么合眼缘有好感强多了？
既然和别人都能在一起慢慢培养感情，现在轮到陆鸥洵就不行？
林一年斩钉截铁：“那你还犹豫什么？上啊！”
孟燃：“……”
后来孟燃才知道，就他和陶毅文接触相处恋爱的短短时间里，有人表面退回朋友的位置，暗地里把他身边的关系网全认识了个遍，关系还都通好了，就等他和陶毅文分手，用上这些关系，让全世界帮着安利推荐自己。
孟燃：“……”
服气。
陆鸥洵则一点儿没瞒着，孟燃知道就知道了，他照样混迹在孟燃身边，正大光明地表露爱意。
孟燃让他收敛点，期末，大四，忙着呢。
陆鸥洵就笑：“没办法，谁让以前我们关系就好。”
一起吃饭、自习、陪伴全是日常。
“还只是这样，你得又继续拿我当朋友了。”
孟燃叹：“没有朋友一天说十遍我喜欢你。”
陆鸥洵凝视孟燃：“那你喜欢听我这么对你说吗？”
孟燃不吭声，不被套话。
陆鸥洵直白道：“我挺喜欢的，要不是怕你听腻了，我可以一天说三百遍。”
拔高声音：“我喜欢你。”
降低音调：“我喜欢你。”
换各种音色：“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面红耳赤。
孟燃的期末就这样在时不时的脸红和陆鸥洵的大胆表露中过去了。
一眨眼，寒假来临。
往年孟燃都是不回去的，会订张机票、提前订好酒店或民宿，往南飞，独自度个假。
今年，陆鸥洵邀孟燃一起回家。
孟燃原本已经拒绝了，他今年还是想南飞，地方都看好了，就差订机票和民宿了。
但陆鸥洵说孟燃如果不跟他回家，他就也订张机票，孟燃飞哪儿他飞哪儿。
孟燃：“别闹，你还得跟你爸妈、家里的亲戚一起过年。”
陆鸥洵：“你跟我一起回去。”
以什么身份？
又不是血缘亲人。
孟燃：“我只是朋友。”
陆鸥洵强调：“是好朋友。”
顿了顿，“而且我在追你。”
孟燃还要拒绝，陆鸥洵来了句：“你不跟我走，只能我跟你走了，到时候我爸妈打电话问起来，我就说我喜欢你，在追你。”
孟燃：“……”
孟燃：“陆鸥洵！”疯了吗？
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可以轻易和家里出柜的吗？
陶毅文的事还不够作为警醒？
陆鸥洵：“你跟我回家，我就不说。”
“呃……”孟燃不跟他谈条件，反正是陆鸥洵自己的事。
“那你就说吧。”
陆鸥洵哄他：“燃燃！知！好孟孟。”
最后是实在拗不过陆鸥洵，外加陆鸥洵的爸妈又分别打电话过来邀请，孟燃才同意了。
到了返程那天，照例是司机陈叔过来接。
陈叔到之前，孟燃就怕陆鸥洵到时候在车里再说点什么露骨的，被陈叔听到，提前提醒陆鸥洵，让他到时候收敛些，别动不动又是一句「我喜欢你」。
陆鸥洵：“放心，我说我的，陈叔听不到。”
孟燃：？
等陈叔到了，他们上车，孟燃才知道陆鸥洵为什么这么确定：
陈叔开了辆商务车过来，前排和后座之间有挡板。
孟燃：“……”
富人的生活果然不是普通小老百姓可以想象的。
孟燃在宽敞的真皮座椅里坐下，低声问陆鸥洵：“这车是陈叔自己开来的，还是你让他开的？”
陆鸥洵：“当然是我。放心，这板子很隔音，我在后面求婚，他在前面都听不到。”
孟燃：“……”
好在回去的一路上，陆鸥洵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常举动。
两人拿手机搜了部电影，投屏到车里的屏幕上观看。
看了会儿，陆鸥洵扭头看了身边的孟燃一眼，闭上了眼睛。
孟燃转头看看他：“困了？”
陆鸥洵「嗯」了声，道：“先眯会儿，充充电，等会儿回去还要跟你斗智斗勇。”
？
什么斗智斗勇？
孟燃纳闷陆鸥洵的话。
陆鸥洵：“你肯定要住回去。”
孟燃：这不废话么，他回去，不回去住还能住哪儿？
陆鸥洵：“住我家。”
孟燃：“不用了。”
陆鸥洵：“我房间。”
孟燃：“……”
孟燃扭头，回给陆鸥洵一个「你想得真美」的表情。
陆鸥洵明明闭着眼睛没看见，却像是知道孟燃听完后会给他什么反馈一样，抿唇笑了笑：“所以要休息会儿，等回去了和你斗智斗勇。”
孟燃：“我不住你家。”
陆鸥洵继续闭着眼睛：“夏天就算了，打扫打扫、铺张席子就能睡，冬天还得回去晒被子。”
现在回去，到家都下午了，太阳都落山了，没晒过太阳的被子怎么睡人？
陆鸥洵语气幽幽：“就别回去了，家里什么都有。”
孟燃没做声，心想当然要回去。
却再一次低估了有钱人的生活——陈叔直接把车开回了陆鸥洵家，从负一层直接进到室内的那种。
孟燃一下车，看见的就是陆鸥洵家负一层的客厅。
没等他反应，陈叔已经把后备箱的行李箱拿给了保姆阿姨，保姆阿姨直接推着进了电梯。
孟燃：“……”
再一转头，陆鸥洵的妈妈迎了过来：“儿子啊，小燃。”
陆鸥洵上来就道：“妈，孟燃还想回家住来着。”
陆妈妈立马对着孟燃嗔怪道：“这孩子，回去干嘛？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
孟燃喊了声阿姨，只得道：“我怕打扰你们。”
陆妈妈一手揽他们一个，把他们带着往里面走：“不打扰，有什么打扰的，家里冷情，多个人还热闹点。”
孟燃隔着陆妈妈眺望陆鸥洵，默默瞪了瞪：这原来就是你的斗智斗勇？
陆鸥洵回以眼神：目的达到就行。
孟燃心知保姆阿姨这时候会把他的行李箱推到哪里，留了个心眼儿，对陆妈妈道：“那我住客房吧。”
陆鸥洵不等陆妈妈开口，跟着便道：“我们家没有客房。”
孟燃瞪眼：陆鸥洵！
陆鸥洵回瞪：你敢住客房试试。
孟燃：就住！
陆鸥洵：想都不要想！
陆妈妈没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稍微斟酌了下：按照她对儿子的了解，陆鸥洵肯定是要和孟燃住一间的。
陆妈妈边走边转向孟燃：“客房有是有的，但你们回来前，鸥洵说你们住一间，我就没让阿姨去收拾客房。”
陆妈妈温婉道：“这样吧，小燃你今晚就先和鸥洵住他房间，他房间大，床也大，睡两个人足够的。”
“等明天，我让阿姨把房间收拾出来，你再挪去客房，可以吗？”
——但是吧，儿子毕竟是亲的。
儿子想跟好朋友睡一个房间，当妈的自然要优先满足。
孟燃到这时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同意。
陆鸥洵便悄悄笑了，笑成了一只大尾巴狼，孟燃再瞪他，他还是笑。
晚上，吃完晚饭回了房间，陆鸥洵当着孟燃的面开始脱衣服——
先是内搭的坎肩毛衣，接着是里面的衬衫。
衬衫先解袖口，右手、左手，接着微抬下巴，解领口第一颗。
边解边目露深意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孟燃。
孟燃：“……”
不怪他多想，真的。
陆鸥洵那样子，就跟今晚要把他吃干抹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