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那个是...”
“在这边，追上禅儿哥了！在那里...他怎个会...伤的如此重...不对，是谁给他包扎治的伤...”
“少说废话，先将这小兔崽子送回去！真是的，一天天的真是不让俺省心！”
绵州城·州衙府...
“素素！”
牧禅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喊道。
“你醒了？”
一道幽幽的询问声从耳边传来，牧禅正欲起身转头看去，全身剧痛随之席卷而来。
“先别动！你现在...伤的很重。”
“是你...我怎么会在这？”
牧禅看清相伴在侧的伊人，声音沙哑的问道，眼神惘然的看着头顶的床帘。
“是尉...恭师爷和赵家兄弟两人将你抬回来的，说是你当时独自一人靠在路边的树干上，气息薄弱。地上残留一块血迹，所骑乘的马匹也因伤而死...”
顾婉不知为何，声音突然停顿了下，声音清淡的回应道。
牧禅闭眼回想了片刻后，问道：“自那之后，过了多久？”
“两日。”
“两日？！”
牧禅吓了一跳偏过头，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疲态，可此时的他却顾不上这个。
强忍着周身剧痛的挣扎起身说道：“不行！素素...素素定然还在他们手里，现在追赶上去的话，一定还能...咳咳...你...”
他正想抬起手捂嘴，却是突然愣住了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是在紧握着顾婉的手不放，连忙将其松开。
“别动了，你的伤又裂开了！若你是要寻人的话，那赵家兄弟也已经派人赶赴蜀道打听消息寻人了，他们特意嘱咐了我要将你看好，不能让你再做傻事！”
顾婉看他身上白色的布条开始泛红，急忙俯身按住他说道。
“什么傻事不傻事！咳咳...此时...我要待在这里毫无作为，便是最傻的事！”
牧禅怒喝道，身上的伤口已然再次撕裂开来，态度坚决的说道：“哪怕是死，我也要把素素带回来！！”
“你还不醒悟吗？哪怕你找到了她，你也没法将她带回来啊！素素走之前和我说过了，她说...她说了你们之间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让你忘了关于她的一切，这一切本就不该开始，也早就该结束了！！”
顾婉焦急的劝说道，将卢素素走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她也是才意识到，怪不得这些天卢素素并没有拒绝排斥自己与牧禅接近。
原来对方心里早已萌生退意，或者说是做好了要与之分别的想法，希望自己能代替她，继续陪伴着牧禅。
“她说...我们之间不可能...”
牧禅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两人之间的差距，准确的说，是两人姓氏地位上的差距。
哪怕两人之间的感情再深也罢，都无法规避掉这与生俱来的差距，关于阶层地位的差距。
他出身陇西边境乡县，也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而卢素素，哪怕中间有些隐情波折也罢，但她始终流淌着的，依然是五姓七望·范阳卢氏的大房直系血脉。
门不当、户不当。
两人的结合，终究只会让尊贵的范阳卢氏蒙羞，而要想掩盖此丑闻...
“你还能活着，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你活着，别再奢求其它了...”
“别让他死了，如果他死了，那逆子恐怕会再做蠢事！”
“唉...孽缘啊孽缘...”
......
他恍惚之间，回忆起卢守仁之前口中所说的话语，愣愣摸着自己身上包扎好的绷带，脸色变得自嘲不已的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她还会选择离开，结果...还是为了护住我...”
顾婉听着他似有所悟的喃喃自语，表情默然，心间却是激起无尽杀意和庆幸。
大意了，终究是大意了！
若非是对方刻意在留牧禅一命，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的她，连带着自己家族的命都尽数同牧禅捆绑在一起，要是牧禅稍有不测，留待自己等人的，就是被满门斩首，彻底消失于世间。
可叹自己之前竟还在因儿女私情闹别扭，从而对此有所疏忽防备，要是换做其它人下手的话...
该死！
好歹曾亦是堂堂不良人三十六校尉·天罪星，成功接近目标后，竟然还会闹出这种遗漏！！
这两日在陪伴看护牧禅之际，顾婉也已想好了一切。
哪怕她对这位伪君子的诸多做派感到困惑和厌恶也罢，但她的职责本分便是顾全好对方安危。
孰轻孰重，孰是孰非。
想通一切关键的她在悔恨之余，也果断安排好了诸多防备。
在目前的绵州城内，让她最看不透的，可能会威胁牧禅性命的存在，并非是荀氏、陈富甲等人。
而是那自称为‘恭大锤’的州衙师爷——大唐开国名将·尉迟恭！
早在初见之时，她便对此惊疑不已。
牧禅此人为何能得到皇上如此看重，除了不良人之外，竟是派出大唐名将陪同照看？！
利益相争、明争暗斗。
她对此毫不陌生，多方打听了解关于牧禅的一切，亦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提前做好防备、扫除威胁。
可唯独尉迟恭本人那堪称为‘怠惰’的行径，她是怎么都看不透！
或者说，她真正看不透的是皇上特意委派此人陪同牧禅左右的用意何在？！
若说提及那‘忠君’一事，关于尉迟恭有关的事迹，暂时未看出有何异常之举，可其人与牧禅之间的关系，明显也有些暧昧之处。
毕竟再如何夸大也罢，牧禅现在也仅是个有些奇巧婬术傍身，身居朝廷五品上官职的清白少年而已。
天下之大，那有奇术傍身而有过之无不及者，若是有心搜罗招揽的话，那不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谈论诸多缘由，他又何以能得到这位武夫，这位大唐开国名将的认可赏识？！
顾婉看着那失魂落魄、面容颓废，正反复喃喃自语的牧禅，想着自己一族日后的生死荣辱，将尽皆与此人捆绑在一起，只感觉前路暗淡无光。
正如他那范阳卢氏的妻子不辞而别一般，日后哪怕牧禅再如何得势，得到皇上的垂青赏识也罢。
有些人，有些事生来便已注定了。
正如她天生便是罪族之子，负罪之身一般。
类如牧禅这等山野边境，平民出身的清白小子，哪怕境遇非凡，洪福齐天也罢。
终其一生，最高的成就便是在朝中当个‘左右仆射’的布衣丞相！
只是哪怕其能作为布衣丞相也罢...
别说是自己能得以凭此复兴家族，洗脱罪责一事了。
想要跨越五姓七望的门槛，从而娶得‘五姓女’为妻，那也是极其困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