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不错？！
除了嘴角连连抽搐的尉迟恭在内，在场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们当即都惊掉了下巴。
而牧禅本人似乎还觉得这把火不够旺，竟是又若无其事，或者说是形色自然的又舀了一勺子粥送在嘴里咀嚼。
围观的众人只感觉周遭事物都慢了下来，眼中只有那位少年的一举一动，随着其喉结缓慢的蠕动，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小兔崽子，俺可是来看戏的，不是来陪你唱戏的！”
尉迟恭板着张黑脸，露出一副难看的微笑对他低声抱怨道。
“偶尔也得有些参与感，这戏看的才更有意思嘛！”
牧禅嬉笑着轻声回道，末了招呼道：“老恭可别觉得难为情啊，这填饱肚子才是要事！”
“哼！”
尉迟恭翻了个白眼，也随着他一样的动作，将那混杂着砂石的菜粥放入嘴里咀嚼，将砂石尽数嚼碎后吞咽下肚。
随后仅三两下便把这一碗砂石粥给干了个精光，将空碗递交给瞠目结舌的常熊，点头致意谢道：“好粥，承蒙款待！”
“这这这...”
常熊愣的嘴唇连颤，都不知该对这一幕说啥了。
还是说，刚才自己那随手一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刚好没舀到粥里那些砂石的杂料？！
“这不可能！那菜粥里边都是砂石，他们怎么能吃的下啊！那破玩意儿连狗都不吃，这刺史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
王老爷回过神来，当即大声惊怒道。
“嗯？！”
牧禅听言看向他，清喝道：“大胆！你是在说本官连畜生都不如吗？！你竟敢公然诋毁辱骂朝廷命官？！”
“那粥里明明混了砂石，怎么可能咽的下去啊！那都不是人吃的东西，你身为绵州刺史竟是要包庇...”
这王老爷恐怕不仅是对常熊此人，竟也是没把牧禅当回事，一个劲的说道，心中对于大唐朝廷亦是没什么敬畏之心！
“混账！本官现在问你，当众公然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牧禅再次喝道。
“...相互包庇，你们这是官官相护！你们定然是有所勾结，并还在预图不轨谋求私利，你也是个贪官、狗官！！狗官！！乡亲们看啊，看看咱们绵州官府的官人都是何德性...”
王老爷手指着牧禅，边骂边向周边百姓寻求附和认同。
“来人啊！给我拿下这辱骂官威的不敬之徒！”
牧禅一声令下，可那些个本地的衙役也许是心中忌惮在事后会被这王老爷记恨，面色复杂的顿足不前。
“老恭！”
眼看着那王老爷越骂越过激，旁听的百姓面色亦是有些动容之貌，牧禅见状只得再喊一声。
“你...你想干嘛？官府的人又可以肆意妄为吗？！”
“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想要堵我的嘴吗？！”
“我王某可不是善男信女，任由你胡作非为也可装作视而不见，这么多乡亲们都看着呢，王某也完全不怕你们...”
王老爷有恃无恐的连声骂道，见那身材魁梧的大黑熊走上前来，招呼着身旁的几名仆人护在身前，躲在后边大声嘲讽道。
“聒噪！”
本就有些不悦的尉迟恭冷哼一声，走上前抬手一拍，巨力直接将一名瘦弱的仆人扇飞数米远，随后以他那和身形完全不相符的迅捷灵敏抬脚挥拳。
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反应，本是护卫在王老爷身旁的仆人，皆均是倒地不起。
尉迟恭动作简洁利落的抬手一揪一抛，将那面容已被吓得呆滞的王老爷抛在牧禅的面前，一脚踏在其胸前，将其镇压在地哀嚎痛叫。
“哼！不敬之徒，竟敢藐视律法，公然辱骂朝廷命官？！”
牧禅怒喝道，大声诉说着其罪责：
“依照《大唐律令》第312条规定：诸殴制使、本属府主、刺史、县令及吏卒殴本部五品以上官长，徒三年；伤者，流二千里；折伤者，绞。若殴六品以下官长，各减三等；詈者，各减殴罪三等！”
“若你再执迷不悟，本官便将你刚才抗法不从之行给算上，让你追加一等！”
“你你你...你们这群...”
王老爷表情又惊又怒，强忍着痛意还想说些什么，胸腹上的那只大脚突然使力，压得他直接当即便上不来气。
“一而再、再而三公然辱詈本官，蔑视官威王法，你是真当本官心善，不会依法惩治你？！”
牧禅怒喝道，抬眼看向周边围观的百姓们，刚才那些被煽动着一起口吐芬芳者，此时也吓得回避着他的视线，身子颤抖不已的缩在人后。
“你刚才说这粥里有砂石？狗都不吃？还说本官与常师爷相互勾结，欲谋私利？呵...”
牧禅质问道，重述着对方刚才说的话语，轻蔑的摇头嗤笑一声，看向周围的百姓们，仰头将碗里的菜粥尽数吞进嘴里，咀嚼几口吞咽入肚。
“啊呸！”
将菜粥尽数吞下的他，往手心里吐了一粒小石子，将其用两指掐着高举示意，高声质问道：“就这点砂石而已，不过就是那随着风尘刮进锅里的，有什么吃不得的...”
大人英明啊！
常熊听闻此言，当即连连点头，暗比了个大拇指。
什么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这便是‘心有灵犀’啊！！
“...再者而言，你们可知这打铁锅里的菜粥，其中所用的粮草从何而来，如何而来，因谁而来？！”
牧禅大声喝问道，镇得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
在他们之中自然有清楚境况之人，可更多的，还是那不明其详细原由，或者说根本不甚关心原由，只在意那‘官府赈灾放粮，每日仅限500碗菜粥，每人可领一碗’这件事上边。
说白了，便是晓得官府每日可有免费的菜粥领食，至于其它的或者背后的事宜便不再关心了。
甚至于，类似成老爷、王老爷这种雁过拔毛，只会占便宜的地方商贾地主的眼里，这便是那只挣不赔的买卖，或者更是将其视为自己的所有之物了！
因此，且不说其它方面的造谣也罢，光是不明事实真相者，或者说是那心里没有任何感恩之情的白眼狼，只要合适的机会，定会趁机发难或是伺机谋取更多的利益。
但在地方之中，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皆有，心性好坏者皆都共存于此。
换言之，哪怕一个人的品性如何恶劣不堪也罢，在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律法的前提下，他便是一位实打实的‘良人’
小肚鸡肠、白眼狼、铁公鸡、形骸放荡、言行粗鄙等等...
这都不是社会判定一个人‘好坏’的依据，律法才是。
而牧禅不仅在公开场合，且在心中亦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大唐律法的重要性，亦是因为这便是人与人之间得以和睦共存的基础！！
“在绵州粮草告急之际，我绵州官府集结百姓之力，共建‘绵州社会保障基金会’，便是为了帮衬救济诸位受苦受难的绵州百姓度过难关。”
“而这份帮衬，是无私的，是无需代价的，是单方面付出的，并未向受助者索取一分一厘！”
“就同这锅菜粥一般，有需要你便来领食便是，它不分你我也不分贵贱，亦是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所有，而是属于绵州百姓们一份共同的心意，一份救济他人的心意！！”
“我绵州官府代为管辖基金会中的所有财物，其中支出得失、捐赠救助的种种事迹，也都一笔一划的公示出来，有何见不得人的？！”
“你说我牧禅伙同他人贪污，从中谋求私利？！”
“真是可笑！你可知这基金会从事至今，我牧禅前前后后代表绵州官府，代表个人也罢，捐赠了多少物资在其中，帮衬了多少受苦的绵州百姓？！”
“我要是顾及私利，何需再行此一举？！那些个支出可都详尽记载着，我又是如何谋得那所谓的私利？！”
“而你呢？！魏城县的王老爷是吧？敢问你的名头可在绵州社会保障基金会中登记在册吗？有捐赠过一分一厘吗？！有吗？！”
“这菜粥供你免费领食一碗，若你不需要可以留给其它有需要的人，正如你吃过了这一碗菜粥也罢，你也无需为基金会做什么！”
“但你可莫要忘了，这都是绵州百姓们救苦救难的一份心意，你可以不理会，但本官绝不会容忍他人侮辱、糟蹋这份心意！！”
牧禅一连串怒喝反问，直接让在场的一些百姓不禁脸红耳赤，羞愧捂面。
而那本是叫的最凶的王老爷，此时也是再顾不上身子疼痛，一个劲的抱头贴在地上宛若鸵鸟，却是恨不得将自己深藏在地缝之中，羞于见人。
“这菜粥本官也已试过，虽有染了些许风沙，但无伤大雅，果腹有余！”
“粥里的砂石，想来亦是熬制时随风飘洒在内，或是在那跋山涉水搬运而来时，不小心掺杂在其中的吧，整体无碍！”
“而其它关于菜粥的诸多事宜，经本官问询查验证实...”
牧禅转过身子，看向那面容有些呆愣的常熊说道：“常师爷兢兢业业，未有任何出格之处，此事...”
他表情欣慰的拍着其肩膀，点头称赞道：“你做的很好，不负我的期望！”
“啊？我？！”
常熊整个人直接懵了，左右看了看，手指着自己受宠若惊的诧异道。
这都怎么回事啊，他可都做好了蹲牢狱，受皮肉之灾的准备了，怎么会...
反而是受到刺史大人的器重和赞赏啊？！
牧禅没有接他的话茬，朝着周围的百姓们再次强调道：“本官还是那句话...”
“这锅菜粥本就是无偿供应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常师爷所行也附和各项条例规定，没有任何出格之处！”
“常师爷是不负本官信任，肩负重任之人！”
“尔等可听详细了吗？！”
“尤其是你，王老爷！今日本官念你是触犯，便宽宏大量放你一马！”
“而在今日之后，若是再有人如此不敬，公然辱骂污蔑大唐官吏蔑视律法，一律依法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