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陪朕去那酒馆走一遭。”
“陛下，臣夫人管得太严，回去晚了只怕......”
胡子已经发白的房玄龄有些为难，
他家的夫人简直是河东母老虎，自己若敢因朝政外的事晚回家吃饭，她敢让府内三天三夜鸡犬不宁。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也罢。
房玄龄的老婆是个什么德行，他在清楚不过了，那样的女人他也遭不住。
随后拉住想偷偷溜走的大舅子，翻着白眼的长孙无忌。
“辅机还没喝过英雄酒，走，咱们去那新开的酒馆看一看。”
李世民咽了口口水，那英雄酒的滋味可真是回味无穷。
上次留的那一小瓶，先是在回来的路上被孙思邈软磨硬泡拿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正准备让观音婢藏起来，好死不死被过来串门的程咬金发现了。
那厮拿着一根从御膳房偷来的羊腿，硬生生从朕这里换走了剩下的半瓶酒，说秦琼又生病了，带点朕的酒水去探病。
想到这李世民就气得牙痒痒。
老匹夫，以后别想进朕的两仪殿。
过了半个时辰后，
李世民两人熟练地在马车上换下了常服，随后从小巷里走出来。
看着生意火热的酒馆有些瞠目结舌，这可比之前的甜品生意红火太多了。
“呀，李伯伯快进来，相公给你们留了位置。”
眼尖的卢素素一眼认出了人海中的李世民二人，连忙招呼他们来到牧禅在酒馆内留的最好位置，二楼窗户旁的小圆桌，采光采风皆是上等。
最特别的，是圆桌旁两把圆椅，宛若凳子般形状的器物，却比凳子多出了符合人体工学的靠背。
“咦，这是何物？”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两把圈椅，这新奇玩意自己还没在长安城内见过呢。
“这是相公做的圈椅，相公说李伯伯公务繁重，长期端坐对腰背不好，就发明了这种能靠上去的椅子。”
卢素素眨了眨眼睛，给二人先是端上了一些糕点，随后再倒上了两碗晶莹剔透的英雄酒。
椅子源自胡床，在五代十国的时候从逐渐变成了具有靠背的椅子。
在这之前初唐时只有凳子，短坐还好，长久坐着就不舒服，就连龙椅，也没有靠背。
所以大多数的王侯贵族都习惯用正坐，也就是跪坐的姿态，长期以往对小腿骨骼发育极为不好。
看看后世日本人的罗圈腿就知道了，他们席地而坐的习惯就是从唐朝传过去。
“禅儿精妙的点子真多啊，”
李世民率先坐了下来，然后往后一靠，顿时背部传来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这种不需要腰力支撑的结构，让它的脊柱无比放松。一旁的长孙无忌也感受着放松下来的腰背，那一瞬间的舒爽，让他的老腰如释重负。
作为纯粹的文人，他可没有李世民那么强横的肉身，长年累月的伏案工作已经让他的腰背隐隐作痛。
回去一定得把府上的凳子全换成这椅子！
李世民朝着长孙无忌眨眨眼，
意思是说道：这次出来没亏待你吧。
长孙无忌有些尴尬，随后傲娇地说道：“尝尝你说的英雄酒。”
他端起了面前晶莹剔透的蒸馏酒，不由得啧啧称奇，单着卖相就堪比宫酿，随后淡淡地抿了一口。
金戈铁马般的辛辣感瞬间在他口腔内充斥而开，长孙无忌不由得一拍大腿，整个人精神抖擞：
“好酒！”
这么辛辣醇厚的酒水，让他回忆起了小时候和李世民第一次在老爷子那偷喝的酒。
李世民哈哈大笑，随后将英雄酒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了素素。
素素连忙为其满上。
同时心里暗暗说道：
这李伯真是文官吗？能一口将这么辛辣的英雄酒喝尽，这么多天她只见过苏烈一人。
“小侄女，你的相公去哪了？”
李世民疑惑道，怎么不见牧禅的身影。
“相公去西市买东西了。”
“哦，那不急，我就在这里等他。”
李世民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问道：“小侄女，还有奶油蛋糕吗？帮我打包一份。”
此时在西市。
牧禅左手一个竹篮，右手一个竹篮。
刚刚他路经一家铁匠铺，用十两银子盘下了他的炼铁炉还有人力鼓风机一年的使用期限。
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铺子老板激动得送了他百来斤煤炭。
他炼铁的设备有了，现在就得找品质高的铁矿石了，他在铁匠铺里也看了看里头的铁块，大部分含碳量太高，过脆，不适合拿来锻造武器。
牧禅在专门贩售矿石的摊位上挑挑拣拣，一直找不到满意的。
这时，一个破落的摊位旁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你这什么破铁，软不拉几的，把我的五十文钱还给我。”
一个赤膊的汉子脸带怒意，把一块有花纹的铁块丢到摆摊的胡商面前。
“爷，行行好吧，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不然您再拿一块去吧。”
“滚你大爷的，我要你这破铁何用！你今天要是不把钱还我，我就告官。”
那汉子一把将胡商揪了起来，举起了巴掌抡圆就准备扇下去。
“这位大哥，莫要动手。”
牧禅连忙将其拦住。
“哪里了的狗.....是牧老板啊，这不关你事，等我拿回了酒钱，再上你那喝两杯。”
大汉转过头来，正准备对身后的人破口大骂，发现是牧禅后连忙换上了一幅讨好的嘴脸。
牧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着吧，算给我一个面子。今天你在酒馆喝的酒，我全免单。还请放这位兄弟一马。”
大汉顿时双眼放光，把胡商一把丢下，钱也不要了。
“听见没，今天是看在牧老板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卖这些废铁，我就把你摊位砸了，还不快滚。”
随后哈哈大笑：“牧老板你可不能食言啊，我这就过去喝酒。”
牧禅颔首点头：“去吧。”
大汉走后，牧禅将这位身上沾满泥泞的胡商扶起。
“这位小哥，初到长安城人生地不熟，与人打交道切记小心谨慎。”
自己刚来长安的时候，也是处处碰壁，好不容易才咬着牙将店铺经营下去，熬到今日才翻身做主人。
即使有万界图书库这金手指，若是没有李伯玄元令牌相助，现在估计也不在长安了。
生活不易啊。
“多谢大人照顾.....鄙人感恩戴德无以为报。”
那胡商咬着牙，他本是天竺的一个行脚商，这次倾家荡产买了大批棉布，宝石还有铁块，本打算运来长安贩卖。
没想到先是被流寇劫掠，只剩下一车特殊的铁，他好不容易来到长安，现在只求能凑够回家的路费。
牧禅本打算就此离去，走时好奇瞥了一眼那大汉所说的废铁是啥样。
顿时，他身子一颤，这，这是....？
大马士革钢？
牧禅拿起了这位胡人面前带有螺旋状花纹的钢块，急切地询问道：
“这可是大马士革钢？”
这位头缠布巾，鼻深眼阔的摇了摇头，用着生硬的汉语说道：
“这是乌兹钢，一斤只要五十....不，三十文。”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本以为这批钢材能够得到大唐人的青昧。
没想到大唐的冶铁已经十分成熟，民间所需的大多是能铸成农具的高碳铁，不需要这种弹性太高的钢材。而朝廷的铁器，从来都是有专门生产的百炼钢铁冶处，更不需要他这么一小批钢材。
牧禅双眼放光，把这块乌兹钢拿在手中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乌兹钢是大马士革钢的前身，为古印度生产的特殊钢材，兼具韧性和硬度，同时还能防锈，最主要的打造成兵器后，简直是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而且酸洗或者研磨后，钢的表面会带有螺旋状的漂亮花纹，在欧洲十字军东征时大受欢迎，可惜在18世纪末就失传了。
“大人若是喜欢，还请收下。”
胡商眼见牧禅对此爱不释手，连忙拿起一把乌兹钢献给了牧禅。
“你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牧禅拿出三两白银，塞进了胡商的怀中。
胡商顿时怔住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待牧禅回到作坊内，看着已喝的微醺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前去招待。
“李伯，常伯！你们来了。”
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牧禅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前去招待。
“你买的这是铁矿？还有坩埚？”
有些微醺的李世民一眼认出了竹篮里头的器物。
前阵子尉迟敬德在自己的府内开了个打铁的地方，说是许久没打铁手生了，怀念当时在师父学艺的日子。
“李伯，我正准备做一些小东西就买了些铁矿打算自己动手。”
牧禅摸了摸鼻子回复道，
李世民不喜地皱了皱眉头：“没出息，怎么做铁匠的活。”
遗传了朕的诗词天赋，应当多多才行，学那黑脸大老粗干甚。
牧禅摇了摇头，“我要做的东西，寻常铁匠做不了，只好自己动手了。”
李世民脸上有些不悦：“你怎么不找我帮忙，宫中的铁匠我都能帮你请来。”
牧禅翻了翻白眼：“李伯，我这是商业机密，被宫中铁匠知道了岂不是给他人作嫁衣。”
“嘿，献制冰法怎么不见你这么小气。”
李世民有些打趣，随后拿起一块乌兹钢。
“这是什么铁，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天竺来的乌兹钢......”
牧禅耐心地给李世民科普起了乌兹钢的来历。
一旁的长孙无忌面不改色地看着两人互动，默默地喝着自己碗里的酒水。
他知道李世民因为制冰之法，很看重这个姓牧的小子，可是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远没有那么简单啊。
再细细看去，这小子身形居然隐隐有几分李世民年少的模样。
顿时长孙无忌一激灵，酒都醒了大半。
好你个李二！我家妹妹对你不离不弃，你居然在外沾花惹草，孩子都这么大了。
怪不得天天往西市跑。
只见他咬牙切齿，猛地灌了一口酒水壮壮胆。
正打算当面质问李世民，你这样做可对得起皇后，对得起太子？
等等，太子！
话到嘴边想起了皇储之事，长孙无忌顿时冷静下来。
此事不宜声张，还需从长计议。
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李世民，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糕点，堵住了自己的嘴，等我回去就把这事告诉妹妹，让她收拾你。
“将进酒可是你写的？”
了解完乌兹钢后，李世民打算回去便让宫中的铁剑打造把横刀出来看看效果。
如果真如禅儿所说能吹毛断发，那就下令大规模收购。
如此一来，朕的丰功伟业又添上了一笔。
想到这，李世民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随后问出了他此行前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