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太后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日了，自从传来那小子的死讯之后，太后不吃不喝，大有跟着那小子去的意思。
闻煜辰黑沉着脸，站在门外，看着跪了满地的宫侍们。
“开门！”
有人上前，撞开了房门。
闻煜辰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房屋眉头拧着，他大踏步进了屋子，他的母后抱着一对布偶娃娃，正站在窗前，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
他心中莫名一颤，沉了沉面色，开口唤道，“母后。”
看到闻煜辰的面容，那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动了动，她转身对闻煜辰笑了笑。
“来了啊。”
出口的声音极温柔，这反而让闻煜辰惊讶，他母后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因为他是皇长子，生来身上就扛着担子，他的母后总是像个斗士，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定要强大，强大了就不会再受人欺辱。
所以他看习惯了母后身着盛装，沉着冷静的样子。
余文乐阳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娃娃递给了闻煜辰。
娃娃很丑，宇文乐阳不善女红，闻煜辰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么一个娃娃，因为放在床头看着娃娃奇怪的五官，他总是做噩梦，所以他对这个娃娃印象深刻。
那时候他总梦见自己的影子变成了布偶娃娃，嘴歪眼斜。
他悄悄扔了娃娃，没想到会在母后的手中。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娃娃，眉头蓦然蹙了蹙，“这不是我的。”
他幼时练字，曾把娃娃放在书案前，墨汁不小心甩在了上面，所以哇哇的脑袋上有一大片的墨痕。
宇文乐阳愣了愣，又递出一个娃娃。
正是闻煜辰那个沾满了墨渍的娃娃，他有些惊讶，“这娃娃您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
宇文乐阳笑眯眯的点头，“是啊，一人一个，不争不抢。”
闻煜辰蹙了蹙眉，“另一个是给谁的？”
宇文乐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不能说，会被杀头的。”
闻煜辰拧了拧眉毛，至此才发现母亲的不对劲。
她虽然在跟自己交流，眼神却定在虚无。
他睁大了眼睛，上前一步抓住了母亲的手，低低唤了声，“母后，我是谁?”
宇文乐阳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朝后退了两步，然后像是受惊了一把，飞快的跑到床上，她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罩了进去。
瑟瑟发抖的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是我的错。”
她跑起来，闻煜辰才看清她竟然未着鞋袜，赤着双脚。
他心中一沉，转身对着宫人吩咐，“去太医院，找王监院过来。”
王正平跪在闻煜辰面前，支支吾吾回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这是……癔症。”
闻煜辰寒着一张脸，癔症的另一个名字，叫疯病。
他母后好好地，怎么会疯！
“可有下毒的痕迹？”
王正平摇头，“无。”
“可有法子治?”
“无。”
闻煜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夕间就没有娘了？
那个宇文家的崽子，死了便死了，他本来就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可为什么他死了，自己的亲娘会疯？
他觉得自己像是罩进一张看不见的网，网的后面是真相，可他下意识的竟然畏惧真相。
不过，即使畏惧，他也要拨开。
不管是什么，他都要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宇文晟料理完后事，便来宫里辞行，他知道自己的妹妹的疯病，却也只是站在门口叹气，连房门都未入。
就这样走了？
闻煜辰听着内侍的回禀，心中更加疑惑了。
他的舅舅，是最疼爱的母亲的人，听闻母亲得了癔症，居然没有询问缘由。
证明他知道缘由！
他就这样没留下只言片语，直接回了他的大西北驻守。
闻煜辰坐在高高龙椅之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莫名觉得孤寂。
宇文王府的门头上还挂着白绸，在门口悠悠荡荡的，看着好不凄凉。
偌大的王府，却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宇文士坐在儿子的书房里，心中不是滋味。
虽然众人都没有说，但其实心里都认定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孙子。
他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别人看他的异样目光。
儿子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女儿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最不喜欢那个小野种的，却因为这事，跟他大闹一场。
说出的话要多狠就多狠，甚至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宇文士越想心里越气愤，为什么他跟重英的一双儿女长成了这般，一点也不孝顺，是不是重英临死之前对他们二人说了什么？
他的艳儿就不这样，不管他如何骂临儿，艳儿总会教他跟自己亲近。
宇文士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一定是重英的错，就是她当年看不上自己，所以从来不让儿女跟自己亲近！
他心里那个人的样子突然就变得可憎起来，他觉得自己落得现在这副样子，都怪当初娶了那个女人！
他气愤的找到书案前的卷缸，那里有宇文晟收藏的亡母遗像。
平常的时候他从来不敢碰，因为知道那东西在儿子心里有多重要，也知道云重英不希望见到自己。
所以他总躲着，可现在儿子不要他了，女儿也不要他了！
他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们的想法？
他要撕了那张画像！
让他们也跟自己一样痛苦！
宇文士抽出卷缸里唯一的一个画卷，展开。
却不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影子，只是一副简单菊花图。
宇文士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慌了，他瘫坐在地上，“晟儿是真的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
他把他母亲的画像带走了，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带走了，是不是代表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乔姨娘来到书房的时候，就见到宇文士痛哭流涕坐在地上，她眼睛里划过厌恶，随即又挂上了笑意。
她扭着自己的身段，柔荑抚了抚与宇文士的胸口，“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宇文士抓住他的手，“晟儿是不是不要咱们这个家了？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怎么办？以后再也没有人护着我们了。”
乔艳儿撇了撇猩红的唇，“放心吧，这世上孩子逃不过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