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之顿觉十分尴尬，他张了张大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对方一脸云淡风轻，并未有询问的意思。
他的解释更加此地无垠了。
他艰难的咽下呼之欲出的“只是路过”四字，咧着嘴呵呵傻笑着。
王言良淡淡摇头，一脸叹息的样子。
王生一天生是气氛绝缘体，他拎着手里大大小小的食盒，将其中一个匣子递给林落羽，“落羽师兄，这是我楠姐让我带回来的吃食，说是你前几日有着风寒的迹象，专门给你做的驱寒吃食。”
林落羽眸色微变，微微点头道谢，接过食盒。
然而王生一又地上两个大大的包裹，“夜里冷，楠姐为你收拾了两床薄褥，还有一些薄衫。”
林落羽眼神黯了黯，她这是不打算让自己回去了吗？他的东西都送了出来。
他指尖捏得清白，一时忘记抬手去接。
身边的老仆人连忙接了过来，恭敬说道，“我帮先生送到榻下。”
林落羽淡了神色，轻轻点头。
王言良跳下凳子，好奇的站在林落羽边的食盒，深深嗅了口气。
林落羽指节覆上食盒上凹凸的缠枝花纹，算是赶他走之前最后的善意吗？
桃花眸底幽深的黑色染上冰色，修长的指攥住食盒送至王言良面前。
小言良微微一怔，随即惊喜的抬眼看着自家先生，小手合拢行了个礼，“谢谢先生。”
林落羽轻轻嗯了声，“今日课就到此。”
他说完转着轮椅朝外行去，孤独的背影让王生一没由来心中发紧，这是他笔下的人物啊，一种类似于母爱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他张嘴喊了声，“落羽师兄，楠姐也为我们带了吃食，你不用给宝蛋儿。”
林落羽径直转动着轮椅，未回头，也未回答。
王生一心里直犯嘀咕，他话本子里的两人可是浓情蜜意的，咋现实中的二人这么别扭呢。
“哎……复杂不过人心。”
他感叹着。
王恒之朝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家里的饭不吃，就爱吃外面的，外面的饭是香些吗？”
王生一的一腔感叹被他哥拍得烟消云散，黢黑着小脸说道，“你还别说，就是香。”
“走走走，咱们一起去花厅，让你见识见识我楠姐的手艺。”
几人来到花厅，王生一揭开食盒盖子，顿时浓香扑鼻。看書喇
老王和他媳妇凑着脑袋上前，里面是晶莹剔透的虾饺，饺皮比纸都要薄，透着里面翠色的菜与虾仁。
刘慧枝抄起筷子不客气的夹了一块放进口中，看起来的极薄的饺子皮却很有韧劲，一口咬下去饺皮弹牙。
里面包裹的蔬菜并不颓软，脆脆的极有口感，虾仁的鲜嫩裹满蔬菜。
刘慧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菜？我从来都没吃过。”
王生一挠头，“不晓得，这是楠姐从西郊回来的时候，随手摘的野菜，口感清脆鲜嫩，可好吃了。”
王恒之也夹住一个放嘴里，唇舌搅动，眯着眼睛咀嚼半天，“怪不得你不愿意回家，原来外面的菜真的更香一些。”
王生一撇嘴，“我跟大哥才不一样好吗？我赖在乐客来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一口吃的。”
王恒之黑了黑脸，不知自己的形象在弟弟与媳妇眼里什么时候就跌到扶不起来了，他在官场上是长袖善舞了些，对上级也确实谄媚了些，可这也是身在官场的无奈啊。
“你们都清高，清高都别吃饭了。”
他黑着脸骂完，抬手就端着食盒，正要离去，却被他媳妇一把揪住头上发髻，“放下。”
王恒之：“……”
“夫人，为了口吃的何至于此。”
王言良似乎见惯了父母这个样子，小小的身子端坐在大圆桌一侧，小手捧着食盒，缓缓打开。
三人顿时停下战斗，齐齐转眼，看向食盒。
一碗焦红鲜嫩的羹盈盈映入几人眼帘，上面撒着细细的核桃粒，仔细看会发现还有肉粒，红褐色的汤汁带着肉香浸润这碗羹的每一个角落。
小言良执起白瓷细勺，轻轻探入碗里，那满香四溢的羹露出底下柔嫩的本质，竟是柔嫩的鸡蛋，小言良认真的叼住勺子，舌头刚要动，那爽滑的蛋体已然被搅碎。
他睁了睁眼睛，动齿咀嚼，坚果与肉粒在齿间消磨留下馥郁的浓香，一口吞咽下去还带着淡淡的辛辣之感。
只是这辛辣很微弱，与鲜香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
小言良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着蛋羹，嫩白的小脸红扑扑的，越吃越香。
王生一与刘慧枝都盯小言良的勺子，下意识吞咽唾液，而王恒之抱着虾饺，虾饺的鲜香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于是他衬四下无人，疯狂抄动筷子。
腮帮子动的飞快，甚至都忘了嚼，再正好剩下两粒饺子时，他松了手，默默把饭盒放在圆桌之上。
轻手轻脚的出了客厅。
刘慧枝咽了咽口水，“小宝儿，好吃吗？”
小言良点头，“娘亲要尝一口吗？”
刘慧枝伸出去的手忍了忍又缩回来了，好不容易见到她宝儿这么有胃口的时候，不忍心抢他的吃食。
她安慰自己，虽然吃不到这绝品蛋羹，但是吃虾饺也想当不错了，刚要转身。
“王恒之你当人吗——”
一声咆哮充斥在郡守府。
寡月清寒，林落羽坐在窗前，看着漆黑的也夜与凉月。
眸子看向虚无，正在出神。
他想他没有什么可以给林楠的，若是她希望自己留在郡守府，那他便如了她的意。
待看到她遇得良人，他便可了此残生。
他睡前想得极好，然而真正到了睡梦中，他的潜意识不再受他支配。
梦里的林楠依然浅笑着看他，粗粝的指抚着他的脸。
他的目光将那人狠狠攫住，长臂似铁，禁锢入怀。
他不受自己控制的掠夺，占有。
直至梦醒，他看着自己泥泞的衣裳怔忡，他知道他想要的只是陪伴了，随即而来巨大的虚无将他笼罩。
寒月依旧凄清，夜风拍打着窗棂，带来无尽寂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