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仙侠武侠>夜孤>十三章 高山流水
  庄子昂就这么失踪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自从那天晚上分头行动后,直到白烨背后的伤痊愈,白烨就没在见过他,倒不是想见,只是自己手里还持着一个烫手山芋----牌子。

  白烨反复地看着这块差点搭上他的小命的牌子,没有任何异常,在手中抛起又接下,日子依旧无聊,可能再也不会去找迟安屹听曲子了,或许从一开始就像个傻子似的被骗着,被嘲笑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惹祸上身,白烨这么想着。

  白烨将那牌子压在柜子的最底下,望着窗外高远的天空,偶尔一只孤鸟飞过,惊起落叶一阵翻飞,平州的天依旧是平时的天,梧桐苑很小,小到跟巴掌大小差不多的天空,没有任何变化。

  迟安屹也曾想过亲自登门去见白烨,但是碍于白家的身份,百鸟阁的人去似乎又有点不大合适。这个少年就是这样,永远那么不温不火的性子,外人看来近乎冷漠,但是内心也会为自己看重的人着想,红玉看着迟安屹这个样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他是幽冥阁的枯藤之主。

  迟安屹将凤凰召回百鸟阁后,依然没有找到迟渊,迟安屹心底纠结,幽冥阁的少主人丢了的话,传出去,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吧......想到这里,好像也挺有趣,迟安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便让人喊了凤凰来交代:“找迟渊先不急,安王府安插眼线是当务之急。”

  凤凰慵懒地半倚在门框上,尽管天凉,凤凰依然着夏装,大半的肩膀露在空气中,只一条缚雪纱做外披,露出脖子处凹陷的锁骨,凤凰喜爱抽烟,一柄细长的烟杆从不离手,轻烟缭绕在她周围,不艳俗,更显妩媚动人,可是谁又能看得出来,这个管理百鸟阁的精明女人,才不过二十岁。

  凤凰吐了个烟圈,缓缓说道:“公子,安王府的眼线,你可知我送过多少姑娘进去。其中,无一人例外,全部被送回来了,我也曾换过他府上家丁,不过隔天,就被打死扔乱葬岗了。安王府的防卫严密,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迟安屹起身对着凤凰,并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身前的貂绒毯子披在凤凰肩上,随口说道:“天凉,女人虽然爱美,但是,也别染了风寒。另外,安王府,我亲自去。”凤凰紧了紧肩上的毯子,细软的触感自肩上传来,暖和不少,这么多年来,迟安屹恐怕是唯一一个在这深秋为她加一件毯子的人了。

  “好,属下去安排。”凤凰收起烟杆转身退出去了。

  夏历十月初八,天朗气清,只是些微的冷。看書喇

  安和王生辰,人言安王骄奢,年纪轻轻,仅二十有八,可每逢生辰必定大设宴席,铺张浪费一番,宴请自己的门客与亲友。

  三日前一纸邀请函送到百鸟阁。

  迟安屹坐在前往安王府的马车上,并未带随从,身旁是那日百鸟阁安王轩辕澈送的礼物,直到今日,迟安屹也没有打开过。百鸟阁地处平州,而轩辕澈的府邸在靖州,好在平州与靖州仅仅一山之隔,路途不远,只半日可到达。

  日头过午,迟安屹的马车便停在了轩辕澈的宅子门外,为了避人视线,迟安屹特地选择了走安王府的后门,车夫小心地搀扶着迟安屹下了马车,百鸟阁的车夫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是迟安屹还是听到车夫低声的惊呼,:“这么气派!”

  果然,仅仅是后门,青砖高墙,与之极不匹配的各色琉璃瓦片在正午的大太阳底下闪着光芒。高大的两扇门大大地敞开着,两边的柱子上,雕刻着各色的金色的鸟兽,凑近些看,鸟兽的眼睛均是各色的宝石,亏得迟安屹看不见,如果他看见这些昂贵的装饰这样凑在一起,恐怕也是要自废双目。

  帖子递上之后,过了许久,迟安屹的耳朵内传来轩辕澈大老远的就喊他的声音,还夹杂着哒哒的急促脚步声。“迟先生!多日不见!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轩辕澈喘着气说道,显然是急促地一路小跑过来的。

  迟安屹微微点头,轩辕澈的过度热情并没有改变迟安屹不喜欢轩辕澈的想法。只是礼貌的回答:“王爷无须亲自接见,在下受宠若惊。”

  在客房休整了一个下午,迟安屹估摸着时间大约是到了傍晚,便取出轩辕澈送的那张琴,对轩辕澈不喜归不喜,对琴的喜爱,却是真的。迟安屹摸到那张琴的名时,难言心底的讶异,这轩辕澈,还真下本,名琴焦尾,琴名无华,音调卓绝。

  迟安屹调了琴调,怀抱了琴穿过轩辕澈正厅的“人山人海”,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耳朵里倾听着大厅里的各色人物,其中不乏朝廷高官,江湖志士,宾朋门客,他们大多高谈阔论自己的生平事迹,或是所见所闻,没有人不想在轩辕澈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于是他们施展自己毕生的话术,同时献上自己自天下各地搜罗来的宝物。

  然而,迟安屹只觉得这些人聒噪。乐队最后一排的小姑娘琵琶奏得倒是不错。

  宴席过半,轩辕澈看着堂下堆着的各色珍宝,是一点劲都提不起来,要说天下的奇珍异宝,哪个没见过,他轩辕澈没有拥三分,也有两分九。靖州唯一不缺的就是这些,且不说靖州多金,靖州的行商遍天下,商贾之术仿佛是靖州百姓骨子里就刻着的。久而久之,靖州也就变得富得流油了。

  迟安屹酒足饭饱,把嘴一抹,听到堂前没有人再献礼了,迟安屹把琴一抄,在大厅中央席地而坐。似是旧时老友对轩辕澈说道:“安王殿下,草民身无长物,只有这拙劣的琴艺,献于王爷,还望不要嫌弃。”

  轩辕澈顿时眼睛亮了,背挺得直直的,连忙说:“迟先生少年天才,我辈俗人岂敢嫌弃!迟先生请开始吧。”

  迟安屹稳了稳琴弦,轻动手指,琴音乍起。《高山流水》自指尖飞扬,名曲高超,高山之志,流水之意,顷刻间似演奏者低语传达,又好像心灵相通,众人无不惊呼,妙哉!

  一曲奏罢,大厅里已无人言语,轩辕澈拍着手掌情不自禁喊道:“好!不愧是百鸟阁至宝!”有阿谀奉承者也跟着鼓掌夸赞,迟安屹言:“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今我只好借花献佛谢王爷赠琴之意。”说完又退回自己的小角落,灯火通明的大堂内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非凡。

  迟安屹借故退出宴席,在院内游荡,安王府的院内多种植牡丹,虽然已是初冬,但靖州异常温暖,牡丹盛开。迟安屹轻轻地抚摸手底下的一株牡丹,开的极盛,多重的花瓣挤在一处,至于什么颜色,迟安屹不知。虽然有手上蛛魂丝的辅助,走路并不会磕碰到,但是,多少年了,迟安屹已经忘记色彩是什么了,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想到这里,手里一用力,鲜红的牡丹花瓣四散,纷纷从花柱脱落,只剩光秃秃的花杆。花瓣落在土里,沾了泥土,像极了腐烂的伤口。

  这一幕被轩辕澈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轩辕澈上前捡起地上的花瓣,轻轻地放在花盆底部,用土仔细的埋好。无奈地对迟安屹说:“迟先生因何气愤?对这花却过不去。”

  迟安屹拍拍手上沾的花粉,说到:“牡丹艳丽,如今有多么光鲜,那它凋敝以后就多么丑陋,还不如让其在开的盛大的时候死去,人们会永远记得它们是如何美好的。”

  轩辕澈听了之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迟先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也曾这样想过。但是后来,我发现,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的花,埋在土里,别的花会把它们变作自己的养料,开的更艳。”

  迟安屹默不作声,并不想反驳轩辕澈。

  轩辕澈转头又说,“我知道,迟先生跟我是一类人,我们肯定会成为朋友的。不如多留几日,一同探讨音律。我府上那些俗人不懂。”

  迟安屹回以标志性的微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