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上的月牙尖儿勾破了天幕,清冷的春夜豁了口,在人间倾倒了一地月霜。李明珏侧身歪在床沿,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钦红颜腰上。她垂散的长发还带夹湿,说不清是沐浴完没干透,还是叫汗给浸了发根,或是……唉,吃就吃,也不知道把头发给扎好,蹭了一水。钦红颜懒得管了,她叫人折腾坏了,没功夫去数落,更没劲儿把人按在水里涮一涮,只是垂眸勾着纤白颈子为她一根根理顺发丝。
纤纤十指在发丝间穿梭,拨乱了点点星尘,她曲腿坐着,身上一袭藕色绡衫虽她呼吸一齐起伏,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一派岁月安然之相。李明珏甚少见她静若处子,以为新鲜,说是累了,可眼皮子毫不耷拉,尤是一双鲜灵灵桃花眼,纵是垂眸也勾人。
「想什么呢,红颜?」
想什么?
不过是些没有着落的事。
虽说是个小女子不担这风风雨雨,却又确确实实地被卷了进去,她见李明珏回来了,心头欢喜得很,想着她可能哪天还要出去,便又紧张得不行。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却不似往日清澈,在过去一年里,她往心里藏了好些忧愁,无处可解。总不能说给柏丫头听,这人出事了,哪里好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一水儿担心埋在心底,竟是无处可安放。
她瞥了李明珏一眼,又垂下头来继续顺着头发,心中念道,李明珏回来时,都瘦脱相了,心疼,心上疼,心上可疼,跟自个儿割块肉一般疼。这人脸上肉本来就不多,下颌角利落似刀削,如今脸颊上的肉都凹了进去。都说脸上的肉是最值钱的,也不知道今后养不养得回来。
钦红颜是关心,却不会挂在嘴边。李明珏知道。
她们或多或少保留了从前的默契,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什么都清楚。
「瞧不起我啊?」她刮了一下钦红颜小巧的鼻尖,掀起被子搭在她肩上,好不要脸地说,「本王天下无敌。」
钦红颜最受不了她这副德行,正准备横她一眼,眼帘还未来得及抬,又被抱住了,「我自有安排,无须担忧。」仅剩的那只风流手在腰上顺了一把,钦红颜咬着下唇,受不了她在耳边这音,头皮跟浸了冷水一样发麻。战场上李明珏是否天下无敌,她不敢下定论,可换在了床上,真是天兵骁将般的横行霸道。她臣服在她给的神迹中春光动荡,把过去习来的招法忘了干净,她忽地明白那天夜里李明珏闯入湾布巷的小屋,为何吻得毫无章法。此时此刻,她同样混沌,如新生。恍惚中,她压到了李明珏的右手,不禁念道莫要贪恋,一搭手,将人搡了开。李明珏见她无意,唇边一笑,只是环着人儿,看一会儿月色,说一会儿话。
「小柏还好吗?」
钦红颜靠在李明珏胸口,正玩着她的手指,遭这么一问,猛地一滞。
「她啊……」大美人上挑着桃花眼瞥了她一眼,柳眉一拧,别过脸去不答话。李明珏斜挑了一边眉,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哦……你俩……」她怔怔地点头说,「挺好。」
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李明珏笑着一把抓了她手,摸着软软柔夷,翻来覆去地瞧那遭蔻丹染得红艳艳的指甲,做作地蹙眉寒碜道:「也不知道心疼人。」
钦红颜把手抽了回来,没回话。不顶嘴肯定是有事,李明珏有些会意,又有些不敢会意。她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
「你该不会是……」那必是十足的惊讶,她猛拍了一下大腿,巴掌声清脆得紧,嘴里不住感叹,「小柏能耐啊!」说完又把她手抓了回来,只顾着压下唇角笑。
「要了我老命了,跟你这么久,却半点没学着。」钦红颜白了她一眼。
「还困么?」
「倒是不困了,怎么?」
李明珏把外衣披在她肩上,勾起钦红颜的手指说:「带你报仇去。」
她没招,她单是看她一眼,便遭什么熏了心眼。
柏期瑾在被叫醒前,还在被窝里蜷得像只小虾球。襄王殿下回来了,她做了好些个美梦,什么椅子上,镜子前,池子里,通通去了一遭。那滋味美的,醒来时嘴角边还挂着一滴将落不落的口水。
「欸,襄王殿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红……?」
「你红颜姐姐给我告状来着,还怪我教得不好。」
「哪有?」她用手背抹干了唇边水渍,一个劲儿地摇着小脑袋。她可困死了,说着又往被窝里缩了一寸。
李明珏掐了把白生生的小脸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哄道:「睡什么?教你。」
柏期瑾耳朵一缩,伸手立马掀了铺盖,像只皮皮虾翻身一样腾地坐起,两手放在膝上,小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那一双甜甜美美的杏仁眼睁得大大的,跟没吃饱饭的阿狸似的,在黑夜里狠狠放光。李明珏饶有意味地抿了抿嘴,柏期瑾则跃跃欲试地点了点头,只是有钦红颜在骂娘:「李明珏你他娘个……」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