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折煞·双生枝>第 26 章 第 26 章
    诀洛城宫之中,景象大改。

    李明珏一身庄简王服,手执奏疏,歪在那张紫檀椅上凝神细阅,除却坐姿不端,宛然一副整肃勤勉之相。数日来柏期瑾总缠着她一齐论疏中事,再想以「看过」二字蒙混过关,无异于明打明敲大声宣告,堂堂诀洛城襄王殿下,乃一轻言散漫之徒。

    她的确是个轻言散漫之徒,此话不假。真不真是事实,而装不装是诚意,她既已决意夹好灰狼尾巴,也怪不得如今得叼笔逐页浏览食之无味的长篇大论。上一回下马看花是在何时,可能,从未有过吧?李明珏咬着笔杆,暗想李明珲座下史官都一板一眼的,不知他们会写怎样一笔,可不能因敛手束脚而不得要领,要用就要用上狂诞傲僻,耽溺声色一类的好词,不然有失精准不是?

    自嘲就如插科打诨,玩笑一阵还得回来面对冗长文字。以前她都一个人坐着,翘着腿一边翻页一边骂,看生气了直接站起来,啪地一声把册子甩在案上,连门外小宫女都要抖三抖。今儿倒好,柏期瑾就坐在一旁,以往四下无人随意放肆的暴脾气皆得藏好,她气无处发,于是字迹日渐张牙舞爪,狂放不收,而柏期瑾走的是工整那派,勾锋清劲,落笔大气,齐齐整整落一段,且不说写了些什么,单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二人所出虽皆不属闺阁情怀,但每每放到一处,一收敛,一张扬,定能博人一笑。

    就如红娘称人性子好,怕是裹着性子的那一副皮囊不大行。当说人字不错,想是隽雅字迹上的内容有问题。十字起头的年纪,入世不深,没混过名利官场,谓事辨分明,讲道理,唯此而已,夸不出旁的来了。柏期瑾不大通人情世故,不善迁合,不避忌讳,不知到他人利在何处,更不知是何处动得,何处动不得。如此直率莽撞,往别人保饭碗的刀口上去撞,夸出来了怕是害了她。

    套话容易更不必说,不消用以话术,区区几日李明珏就把白石山里七七八八的事都给理得顺顺溜溜。柏期瑾是白石公破格所收的关门弟子,除了不学经文的小童子,是山里独一个的姑娘家,难怪,原是个被哥哥们宠坏了的小妹,怕从未吃过什么狠话冷饭。

    得攀比,得恶意攀比,到诀洛城中可不能简慢了。故而李明珏好几回当着她的面,拼力忍住皱眉和摇头,强扭得额上都生出一缕薄汗。这可比打仗难多了,她生性任情率直,加之不受管教多年,都不晓得上一次按住不发作是什么时候,换了旁人,岂会止于皱眉摇头?怕早已出言相讥,凤眸一睨直接将人贬低到尘埃里去。

    可每每对上柏期瑾扑闪扑闪的期待眼神,她就喉间干涩,什么歹话一概吞下,且好声好气一一讲与她听。自从赵攸被调走之后,她甚少与人说事,握卷谈论,配上几瓯清茶,倒也是终日不倦。

    柏期瑾将手中最后一本推在小小书山上,问道:「襄王殿下您何日上朝?我想听听大臣们怎么说。」

    「殿前无空职,你为内臣,不能上朝,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内臣一说纯属瞎编,审疏一职不曾记录在册,完完全全是个不打草稿的胡诌。柏期瑾目下养在宫中,无官无职,无名无分,宫墙内同她地位相当的,就属那只被宠得上天的倨傲狸花猫。李明珏摸着玉扳指,掂量着平日里最不在意的就是老祖宗毫无用处的规矩。这般条条框框,别无它用,不过是拿来搪塞人的时候,好用而已。李明珏瞥了柏期瑾一眼,她穿着新裁的冰绡,白生生的手指放在膝盖上,一听到规矩二字,立马乖乖地点了点头,软乎乎的像揉在一团雾气稀薄的小白云里,她不禁抿唇一笑,戏道:「而且你啊,想是同我那些臣子合不来。」八壹中文網

    「为何?」

    「他们都可凶了。」

    李明珏回想起殿上一帮子吃官粮的辩才,个个牙尖嘴利,尖酸刻薄,扔一个京城里来的大老爷们都受不了,直接将文文弱弱的柏期瑾扔到唾沫中心,跟把小白兔扔在老虎堆中有何区分,简直怕她会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她挑眉看了看柏期瑾,让她自个儿琢磨琢磨几斤几两,而柏期瑾哪里经得住她这么看,她怔了半晌,随后猛地低下了头,挪了挪膝盖正襟而坐,低垂眼睑扭捏许久。襄王殿下为何这么好看,眉毛微微一挑,就如月堕长河,一派青烟雾漫,满眼繁花弄影,周身孤云撩乱,正欲求神拜佛寻心安,却见手执一炷线香痒兮兮对心燃。

    古铜小香炉,香烟馥郁得很,李明珏就在浮香袅袅中侧首看柏期瑾陷入深思。寻常女子讨她欢心要挖空心思百般作态,而柏期瑾一个偷工减料的低头,连半点羞涩都不舍得掺,就能把她拽到糖水里泡着,甜到骨头都麻了,都这么喜欢了,她能不能看奏章,能不能论国事,辩不辩得过臣子,重要吗?一点也不。这些事在她心中都无关紧要得很。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心怀大志之人,什么家国天下,什么黎民百姓,不过是看皇权不稳,打着正当名号,动起一己私欲而已。折腾来折腾去,空为史书上留一笔,何必呢?

    她一贪恋情爱的大俗人,本就心无高志,自是问心无愧。不管拿起剑也好,穿上王服也好,守着大魏江山也好,全都是为了李明珞,诀洛城于她,无非是一杆旗子,告诉李明珞,她在那里,这旗子虽没招来李明珞,招来了柏期瑾,也就够了。她端详着柏期瑾,见她嗫喏了两下嘴唇,看上去有些违心地说道:「我不怕的,要等多久才能有空缺啊?」

    那自然是等多久都不会有啊。

    正巧这时候宫外的鸟雀叫得十分聒噪,李明珏当即转移话题,问她在宫中是否闷了,想不想去城外骑马看雁,柏期瑾欣然答允,完全忘记还有一问不曾获答。

    李明珏心中暗笑,因怕她想起来了继续追问,便借机离开,称要亲自备至出城一事,走前她问道:「可会骑马?」

    「会呀。」

    山里不好练马,当初白石公不让她下山,就是以骑马一事立约,想借此把柏期瑾留住,哪知道小姑娘性子倔,硬是给学会了。

    李明珏未曾想到是这么个答案,闷闷地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怎么就会了呢,不然还想抱抱你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