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漠寒带着王诺回到家。

  玄关处, 王诺拎着一兜子菜直愣愣往里走,阮漠寒提醒她:“你忘了换鞋。”

  王诺回过神来:“对不起。”

  她换了鞋,拎着菜走进厨房, 阮漠寒跟进去:“要帮忙么?”

  每次王诺来她家做饭,她都会这样问一句。

  客气而疏离。

  王诺笑笑:“你不用每次都来问我了,你知道我嫌弃你厨艺的,出去出去。”

  阮漠寒走出去以后, 王诺直接关上了厨房的门。

  她像一瞬间脱了力, 背靠在门上, 拎着围裙的手垂下来, 黑白格子的围裙就垂到白色的地砖上。

  王诺发了一会儿呆, 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手,把手里的围裙穿在身上, 向洗菜池边走去。

  ******

  客厅里, 阮漠寒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打算和每天一样, 在家加班。

  阮清音坐在电视前, 专注的盯着屏幕上一部老电影。

  “今天不回房间看绘本?”阮漠寒瞟了屏幕一眼:“在看什么?”

  阮清音不答,看的投入。

  阮漠寒看了两帧画面,便知道了那电影是什么:“傲慢与偏见。”

  她问阮清音:“你才九岁,该看这种电影?”

  阮清音一本正经:“妈妈,九岁的小孩有时候,懂很多连大人都不懂的事。”

  阮漠寒抿抿嘴角:“比如?”

  “比如我懂诺阿姨喜欢你。”阮清音反问阮漠寒:“你懂吗?”

  “我懂啊。”阮漠寒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眼神, 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淡定打字:“我只是假装不懂而已。”

  这下阮清音不懂了:“为什么?”

  “因为假装不懂,我才可以继续和她做朋友。”

  阮清音眨眨眼睛:“那她懂你懂她喜欢你这事么?”

  阮漠寒盯着电脑屏幕,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我想她也懂。”

  阮漠寒像出正的AI机器人,大脑被分成一格一格程序,互不干扰。一边工作一边跟阮清音聊天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阮清音想了想又问:“既然你懂,诺阿姨也懂,你们为什么从不谈这件事?”

  “我说了,只有不谈,我们才可以继续做朋友。”

  “如果她够聪明,就永远不会跟我谈。”

  ******

  三人一起吃完饭,阮漠寒在继续开始加班以前,照例到阳台抽一支烟。

  王诺敲两下落地的隔音玻璃门,阮漠寒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王诺背倚栏杆,面向屋内。

  “音音呢?”阮漠寒问。

  “回房间看绘本去了。”王诺说:“她最近好像很沉迷。”

  阮漠寒对着淡泊的暮色,吐出一缕轻烟。

  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晚了。

  王诺转头,看了阮漠寒侧脸一眼。侧脸的轮廓太过迷人,清淡淡的,印在一片暮色之中,像幅水墨画。

  阮漠寒淡淡开口:“怎么,还想浪费我一支烟?”

  王诺笑了:“不要了。”

  “漠寒,你当我是朋友吧?”

  阮漠寒“嗯”了一声,抽了一口烟,又补一句:“当然。”

  王诺:“那你对姜总……”

  “姜总看上了你,那你呢?”

  “方便跟我说么?”

  “我?”阮漠寒又对着暮色吐出一缕轻烟,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

  “这么说吧,姜凯伦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她是我想要成为、又害怕成为的那个人。”

  王诺有点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阮漠寒:“你大概很难理解。”

  王诺想了想:“那简烁呢?她能理解么?”

  “她?”阮漠寒望向浩渺暮色,那一瞬,王诺觉得她看了很远很远,像是跨越千年的时空,看到一片远古的湖泊里去。

  阮漠寒说:“我也不知道她理不理解。”

  王诺:“简烁很危险。”

  阮漠寒:“我知道。”

  “那你……”王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为什么一直跟她纠缠?真的就为了那五百万?”

  “还为了……”阮漠寒说:“还为了她也许能理解。”

  “姜凯伦说的那句话。”

  王诺的眸子一瞬暗淡下去。

  “她喜欢你。”王诺说。

  阮漠寒抽着烟看了王诺一眼。

  “不。”阮漠寒说:“她不会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

  “王诺,你不是带过很多小孩么?你知道有那种小孩,天生缺少共情能力,没有感情,天真残忍。后来一步步长大,才被驯化出了共情能力。”

  “简烁就是那种小孩,好像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不会被驯化出共情能力。”

  “是吗?你确定?”王诺坚持:“可我觉得她喜欢你。”

  她不若阮漠寒和简烁那般敏感,可她是喜欢阮漠寒喜欢了十年。

  对于有没有其他人喜欢阮漠寒这件事,她觉得她有发言权。

  阮漠寒淡淡回答:“我希望我确定,确定她不会喜欢我。”

  她掐灭手里抽完的烟:“不然,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

  周二下午六点,阮漠寒准时下班,来到地下停车场。

  她停下脚步:“别躲了。”

  她望向角落,那辆硕大的悍马后面,一丝声音也没有。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难道刚才是自己耳朵的错觉?阮漠寒不相信。

  她向悍马后面走去。

  忽然,一只莹白的手伸出来,在昏暗停车场里快如鬼魅,拽着阮漠寒纤细的手腕一拉。

  阮漠寒失去重心,这次没有手来托住她的后脑勺,她的头向着墙面砸去。

  只是,拉着她手腕的力道,又把她拽着往前带了带。

  阮漠寒的头,只是轻轻磕在墙面上,发出微微“咚”的一声。

  黑暗中,出现的当然是简烁那张妖冶笑脸:“疼不疼?”

  “不够疼的话,要不我再拉你一次?”

  阮漠寒面色冷冷,无心陪她玩笑的样子:“你怎么又在这里?”

  简烁笑嘻嘻指指悍马,巨大的轮胎之下。

  阮漠寒瞥一眼,那里扔着吃剩的鸡肉肠包装纸。

  阮漠寒冷冷问:“那是猫吃的,还是你吃的?”

  简烁慵懒挑起嘴角,不答,反而问到:“昨晚你和眼镜娘聊什么了?”

  “与你无关。”阮漠寒说着就想走,却被简烁一把拉住。

  简烁脸上的笑容越慵懒,手上的力度就越强。

  手腕上一阵酥麻的痛感传来,阮漠寒低头去看,已经有了一圈淡淡的红印,被简烁捏出来的。

  简烁像是真的发了狠。

  脸上的笑容却还是慵懒,眸子的底色冰凉而虚无:“为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跟眼镜娘说,却不能跟我说?”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姜凯伦打赌?”

  阮漠寒冷冷看她一眼:“为什么要跟你说?”

  “王诺是我朋友,你是么?”

  简烁扯起嘴角,笑的更深:“就是因为不是朋友,所以才好啊。”

  她用力把阮漠寒扯回来,抵在墙角,低头去咬阮漠寒耳垂的小痣。

  一张嘴,就是十足的力道:“朋友可以这样么?”

  另一只手,又狠狠摩挲阮漠寒的另一只耳垂:“朋友可以这样么?”

  阮漠寒没拎电脑包的一只手,用力去推简烁:“现在不是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

  “那又如何?”简烁的头埋在阮漠寒的耳后:“我们的游戏,不是早就升级了吗?”

  阮漠寒忽然抓起简烁的一只手,探进去。

  简烁一愣,就听阮漠寒冷声问道:“你看看,我有感觉么?”

  简烁的眼神一瞬更狠:“你完全没感觉,是吗?”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毫无反应。

  简烁接二连三的怪诞表现,让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再次面对简烁的时候,身体像是上了锁。

  粗暴,温柔,都失去效力,失去魔法。

  简烁用力捏住阮漠寒的下巴:“你现在对我完全没感觉,是吗?”

  “是。”

  简烁的手松了:“为什么?”

  阮漠寒不答,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走开。

  简烁跟在她身后,又开始像只喋喋不休的鹦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阮漠寒回头,冷冷逼视简烁的双眼:“简烁。”

  简烁一愣。

  阮漠寒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出了简烁的名字。

  简烁“嗯”了一声。

  阮漠寒:“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喜欢上我的话,我们的游戏,就彻底终结了,对吧?”

  过了良久。

  简烁又“嗯”了一声。

  随即她笑了:“谁会喜欢你啊?机器人,变态老女人。”

  阮漠寒:“那就好。”

  她拎着电脑包往前走,留下一句:“地下停车场的猫,已经搬家了,我很久没在这里听到过它的声音了。”

  “它走了,你也别再来了。”

  ******

  周三,聆音团队和GS团队照常例会,姜凯伦主持。

  散会后,阮漠寒如往常一样,一个人拖在最后。

  等打了鸡血一样的同事,纷纷走出会议室后,阮漠寒关上会议室的门。

  她主动在姜凯伦面前坐下,姜凯伦并不意外,冲她优雅一笑。

  “一个月后,简总奶奶杨海宁的生日宴会。”阮漠寒问姜凯伦:“我想,姜总也收到邀请函了吧?”

  姜凯伦笑着点点头。

  阮漠寒:“我问过同事,往年简总奶奶生日,都是家人之间聚一聚,从没有邀请公司的人,一起举办过生日宴会。”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凯伦笑问。

  阮漠寒抬头,对上姜凯伦貂一样的眸子:“你要告诉我关于聆音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已经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姜凯伦笑了:“这么说,阮总监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去我家了?”

  ******

  阮漠寒静静看着姜凯伦。

  “姜总。”阮漠寒开口:“关于我什么去你家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姜凯伦笑了一下,并不否认:“平时工作太忙,周六如何?”

  阮漠寒不露声色:“几点?”

  “吃完午饭后……就两点吧。”姜凯伦状若随意。

  阮漠寒静静望着她。

  姜凯伦那双貂一样的眼睛,根本看不透。带着优雅笑意,却散发着冰冷的光。

  看在任何一个寻常人眼里,只会觉得姜凯伦是一个优雅、得体、知性的女人吧。

  连阮漠寒都看不出,姜凯伦到底是随意说出了周六下午两点这个时间,还是对她,知道更多的什么。

  阮漠寒试探一句:“下午我要送女儿去上课,上午如何?”

  姜凯伦笑一下:“几点?”

  好像刚才的下午两点,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任何勉强阮漠寒的意思。

  阮漠寒:“十点吧。”

  姜凯伦:“好啊。”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阮漠寒盯着自己的指尖。

  微微颤抖。

  ******

  晚上,阮漠寒陪阮清音吃过晚饭以后,与她商量:“送你去诺阿姨那儿住一晚行吗?”

  阮清音瞟了阮漠寒一眼:“我跟诺阿姨没话说。”

  阮漠寒抿抿嘴角:“你不是跟谁都没话说?”

  阮清音:“为什么要我去诺阿姨那儿?”

  阮漠寒:“她最近买了很多新绘本,你会喜欢的。”

  阮清音:“借口。”

  阮漠寒坦诚:“没错,借口。”

  阮清音:“所以其实是为了什么?”

  阮漠寒想了想:“我的医学研究,不太顺利。”

  阮清音:“怎么不顺利?”

  阮漠寒瞥她一眼,阮清音:“我已经九岁了,是看过《弗兰肯斯坦》和《傲慢与偏见》的人。”

  阮漠寒忍不住再次抿抿嘴角:“是我的医学研究对象,好像出现了变异。”

  “加上最近,好像出现了一个更强、更好的医学研究对象。”

  阮清音:“所以你想把以前那个换掉?”

  阮漠寒沉默一瞬:“我也不知道。”

  “希望以前那研究对象的变异,只是暂时的。”

  ******

  对于阮漠寒忽然把阮清音送到笑研这件事,王诺有点意外。

  但阮漠寒没多说什么,她也就没多问。

  她是真心喜欢孩子,包括阮清音这种不太寻常的孩子,哪怕阮清音不是阮漠寒的女儿,她也喜欢。

  还有,她也是真心尊重阮漠寒。

  阮漠寒心里感激,松一口气:“谢谢。”

  王诺只说:“注意安全。”

  从笑研离开以后,阮漠寒驱车去了火山酒吧。

  就是,和简烁初次相遇的那家酒吧。

  巧的是,今天里面也传出了,阮漠寒最熟悉的女歌手的歌:

  “需要阳光的宝贝,

  我的向日葵。

  只在阳光下灿烂,

  阮漠寒裹着风衣走进去。

  要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和一杯酒,阮漠寒向舞台上望过去。

  今晚在那里唱歌的人,很巧,也是一身冶艳红裙,浓密黑发,卷曲海藻一般的垂下来。

  被长发微微遮挡的一张脸上,剑眉星目,浓郁抢戏。

  阮漠寒静静望着舞台,觉得这女孩跟简烁的长相相似。

  女孩本来一边唱歌,一边无意识的扫视着台下众人。注意到阮漠寒的打量后,眼神移过来,就滞住了。

  一曲终了,她向阮漠寒走过来。

  径直坐到阮漠寒面前:“姐姐,一个人么?”

  阮漠寒淡淡看她一眼。

  浓黑的眸子,也如墨。但里面有很多的情绪:好奇、窥探、期待、欲念。

  阮漠寒轻轻摇头,直接说:“我没兴趣。”

  女孩一愣,笑笑:“行,不勉强。”

  她走开了,重新走回舞台旁,背对阮漠寒的方向理着裙子,准备下一首歌再上台。

  随着她一撩头发,阮漠寒瞥到她后颈,深深一个吻痕。

  阮漠寒想起,在春节时,简烁发过来的照片上,脖子上也有小小一个红点。

  那时阮漠寒以为是吻痕。

  简烁既然能在酒吧极其随意的搭讪她,自然也能极其随意的搭讪别人,脖子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那时的阮漠寒,好像有点过度关注那吻痕,但她也没继续多想。

  或者说,她不让自己多想。

  但是后来,无论在面对钟韵丽,还是艾咪,在一次次有亲密接触的机会时,简烁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的避开了。

  为什么?

  如果不是吻痕,那是猫挠的?蚊子咬的?简烁自己掐的?

  为了……吸引阮漠寒注意?

  “小姐姐。”

  又一个嬉笑的声音在阮漠寒面前响起。

  阮漠寒看向眼前的暗棕色眸子,满是好奇、窥探、欲念、情绪。

  毫无意思。

  阮漠寒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起身,径直离去。

  ******

  周四,阮漠寒在工作小歇的间隙,摸出手机,翻出柏静娴的手机号。

  看了一阵,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没有拨出去。

  没想到下午,她就在顶楼会议室附近,遇到了柏静娴。

  柏静娴笑着与她打招呼:“阮总监,好久不见,我晚上要陪阿铭出席一个外商酒会。”

  听起来,与聆音跟GS的合作有关。

  阮漠寒看一眼她越发大了的肚子:“辛苦了。”

  柏静娴:“阿烁……最近怎么样?”

  阮漠寒:“你们最近还是毫无联系?”

  柏静娴无奈笑笑,点头。

  “她……”

  她还是老样子,这句话对现在的阮漠寒而言,好像很难说出口。

  因为阮漠寒也不确定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终于她向柏静娴开口:“柏女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简烁她……是很排斥与其他人的亲密接触么?”

  ******

  周六上午十点,郊区独栋别墅区。

  其中一栋别墅的门铃被暗响。

  雕花木门被打开,门后是姜凯伦一双带笑的眸子:“阮总监,你果然很守时。”

  阮漠寒递上一把菜刀:“打扰了。”

  姜凯伦并不意外,笑着接过:“你挑的礼物?日本铸铁菜刀,很有你的风格。”

  阮漠寒:“只是实用。”

  姜凯伦笑着把那菜刀从礼盒里取出,握在手里,挥舞了一下:“我会好好用的。”

  阮漠寒盯着她轻挥菜刀的动作。

  优雅,冰冷,虚无,看进去,就如刀刃划破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连简烁做攻击性动作时,那种天生妖异和煞气都没有。

  阮漠寒不露声色。

  姜凯伦给她找来一双拖鞋:“请进。”

  走进房子,阮漠寒微微有点意外。

  她本以为姜凯伦的家,会和她家类似,是极简风格。没想到热热闹闹,繁花锦簇。

  中式的雕花扶手藤椅,法国十九世纪风格的柚木壁炉架,南洋风格的玉石机械钟,不拘一格,堆在一起。

  姜凯伦:“请坐。”

  她指指那张放满鹅绒靠垫的沙发,阮漠寒坐过去。

  好软。几乎比W酒店1704房的鹅绒大床还软。

  姜凯伦自己也坐下,揪了茶几上的一颗青提:“吃么?”

  她是往阮漠寒手里递的,并没有喂到阮漠寒嘴边的意思。

  阮漠寒摇头。

  姜凯伦笑一下,欲言又止,把提子喂进自己嘴里。

  阮漠寒瞥一眼茶几,和房子的陈设一样热闹:雪茄,火腿切片配哈密瓜,红酒。

  摆了满桌。

  阮漠寒想起,姜凯伦好像的确是这样,美食美酒,来者不拒。

  连棒棒糖都吃。

  阮漠寒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姜凯伦就坐在她身边,一颗一颗的揪青提吃。

  直到阮漠寒终于开口:“姜总。”

  姜凯伦:“嗯,我会把聆音的秘密告诉你。”

  阮漠寒:“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到底为什么看上我?”

  连那吞咽的一声,都是冰凉而没有感情的。

  阮漠寒坐在温度得宜的房子里,觉得遍体生寒。

  姜凯伦笑了:“想知道我为什么看上你啊?”

  “那,到我卧室去一下。”

  ******

  下午两点,W酒店。

  阮漠寒乘电梯来到十七楼,又有一名服务生恭敬等在电梯外,把房卡交到阮漠寒手里。

  阮漠寒走近1704,刷卡,开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

  厚厚的遮光窗帘拉着,没有开灯,如同暧昧黑夜。

  此时已过清明,将近谷雨,春天还剩最后一个节气就要过去,盛夏将至。

  阮漠寒刚才明晃晃的室外开过车。那样炽烈明媚的阳光,与房间里冰冷的死气形成强烈对比。

  好像这房间藏在时间的褶皱里,被世界抛弃。

  阮漠寒走进去,坐在鹅绒大床的一角。

  软,但没有姜凯伦家的沙发软。

  床上有微微的呼吸声传来,平静而匀速,没有感情。

  被子微微隆起,阮漠寒瞟一眼,蒙在被子里的人,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她轻声问:“睡着了?”

  没有人答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既然你睡着了。”阮漠寒站起来:“那我走了。”

  一只莹白手腕,一下子从被子里窜出来,攀住阮漠寒的大腿。

  接着伸出被子的,是一颗毛茸茸的头。简烁一头浓密黑发,因刚蒙在被子里被蹭的乱七八糟,愈发像只还没梳毛的猫。

  她笑嘻嘻的,头顶透过黑窄裙和薄丝袜,也蹭在阮漠寒的大腿上:“我是睡着了啊,又醒了。”

  “被你吵醒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