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中午, 阮漠寒在自己办公室工作,十二点整,新上任的助理准时敲门进来。

  “阮总监, 您的鸡胸三明治。”

  新助理姓杨,短发圆脸,话少但利落,阮漠寒对她印象不错。

  杨助理上任以后, 阮漠寒早上的A家黑咖啡和中午的S家三明治, 就都不用自己去买了。

  她淡淡道一声“谢谢”, 接过三明治。

  她手上的感觉也敏锐, 一拿, 就知道这再不是艾咪给她特意加大过的了。

  变成普通三明治分量。

  阮漠寒叫住准备离去的杨助理:“是一个瓜子脸清秀女孩点的单么?”

  杨助理点头:“好像是。”

  “角落桌边,有没有坐着一个像混血儿的女孩?”

  也许当助理的人,都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 杨助理回忆了一下:“没有。”

  阮漠寒松一口气。

  简烁没有再来。

  阮漠寒把游戏加码, 让她放过艾咪,她便调转枪口, 集中火力来对付阮漠寒了吧。

  杨助理跟阮总监相处半天, 已经知道这位总监,性格清冷,淡漠至极,她已做好心理准备,跟阮总监共事的所有日子,一次也看不到总监的笑脸。

  没想到这刚过了半天, 她就看到阮总监嘴角抿了抿。

  像是要笑,又没笑,在较劲。

  杨助理已经听说其他人给阮总监的绰号是“机器人”,但她觉得她的新上司,更像“狩猎者”。

  只一瞬,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阮漠寒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一脸淡漠。

  刚才的兴奋,短暂的像是杨助理的一场错觉。

  阮漠寒淡淡道:“谢谢,出去吧。”

  不等杨助理带上门,她已撕开三明治包装纸,大口大口,旁若无人的吞咬起来。

  杨助理想,她对这位阮总监的定位丝毫没错。

  狩猎者。

  ******

  周六上午,墓园。

  阮漠寒穿一件黑色长风衣,怀抱一束白色雏菊,漫步其间。

  距离清明节还有两周,今天阴天,天气清冷,墓园里人很少。

  正合阮漠寒的意。

  多年以来,她每年都比清明节提前两周来扫墓,为的就是避开密集人群,扰她清静。

  她把雏菊静静放在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小小一张照片,照片里那个瓜子脸眉目清淡的女孩,正是阮漠寒办公桌上旧照片里的女孩。

  阮漠寒站着,一脸淡漠,控制着自己的眉心不要微蹙起来。

  “阮小姐。”一个苍老的声音叫她。

  阮漠寒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回头,风吹起她浅棕色的长发。

  她双眼透过纷飞的发丝缝隙,看到杨海宁拄着拐杖,向她走过来。

  “我就猜到是你。”杨海宁笑道:“果然是你啊。”

  阮漠寒点了一下头。

  杨海宁让随行的人,把一束花献到女孩的墓碑前,一挥手,又让人退开。

  灰蒙蒙的天空下,只剩她和阮漠寒两人,在墓碑前站着。

  杨海宁问:“你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来扫墓?”

  阮漠寒点头。

  杨海宁:“难怪我从来没遇到过你。”

  “我往年都是清明节来,只是今年,预约了一个调理风湿的医生,清明节期间要去住院,就提前来了。”

  “对了,我遇到过一次你的姨妈姨丈,不过,只遇到一次。”

  阮漠寒:“他们会来一次,我已经觉得很稀奇。”

  杨海宁对着墓碑,颤巍巍鞠了一躬,直起身来的时候忍不住叹道:“不幸的孩子。”

  阮漠寒站在一边,嘴抿了抿。

  显然在她心里,这并非是单纯的不幸。

  又或者说,这不幸的起因,与她有关。

  杨海宁行完礼,问阮漠寒:“你现在走吗?”

  阮漠寒点点头。

  两人一起穿过一座座墓碑,往墓园外走去。

  杨海宁拄着拐杖,走的很慢,阮漠寒就陪在她身边,一起走的很慢。

  阴天翻飞的风,不断扬起阮漠寒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纷飞。而杨海宁银白的头发,在脑后整齐优雅的挽成一个发髻,丝毫不乱。

  风只吹起杨海宁旗袍的下摆,连同杨海宁身上复古的香味,一起钻入阮漠寒的鼻端。

  是一种混合着麝香的桂花香,一种阮漠寒很熟悉的味道。

  两人一起走到墓园门口。

  陪同杨海宁前来的人,站在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旁,恭敬的等待着杨海宁。

  杨海宁对阮漠寒说:“我要走了。”

  “谢谢您。”

  阮漠寒忽然说:“我妹妹的事,谢谢您了,奶奶。”

  一声“奶奶”的称谓,听的杨海宁一怔,随即微笑:“你是个好孩子。”

  “阿烁,就拜托你了。”

  阮漠寒却摇头:“任何人都不该是任何人的责任。”

  杨海宁笑笑不语,向等着她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走去。

  ******

  下午一点五十八分,W酒店。

  阮漠寒从电梯出来,看到一个戴领结的服务生等在电梯口:“请问是1704房的客人吗?”

  阮漠寒点头。

  服务生恭敬递上一张卡:“这是您的房卡。”

  他退开了,不再打扰阮漠寒的隐私。

  两点整,阮漠寒准时刷卡,推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开空调,也没有开灯。

  其实今天是个大晴天,窗外是明晃晃的太阳。只是这时,房间的纱帘拉着,连遮光窗帘都紧闭,阴暗的如同黄昏。

  阮漠寒刚才户外进来,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对比,奇异的错觉。

  好似在一个不知时空的世界。

  固有对时间、空间的认知,通通失效。

  阮漠寒本以为简烁还没到,没想到走进去,就看到柔软巨大的鹅绒床上,卧着一个人。

  全身上下,只有一头浓密黑发上,系着一根发带,也是黑色。

  只是这发带单看够黑,系在简烁浓黑如墨的头发上,一下就被比了下去,变得灰蒙蒙一片,兀自尴尬。

  阮漠寒一脸淡漠的站在床边,发现简烁全身白的发光。

  “你过来。”简烁仰躺在鹅绒枕上,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伸开双臂,像一个孩子,在撒娇。

  阮漠寒脱掉风衣,走近,俯身。

  简烁脸上的神情,却一瞬变了。天真消失,凶狠浮现,狠狠一拉。

  自己一个翻身,手臂支撑身体,俯视着,逼近躺倒的阮漠寒双眼。

  这下阮漠寒的眼前,变成一片彻底的黑,一丝光线也没有。

  简烁凑近她的耳边,噬咬她耳垂上的小痣:“我花了很多钱,找了三个人,去查你过去的履历。”

  “阮总监,你真是从小优秀到大啊。”

  “十四岁奥数冠军,十八岁提前批保送名校,一路奖学金,毕业进了一家医疗集团,很快升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监。”

  “接下来进聆音,也是临危受命,一进集团就解决了前任总监遗留的合同问题,顺理成章拿到中层里的最高薪水。”

  一片黑暗之中,阮漠寒的耳朵更加敏感,简烁人鱼般的声音,妖异难抵。

  更何况,那声音就凑在阮漠寒的耳边,还有舌头,在不断刮着阮漠寒耳垂上的小痣。

  “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你,在十四岁以前,一丝一毫的个人信息都查不到?”

  “你改过名字,是不是?”

  “十四岁以前,你到底是谁?”

  简烁控制着阮漠寒双手纤细的手腕,满意的看着阮漠寒微抖的本能反应。

  但是。

  简烁得意没多久,就看到阮漠寒的嘴角抿了抿。

  等她察觉到阮漠寒脚尖微微用力的时候,已经晚了。

  本来是她俯着身,全面控制阮漠寒的,阮漠寒脚尖一挑,缠上她的小腿,却让她一瞬失去重心,狠狠摔进鹅绒床里。

  阮漠寒一个翻身,这下,阮漠寒变成掌握局面的那个人了。

  她拿着发带,这一次,覆到简烁眼前。

  “这就是你给游戏的加码?”

  阮漠寒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

  “你想知道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你倒是没有改过名字,出身豪门,可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媒介,又有哪里能查到你的任何一点信息?”

  “杨海宁把你藏的这么严密,到底是保护你,还是厌弃你?你自己又是不是真的清楚?”

  简烁一怔,身体僵住半晌。

  随即,她喉咙里发出一阵隐约的呼噜声,在低吟。

  像一只彻底发狠的猫。

  她个子比阮漠寒略高一点,力气也比阮漠寒略大一点,发狠一挣,两只手腕就脱离阮漠寒的控制,狠狠把眼前的发带拿掉。

  身体跃起来,像只伺机攻击的野兽,狠狠咬住阮漠寒的下嘴唇。

  阮漠寒面色淡淡,却不会任由简烁攻击,牙齿轻移,就找到简烁唇角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舌头舔上去,一个小小的包,还没完全消肿。

  阮漠寒知道,只要她牙齿用力,简烁的伤口就会再度裂开。

  她用力。

  简烁忍着,低吟着嘶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气声,全世界只有阮漠寒一个人能听到。

  阮漠寒松开牙齿。

  简烁好像等到机会的野兽,上下牙齿用力,阮漠寒立即感觉到,嘴里一阵淡淡腥气。

  简烁松开她的下唇,下移。

  ******

  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躺在床上,以一种最熟悉的姿势。

  阮漠寒竖躺在鹅绒枕上,简烁横躺在她的小肚子上。

  简烁在笑:“刚才……你开始有感觉了啊。”

  阮漠寒淡淡应道:“嗯,开始了。”

  她坦诚承认。

  简烁妖冶一笑:“可你还是不想?”

  “嗯,不想。”阮漠寒淡淡问简烁:“怎么,你忍不住了?”

  简烁“哈”一声:“还早。”

  “对。”阮漠寒纤长的手指,再次绕上简烁卷曲的发梢:“我们的游戏,还早着呢。”

  ******

  周一,聆音集团全体严阵以待,等待GS公司的入驻。

  一大早,所有中高层被召集到顶楼会议室。

  褚行云靠近阮漠寒低声吐槽:“好大阵仗。”

  阮漠寒点点头,并不说话。

  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阮漠寒先去天台抽一支烟,听到一位董事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钻入阮漠寒敏感的耳朵:

  他也重复了那句话:“生死存亡,就看这一遭了。”

  “不知是谁给简总牵的线……倒确实是一家有实力的英国公司……我也是十天前刚知道这事……赌,为什么不赌?我这么大年纪难道出聆音另辟山头?不不不,我可不愿意冒险……”

  阮漠寒推开天台虚掩的门,点燃一支烟。

  三月清冷的风中,烟雾袅袅,萦绕在阮漠寒白皙纤长的指尖。

  真是奇怪。她想:如此大规模的合作,连董事会都只比她们这些中层早三天知道消息?

  可见简铭这一遭决定有多么急切。

  抽完烟,阮漠寒准时下楼,九点二十八分。

  英国公司的团队,大概是世界上为数不多、跟阮漠寒一样守时的团队,约好的会议时间是九点半,九点二十九分,一行十数人齐刷刷走进会议室。

  在他们走进来之前,阮漠寒几乎已经从那阵脚步声中,辨别出了哪个是姜凯伦。

  高跟鞋跟纤细,高度适中,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保持着始终如一的频率,像机器人。

  若寻常人自己试一试,便知道脚步要想保持绝对一致的频率,是多难的一件事。

  阮漠寒发现自己的心跳,微妙的快了起来。

  刚好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深棕色,像貂。明亮,深邃,带一点点历经了岁月的智慧和狡黠,却隐入沉稳和优雅的气质里,不让寻常人发现。

  那双眸子在紧盯阮漠寒。

  然后,姜凯伦冲阮漠寒笑了一下。

  阮漠寒移开目光。

  会议正式开始,一一介绍双方团队,合作模式,GS入驻以后的日常工作流程。

  姜凯伦是GS公司的执行总裁之一,也是这次入驻聆音团队的总负责人。简铭对她很客气,向她询问:“姜总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有。”姜凯伦笑笑开口:“此次合作,营销是重头,我希望……”

  “阮总监跟我保持密切合作。”

  所有人看向被突然点名的阮漠寒。

  其实这很奇怪,就算阮漠寒工作能力再强,说到底,只是一个不会影响全局的中层。为什么姜凯伦放着那么多更重要的人物不要,独独要了阮漠寒?

  简铭问:“阮总监,没问题吧?”

  阮漠寒依然故我,面无表情,她没看姜凯伦,只是看着简铭点了一下头:“没问题。”

  ******

  散会以后,所有人回办公室工作。

  一下子忙了起来,阮漠寒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塞着蓝牙耳机,心无旁骛,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更快。

  接下来的一整天,姜凯伦并没有找她,只是姜凯伦的秘书来送过一套资料。

  阮漠寒淡淡点头:“谢谢。”

  秘书就走了。

  不知姜凯伦是什么意思。

  六点,阮漠寒准时下班,剩余的工作带回家做。

  一出地下停车场,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姐姐。”

  竟是艾咪站在那里,温温柔柔笑看着她。

  阮漠寒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艾咪笑道:“我趁保安不注意,从停车场的车辆入口溜进来的。”

  阮漠寒不是问这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聆音上班?”

  “你从上周开始,就没再来买过三明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艾咪有点担心:“我看到过你在店里跟你同事说话,今天中午你同事又去店里了,我问她在哪家公司,才知道你们都是聆音的。”

  今天英国公司入驻,简铭请客午餐,GS集体指名S家三明治。

  可见英国没有美食这件事也是真的。以至于英国团队,好似没有口腹之欲这一说。

  开了一上午会,秘书助理都在帮忙会议相关的事,所以中午的三明治,还是上周跟阮漠寒搭话的人事去买的。

  艾咪说:“我想你下班以后,肯定要到地下停车场,所以下午下了课,就到这儿等你。”

  阮漠寒警惕起来:“你等了多久?”

  她不露声色的往四周张望。

  最后目光锁定在一辆白色奥迪附近,因为她听到,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轻轻踩在那辆车底。

  是简烁每次等在地下停车场时,喜欢逗弄的那只猫。

  阮漠寒望望车的四周,并没有看到一个过分冶艳的身影。

  艾咪:“大概等了快一小时。”

  “就你一个人在这?”

  艾咪一愣:“好像还没到你们下班时间,一个人都没来过。”

  阮漠寒吁出一口气。

  并非她敏感的耳朵遗漏了什么,而是简烁确实不在这里。

  看样子,简烁的确已经放过艾咪。

  阮漠寒一脸淡漠的问艾咪:“什么事?”

  艾咪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姐姐,你怎么不来买三明治了?”

  阮漠寒淡淡:“我的新助理上任,我不再需要自己去买了。”

  艾咪笑:“你新助理长什么样?我可以交代同事,每次还是帮你加大三明治。”

  “不必。”阮漠寒摇头:“每次你多加的肉,我也只是拿去喂了流浪猫而已。”

  “我三餐定时定量,不会多吃,不必麻烦。”

  艾咪一愣。

  阮漠寒语气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已经很明显。

  艾咪告诉阮漠寒:“我已经决心,全力为出国留学冲刺,很快就不来三明治店勤工俭学了。”

  阮漠寒点头:“对你来说是好事。”

  她已转身欲走,却被艾咪叫住:“姐姐,我可以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她摸出手机笑笑:“以后,要是我遇到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可不可以找你聊两句?”

  “我,这段时间,很感谢你。”

  “你放心,我不会频繁打扰你的。”

  “感谢我?”阮漠寒淡淡反问:“可我并没有为你做任何事,甚至你出国留学的那笔钱,也不是我这里出的。”

  “那,那个姐姐……”

  “她更不用你感谢。”阮漠寒口气一瞬变冷:“她自己说的很清楚,她只当这是一个可以充值的游戏。”

  艾咪愣怔:“哦。”

  “回学校去吧。”阮漠寒冷冷道:“不用加联系方式,我也没有任何人生建议可以给你。”

  艾咪带着些委屈和不舍,看了阮漠寒一眼。

  阮漠寒又说:“这里很快会有保安来巡视,管理很严。”

  要艾咪快走的意思。

  艾咪只好点点头:“那我走了,姐姐再见。”

  望着艾咪的背影,她没说再见。

  其实停车场这个时间不会有保安巡视,她只是要艾咪快走,也没打算再见艾咪。

  艾咪离开以后,阮漠寒打算上自己的车,却听到一声优雅轻笑:“不喜欢跟人建立情感关系?”

  阮漠寒回头。

  是姜凯伦。

  拎着一个铂金包,一身职业套裙,带着笑意站在那里。

  阮漠寒问候了一声:“姜总。”

  她拿简铭的薪水,替简铭办事,自然要遵照简铭的意思,在姜凯伦手下好好打拼。

  姜凯伦并没有走近她,只是笑道:“刚才那女孩,你有些像她,却又并不像她。”

  阮漠寒面无表情,内心震撼。

  阮漠寒的年纪比艾咪大,按照寻常人的语言习惯,一定会说艾咪像阮漠寒,而非阮漠寒像艾咪。

  姜凯伦这样说,唯一的可能,便是她看出了阮漠寒想要像艾咪。

  却永远不可能像艾咪。

  可姜凯伦只见过艾咪一面,也是今天第一次见阮漠寒真人。

  如果她真能看出这些,眼睛岂不是毒到可怕?

  阮漠寒望了望姜凯伦那双深棕色像貂的眼睛,不欲再多谈:“姜总,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你放心。”姜凯伦忽然笑道:“我对那女孩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你。”

  阮漠寒不再答话,拉开车门,一脚油门离去。

  姜凯伦没再留她。

  阮漠寒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姜凯伦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目送她离去。

  ******

  接下来的一周,姜凯伦都没有再找过阮漠寒。

  阮漠寒对姜凯伦的零星了解,在这一周中,全来自偶尔听到员工们八卦:

  “工作能力也太强了吧。”

  “性格也好,温和又优雅,总是笑笑的。”

  “她应该是不会生气的那种人吧?不是漂亮的长相却总让人觉得很美是怎么回事?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姐姐!”

  有人笑她:“你是不是最近橘里橘气的电影看多了?这样说也不怕你男朋友生气。”

  阮漠寒端着热水杯,走回自己办公室。

  恰好这时,手机响起。

  是柏静娴。

  “阮总监,请问你周六晚上有没有安排?”

  阮漠寒:“我非工作时间的一贯安排,是在家陪女儿。”

  陪阮清音是真,拿阮清音当挡箭牌、回绝一切应酬也是真。

  柏静娴为难:“是这样的,为了欢迎GS公司团队,我和阿铭商量,举办一场派对。”

  “刚好奶奶去住院调理风湿了,不在家,所以派对时间地点,就想定在周六晚上,在我们家,一个小型温馨的派对。”

  “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的话,请务必赏光。”

  阮漠寒:“我跟女儿商量一下再答复吧。”

  她挂了电话。

  ******

  周六下午两点,W酒店,又是服务生把房卡交给阮漠寒的。

  阮漠寒走近1704,发现简烁已经在了,

  简烁今天穿的极之盛大。

  艳粉色的纱裙,从胸前开始蓬开来,一路往下,像朵绽放到最艳丽时的花。

  层层叠叠的繁复褶皱,手工细作,极力模仿着十七世纪的法式宫廷风情。

  以至于整个人,都埋在那一层层的薄纱褶皱里,像陷在杯子蛋糕里的一颗樱桃。

  她穿一双湖蓝色的丝袜,加十厘米高的湖蓝高跟鞋,一下一下踩在巨大柔软的鹅绒床上。

  她竟把这床当蹦床,跳起来,双手抬起,像在跳华尔兹。

  也真亏她能站得稳。

  阮漠寒走近,听到她嘴里在哼着一首舞曲:“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维也纳森林圆舞曲》。

  阮漠寒脱掉风衣,随手扔在一旁的双人沙发上,整个人往鹅绒床里一躺。

  简烁在她旁边跳着,妖冶又妩媚的笑着俯视她:“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