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江老爷子喉结滚动，他慢慢走过去，把拐杖捡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我也梦到了！”
江老太太哭声一顿，震惊地抬头。
忽然冲着老爷子爬过来，用力抓着他裤子：
“你梦到了，梦到什么了？老头子你咋没跟我说过？快跟我说说，你也梦见老三了是不是？”
江老爷子没回答。
他朝床边走去，伸手从枕头底下，把老太太藏着的东西摸出来。
从前都是老太太珍惜地用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江老爷子还是头一次这么做。
可是看着这东西还在，看他们搬到了这个大房子里，一切都跟梦里不一样，他才能心里踏实些。
好半晌，他哑着嗓子道：
“老婆子，你信命吗？”
“啥？”
江老太太老脸上满是泪，错愕地看着他。
江老爷子抬头，神色怔怔的。
他眼睛看向不知道哪里，慢慢道：
“我那天做了个梦，梦里混混沌沌，有的东西根本看不清，可我看见了那小畜生，就是江易，看见她下乡回来的第一天，让小混混给欺负了……”
“接着就是今年秋天，婉月跟周家那小子结婚了，他们跟小畜生的关系也很好，小畜生好像很感激他们，后来小畜生不知道干什么发财了，还给了他们很多好东西，那段日子，咱们家里啥都有，连电视都买了，还有啥冰箱洗衣机的，整个家属院，咱们的日子是头一份。”
江老爷子神色有些着迷。
眼下他们住着大房子，隔几天就能吃顿肉解馋，可比梦里还是差远了，梦里他是人人羡慕尊敬的老太爷，那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但很快，江老爷子神色有些惊恐，声音也发颤：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
江易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悄悄到了门外。
她站着没动。
夜里安静，隔着纱窗传出来的声音，已经足够她听清那两人的对话。
忽然听到江老爷子说的内容，江易猛地转头。
怎么会？
她自己经历了重生，再遇到什么事也不会觉得匪夷所思，可听到老爷子做梦，江易还是很震惊。
因为他刚才说的，全都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
可为什么会是他梦到？
很快，江老爷子就给了她答案。
“后来，后来小畜生和婉月周家小子，都死了。”
江老爷子就算之前没把这个梦当回事，此刻想起来梦里那么真的感受，还是觉得不寒而栗，他抖着声音，
“接着有人找来了，不只是一伙，他们、他们为了江易，疯狂报复江家，他们太狠了……”
江老爷子手用力抓着拐杖，闭了闭眼，说不下去了。
梦里那些人太狠了，太狠了啊。
他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还不只一伙人，他们根本不给江家人辩解的机会，他以为江家已经过着富贵的日子，可在那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从头到尾，他们都提了一个名字。
江易！
他们为了江易，疯狂报复江家每一个人！
江老太太都听傻了。
她以为老头子要说梦到老三了，可她听了半天，这说的是什么？
“老头子，你糊涂了吗？啥小畜生死了，那小畜生活得好好的呢，还有江婉月那死丫头，周家还能要她？老头子你这梦的都是啥？”
听到老婆子的声音，江老爷子睁开眼。
失神了一瞬，忽然语气狠戾：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做梦就是做梦，怎么能跟现实相比？现实就是，我江德业当年做的决定没错，我没错！”
“而且小畜生没死，自然不会有人来报复江家，不会有人！”
夜里有风，不知道吹了什么传来响动。
“谁？”
江老爷子刚说服自己不要把梦当真，听见声音如同惊弓之鸟，拄着拐杖就往外跑。
院子里也安了灯泡，他手里有钱之后，所有能让家属院那些老邻居羡慕的，他都愿意花心思花钱。
100瓦的灯泡一打开，院子很亮，对面家属院看这头特别显眼。
今晚跟那帮老家伙唠嗑的时候，还有人艳羡地说，他家孩子晚上写作业都不舍得点灯泡，25瓦的灯泡都得省着用，都不如直接来江家院子里写，照着这灯泡看得更清楚。
江老爷子却顾不上别的，疑神疑鬼四下看了看，还不忘问老婆子：
“你听见啥动静没？”
江易已经飞快躲到房子侧面。
听见这话，她想了想，伸手弹出个小石子，院里大缸上的水瓢，被一阵不大不小的推力弄得响了响。
江老太太踉踉跄跄跟出来，哭得眼睛都肿了。
正好看见水瓢挪了位置，老太太走过去：
“啥动静，就是水瓢没放好，跟你说过多少次，喝完水把水瓢放进去，要不搁外面一宿得落多少灰？”
老太太唠唠叨叨的。
江老爷子反倒放了心。
他长长出了口气，站在院子里往对面看。
那家属院他住了大半辈子，所有熟悉的老邻居都在那儿，拥挤，狭小，却也热闹。
他这一辈子不盼着别的，就想老江家能够改换门庭，过人上人的日子。
可他看着对面家属院影影绰绰的光亮，总觉得眼下的日子就像是个梦。
——
周君擎从小姑娘出门就一直提着心。
他不后悔为了任务出生入死，可现在却着急，恨不得能变成个什么小挂件，时刻跟在小姑娘身边看着她。
努力忍着睡意，想等江易回来，可江易给他吃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江易冷静地回家。
洗漱之后换了衣服进卧室。
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铺了被褥，江易躺进被窝，江老爷子的话，才一下子又涌进她脑海。
他说，在她死了之后，有人为了她疯狂报复江家，还不只是一伙人？
会是谁？
而且江老爷子提起那些人的时候，语气明显很恐惧，所以那些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因为她记得，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江家日子已经很富贵了，也不算是普通人。
她从来没想过，只是想去吓唬一下江老太太，竟然能听到她上辈子死了之后的事。
到底是谁，会为了她做那些？
所有认识的人都猜测了一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江易手下意识摸上了长命锁。
仿佛梦里有人在指引着她朝这个方向想。
可还不等她察觉什么，就听到有敲窗户的声音。
江易这几天都守着周君擎，就在床边休息，周君擎根本就不知道，他虽然恢复不错，但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还以为他睡了之后江易去了隔壁睡。
“谁？”
江易马上抓住放在床头的防身武器，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