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而静谧。

  只听得见茶水倒进杯中的细微声响。

  忽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之响起的是一声轻笑,“呦,本官还以为裕亲王殿下此刻定然是在自怨自艾的潦倒,没想到竟还有煮茶的闲情雅致,看来殿下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陈刺史将门关好,踱着步子走到裕亲王面前,看着对方颇为悠闲的饮茶看书,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语气也是阴阳怪气。

  裕亲王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长发也懒懒的搭在身后,整个人有些不修边幅的慵懒,全然不似之前那个衣着精致、眉眼温润的亲王殿下。

  “陈大人今日来便是来看本王的笑话的?不过你需得明白,虎落平阳也不是犬可欺的,本王再如何,也都是皇族身份,天子胞弟,罪不至死,而陈刺史你呢?你若也行差踏错,那便是满门抄斩的结局了。”

  他不怒反笑,而且笑的畅快猖狂。

  陈刺史面色微微沉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笑意,他自顾自的坐到裕亲王对面,终于还是说出了来此的目的。

  “王爷或许不知道,若是本官不顾及着这么多年与王爷的情分,只怕那日便是本官带着人上岛了,而并非是昭阳君。”陈刺史饮下一杯茶,一张老脸刻满沧桑漾着笑。

  裕亲王难得有了其他的反应,他眸色一沉,抬袖给陈刺史见底的茶盏里又添满茶,“细说来听听。”

  陈刺史见他来了兴趣,也是乐见其成,缓缓的开口,“本官曾收到一封密信,上面不仅有详细说明王爷所做之事,更是附上了鲛泉居的具体位置,甚至还威胁本官,若是本官无动于衷,便会将此事捅到燕京去,果然昭阳君就来了。”

  空气中都凝固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突然外面“轰隆”一声,雨淬不及防的落下,伴随着电闪雷鸣,氛围更加凝重沉闷。

  十指交握,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裕亲王淡淡开口,语气却并不友善,“你找到写信告状的人了?是谁?”

  听他这语气,仿佛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一般。

  陈刺史暗暗一笑,接着说起来,“近日才有了些眉目,似乎与谢家脱不了干系。”

  “谢家?”裕亲王喃喃重复一句,又好整以暇的斜睨了对面的陈刺史一眼,“本王没记错的话,令公子似乎与谢家六姑娘有婚约在身。”

  陈刺史晦暗不明的眯起了眼。

  若非情不得已,他也不想置谢家于死地,可是他如今又需要谢家滔天的财富。

  对于密信上所言,他去信去京中询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倒也没有顾念什么叔侄情意,只说待探查转移了裕亲王这些年所积累下来的钱财,便可出兵剿灭了。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裕亲王的金库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是空无一物,而这时昭阳君也带了人来,他没有办法,只得配合着完成了对裕亲王的抓捕。

  然而那笔钱财却是不翼而飞了,没有完成太子殿下的吩咐,又让昭阳君立了功,只怕太子殿下会怪责下来。

  于是,陈刺史将心思打在了谢家身上。

  至于那封告密的信,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自谢家,那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说是谢家,那便是谢家。

  板上钉钉!

  裕亲王面上云淡风轻,但暗地里却将后槽牙咬的发响,显然他相信了陈刺史的说辞。

  若是他说了别人,裕亲王可能还要质疑一会儿,但谢家就合情合理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抓了谢家的六姑娘,谢家人借机报复也能说的过去。

  只是——

  谢家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突然间,裕亲王脑海中闪过一抹身影,陆帷……

  “虽说是与谢家有过姻亲关系,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何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才是本官在乎的。本官相信,王爷应该也很有兴趣合作一把。”陈刺史举杯遥遥敬了裕亲王一杯。

  裕亲王没有喝下他敬的茶,而是神色认真的询问他,“你有何打算?”

  捻着胡须笑了笑,陈刺史手蘸着茶水,在桌面上轻轻落下一行字。

  看完后只略思忖片刻,裕亲王抹去水迹,点了点头,问向陈刺史,“何时动手?”

  陈刺史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三日后。

  而后他抖着袖子起身,因为达成交易,语气也比来时轻快许多,“那么,合作愉快了。您报仇,我取财,可谓是各取所需了!”

  裕亲王笑而不语,目送着陈刺史离开,慢慢收紧了手中握着的杯盏,他面上露出清冷一笑,手中使力,杯盏应声而碎,里面的茶水泼洒出来,洇湿了袖摆。

  又是“轰隆”一声雷响,伴随着闪电划过天空。

  ……

  夜里,温缈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口着实闷得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自己掀开锦被起身掌了灯。

  外面雨声细细密密的,打在院外芭蕉叶上,声音清脆而有节奏,竟莫名悦耳。

  入秋之后,洛阳便时常下雨了。

  走到窗边,温缈轻轻支起西窗,她倚在窗台上,伸手接了一捧秋雨,冰凉的感觉让她浑身不由一颤。

  脑中一阵发疼,她前世似乎也是死在这样的秋日当中。

  心里空落落又冷冰冰的,她重生回来也快一年的时间了,可是这一年,她似乎在谢家的温馨中渐渐磨平了棱角,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会慢慢熄了自己那团复仇的火焰……

  “哎!”轻轻叹了口气,少女眸色黯淡下来,正要关上窗户回床上,却发现不远处似有人影跳动,而且动静越来越大。

  她微微蹙眉,似是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也就在这时,阿满推门进来,瞧见她站在窗前,目光略带疑惑的盯着外面,面色悄然一变。

  注意到阿满进来,温缈颦眉指着不远处问她,“阿满,我方才似乎看见了有人影在屋舍之间跳动。”

  急于告诉阿满自己这一发现,因此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眉目间的焦急和紧张。

  “姑娘,你没看错,确有贼人闯进了府中!”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