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大·司马>第 678 章 (七):抉择
  散朝之后,司马昭在大殿之外匆匆忙忙换上了鞋子,并且快步追上了司马师。

  “大哥!”

  司马师侧过脸看着神情略显焦急的司马昭,淡淡笑道: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司马昭见四周人杂,便刻意压低了声调问及司马师方才的事情:

  “你怎么会...”

  还未等司马昭把话说完,司马师光是看到他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决定自己领兵亲自南下对吗?”

  对此司马师也没有过多予以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直闲在家里都不出来活动,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恰好毌丘俭和文钦这两个找打的家伙跳了出来,我就当时进行恢复后的练手罢了...”

  “恢复?”

  从方开始,除了司马师突然出现的原因之外,司马昭还对司马师左眼的一异样感到奇怪,而司马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指着左眼主动回答了他的疑惑:

  “昨天晚上,我终于下定决心拜托你大嫂将这个东西给除去了。”

  “可是...”

  司马昭心里很清楚,司马师之所以一直没有切除左眼因毒素而生成的肉瘤,正是因为要切除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还很有可能会危及司马师的性命。

  然而司马师却突然决定将肉瘤切除,其中的原因实在是令人不解。

  为此,司马昭以为是司马师在得知了慎县失利的战报之后,担心自己也无法镇得住毌丘俭和文钦,所以才会选择不惜抱病也要亲自出马的。

  想到这里,司马昭因自己还不具备让司马师完全托付信任的能力感到自责。

  “你不要多想,这次之所以我选择要亲自去,并不是信不过你的能力。”

  司马师当然也看出了司马昭的想法,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

  “是命运选择了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你今后要肩负的重担可要比这个重得多...”

  这时的司马昭,还没有弄明白司马师的话语当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与司马昭一样对情势如此发展感到诧异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钟毓兄弟也包含其中。

  自小看着司马师长大的钟毓立刻就察觉出,司马师的心中一定有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严重到让他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只是现在钟毓还不知道这原因到底是什么...

  和钟会一同走在回家路上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

  他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让一旁同行的钟会顿感措手不及:

  “兄长,怎么了?”

  乌墨色的眼珠在眼眶内不规则的转动了几圈之后,钟毓立刻转身朝着长平侯府的方向走去:

  “我有事要去见大将军,你不要跟来...”

  说罢他便不管钟会,独自一人迈着步子朝着长平侯府走去。

  而站在原地的钟会,也正为同样的事情而感到疑惑,虽然他也很想去听一听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钟毓在临走之前刻意让他不要跟来,彻底断绝他的念想。

  “哎呀,看来你始终被你的大哥压制着,就算机会再多想要出头我看也很难...”

  就在这时,钟会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个声音令他感到非常的耳熟,正当他想要转身确认这个声音的主人之时,却因为这个人用剑抵住了自己的后腰而迫使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不要动,现在让你看到我的脸对你没有好处...”

  钟会面对自己被人制住不得动弹的情况,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他冷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出现在我的身后呢?”br>
  神秘人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嘴角:

  “那是因为,我要把一个天大的机会送到你的面前,只要你好好把握住了,就能够瞬间超越司马家麾下的家臣,站在与邓艾同等的地位之上...”

  对此钟会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至少也得让我知道相信你的理由是什么吧?”

  神秘人依旧保持着神秘的笑容: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要说诚意的话我可早就向你表露出来了,否则的话,夏侯玄胸口里的箭头,怎么会到你的手里呢?”

  一听到这个人知道夏侯玄左胸箭创内有邓艾的箭头,钟会马上就联想到了有人给自己的那个藏有密信的蜡丸,自然也就想到了原委:

  “原来是你...”

  “看来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对话了...”

  神秘人见钟会对自己的敌意已经减轻了几分,便直接将将话题引导了自己的目的之上:

  “我猜你在得知了邓艾和诸葛诞战败的消息之后,原本是打算跟随司马昭南下平叛,好立下大功压过邓艾的声望。而现在司马师突然改变主意由自己亲自去,所以你现在也打算调整自己的计划,选择跟随司马师吧?”

  钟会没有想到神秘人将自己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但他却不愿意直接承认: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笑道:

  “和我是什么关系的,但是却和你有着莫大的干系,我这次来就是要奉劝你,最好选择留在司马昭的身边,这样一来会得到比你预期希望的回报还要大...”

  “什么意思?”

  见神秘人有意阻止自己,钟会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便想要问个究竟,对此神秘人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而是买了个关子:

  “你是个聪明人,到时候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才会让你得到更多...”

  话音刚落,钟会便感觉到抵在自己身后的剑已经消失了,而身后的寂静更让他下意识的迅速转身,他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然是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心怀疑虑无法释怀的钟毓也来到了长平侯府门口。

  守卫知道钟毓在司马家的地位,更加清楚他拥有不经通传直接可直接入内的特权,所以老远便向其拱手作揖,便放任其堂而皇之的踏入了侯府大门的门槛。

  恰好司马师刚刚回府不久,正在书房之内接受羊徽瑜肉瘤切除之后的创口二次处理。

  羊徽瑜的面色看起来很凝重,甚至是有些哀伤,眼眶也略显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一般。

  她小心翼翼的将司马师左眼皮上的褐色眼罩取了下来,随后便露出了粘在左眼皮创口处用来止血和止痛的白色药棉,此时已经有少许鲜血渗了出来,并且因为时间的原因也已干涸凝固,尽管羊徽瑜动作非常谨慎,但凝固成红褐色的血块连接着司马师左眼皮上的创口,在取下的过程当中难免会出现拉扯,其疼痛是可想而知的。

  司马师忍着疼痛连吭都没有吭一声,羊徽瑜本想像他一样忍着内心的巨大痛苦,可是看着司马师强忍着□□上的痛苦而脸部紧绷之时,她还是没有忍住,转过身捂着嘴任由决堤的泪水冲刷着自己的面庞。

  看着羊徽瑜背对着自己无声哭泣的样子,司马师的内心也很不是滋味儿:

  “徽瑜...”

  虽然昨天夜里已经答应了司马师,可是现在的羊徽瑜却还是决定反悔,因为这么沉重的痛苦是她无法接受的。

  她转过身蹲在了司马师的面前,紧紧握住了司马师的手,几乎是用苦苦哀求的口吻向他询问道:

  “夫君,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一定还有别的方法的对不对?”

  看着羊徽瑜在自己面前哭得像是泪人儿一样,司马师缓缓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可是刚刚擦干了脸庞上的泪水,眼眶内炙热的泪滴又再度流淌了出来。

  哽咽的他明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不希望这么做,可是一想到管辂在竹简上所写的那段文字,他就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事实,为此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从司马师的眼神之中,羊徽瑜看得出来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情急之下使得她的情绪终于失控了:

  “为什么!我们司马家麾下有那么多的能臣猛将,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派遣祜弟和杜预他们去,为什么一定要你亲自去呢?你不仅仅是司马一族的大当家,更是攸儿的父亲,我的夫君!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但是我求求你,不要舍下我们,好不好?”

  正当司马师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她的时候,他看到了钟毓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便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情绪,而羊徽瑜也很快就发现了书房之外有人,她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滴,转而站了起来转身向书房门口的钟毓行礼:

  “稚叔先生...”

  钟毓虽然也是刚刚到,但是看到他们夫妻这个样子,再联想到早朝之时司马师的突然出现,他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

  为了避免羊徽瑜的情绪再度失控,司马师便让她暂停换药先行离开书房。

  等到羊徽瑜刻意侧过脸走出书房之后,钟毓这才走了进来,看着已经割除肉瘤的司马师,他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绕弯子,急切的问:

  “子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师认为钟毓是司马懿生前最为信任的谋士和挚友,这个秘密是可以让他知道的,而且到时候万一情势失控,钟毓若是事先知情的话,也能够及时做出反应,稳定局面。

  想到这里,司马师便将王肃转交管辂亲笔书简的事情告诉了他。

  钟毓听后也十分震惊,他也对司马师做出这样决定的艰难感同身受,更对此行南下平叛所蕴藏的艰险而感到忧虑,毕竟自己早年曾经和管辂打过交道,他预言之精准令他终身难忘:

  “既然预言上的那个人现在正在敌阵之中,那么就不得不谨慎对待了,我看还是抽调部分荆州兵力以作后备为好,不妨暗中任命荆州刺史王基担任监军,无需调动荆州当地的兵马,只需要他分领汝南境内之定颖、上蔡两地兵马,佯作荆州军马参战的假象,这样一来既可以让武昌的陆抗不敢轻举妄动,也能够给予毌丘俭和文钦士气上的威慑。”

  司马师同意了他的建议,并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次,我终于可以亲手为干弟报仇雪恨了...”

  公元255年(魏正元二年)正月,毌丘俭、文钦自寿春起兵一路北上,击溃了邓艾和诸葛诞所设立的防线突破至项县,朝中惊骇。

  同年正月,魏帝曹髦应大将军司马师请求命其担任平叛大都督一职,亲自前往平叛。

  在出征前的一晚,司马师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之内,凝视着挂在木架之上许久都没有都没有穿过的甲胄,却在羊徽瑜多日来的精心护理之下依旧光彩夺目,始终没有半点陈旧之感。

  不一会儿,羊徽瑜牵着司马攸的手走进了书房之内。

  司马师看着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司马攸,原本沉重的脸庞之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冲着司马攸招了招手,司马攸便嬉笑着扑倒在司马师的怀中。

  “我的攸儿将来一定会成为比父亲还要优秀的人,即使是父亲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能够保护母亲、守护司马家对吗?”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司马攸的头顶,虽然并非是司马攸生父的他,对司马攸的舐犊之情却丝毫不亚于他的生父司马昭,或者说更加强烈也不为过。

  羊徽瑜听到司马师向年幼的司马攸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心底的酸流顿时忍不住的向上翻涌,化成了泪水流淌了下来。

  由于司马攸天资聪颖、且极为敏感,为了不让儿子看到自己这一幕,羊徽瑜急忙侧过身走到了甲胄面前,伸手轻轻擦拭着上面并不明显的灰尘,就连哭泣声都不敢发出来。

  面对司马师的提问,司马攸闪动着他那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眸:

  “父亲为什么突然问孩儿这个呢?”

  显然司马攸也隐约觉察出司马师的这个问题并不寻常,虽然他并不清楚其中的原由,所以并没有急于回答他。

  “你小子,还是这么古灵精怪...”

  见司马攸如此机敏,司马师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司马攸的鼻梁笑道:

  “你还小,父亲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到时候你必须要自己一个人撑起父亲原本肩负的重担,就好像是父亲从你祖父手中接过司马家的重担一样,你明白吗?千万不要辜负了你祖父和父亲对你的期待...”

  司马攸一想到自己的祖父司马懿,立刻果断的答道:

  “攸儿明白了,他日等到攸儿长大了之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司马家的,决然不会让父亲和祖父失望!”

  得到了司马攸这样的保证之后,司马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在这刹那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显得僵硬起来。

  他让司马攸站起身,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好了,天色不早了,快点回屋休息吧...”

  司马攸看了一眼始终背对着他们父子的羊徽瑜,知道明日司马师就会领兵出征,他朝着司马师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母亲虽然没有说,但是她心里对您远行一定很是不舍,攸儿父亲和我打勾勾,您一定要早日平安归来。”

  司马师低头看了一眼司马攸伸出的那稚嫩的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好,父亲和你约定了,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他们父子之间以这种孩童般的方式做约定,羊徽瑜难掩悲伤之情,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忍不住了,只能用手使劲抓着司马师的盔甲。

  得到了司马师的承诺之后,司马攸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此时司马师方才将目光转向了羊徽瑜的身上:

  “徽瑜,对不起...”

  羊徽瑜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轻轻取下了位于甲胄顶部的盔缨,转身走到了司马师的面前:

  “我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你,不过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也要让我任性一次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听完了羊徽瑜向自己所提出的请求之后,司马师虽然本想拒绝,因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我不管什么命运,也不管此行有多危险,我只想陪着你走完这一程,陪你走到最后...”

  看着羊徽瑜那充满悲伤的眼神之后,司马师实在是不忍心再拒绝她:

  “徽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