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夜色浓重,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黝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和地。

  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整个义庄寂静得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突然!一道诡异黑影掠过窗头。

  睡于棺材中的琰摩突然睁开眼睛,瞬而坐了起来。

  他环视四周,只有清风吹动白色灯笼,并无可疑人影。

  他重新躺下,终是察觉不对劲。

  方才他确实察觉到有动静,难道是他敏感了?

  一处阴冷的地下墓室,空荡荡的空间里,摆着一口贴满了黄符的棺材,透过纸符,隐约能看出是一口红棺。

  棺材盖被挪开了一条缝,上面放着一只刚死的黑猫,它的血正慢慢的顺着缝隙滴落下去。

  安静的棺材开始微微颤动,一股强大的煞气正弥漫开来,颤动的幅度渐渐变大。

  黄符上的文字闪烁着红色亮光,棺材内的东西欲要冲出,却又被符文压制着,最后颤动渐渐小了下来。

  片刻后,一抹黑色身影渐渐靠近棺材,还是那身黑袍,还是那面具。

  他扯掉棺材板上的黄符,而后猛然一掀,棺材板被掀翻在地,棺中黑气瞬间涌出,最后慢慢消散。

  棺中,躺着一名身着红色秀禾服的女子,那一袭红衣甚是精致。

  她的手却是被绳子紧紧捆绑着,身边有一具白骨。

  此着装,此等宽大的墓穴,想必生前应是生于富贵人家,或是死于富贵人家之手。

  显然,属于后者。

  以周围符阵来看,此女人应该是被钉在棺材中活活闷死。

  身边白骨是为一名男性,尸体腐烂仅剩白骨,说明他已重新投胎转生,死后那一口气散去,他的尸体便腐化了。

  而女子因死不瞑目,怨气聚喉,故而尸体看着完好无损,又称尸变。

  她被活活憋死于棺中,生前绝望,恐惧,所有恨意积于心中。

  布下此阵法之人也是恐她怨气不散发生尸变或是化作怨灵索命,以符阵压制。

  除了整个墓室的符阵,尸体头上还贴着一张黄符。

  黑袍男人解开她手上的绳索,拿掉她额头黄符,随后立刻远远退于一旁。

  原本完好的尸体,那皮肤瞬间褶皱发黑,然后散成灰。

  一阵阴风忽起,墓中铃铛被吹得叮当响,黄符飒飒飘摇,最后全部自燃起来。

  棺材中的灰被风卷起,棺材上空飘荡着方才还躺于棺中的那名女子。

  她漆黑如墨的双眸死死凝视着黑袍男人,忽然发动全身阴气朝他扑了过来。

  黑袍男人也不甘示弱,手中黑符飞出,像绳索一般将女鬼包围住。

  刚挣脱棺中束缚,再被符文控制,女鬼甚是不甘和愤怒。

  她不断的冲击符文,身上所碰之处皆是火星四射,黑烟直冒,原本精致的秀禾服已被烧得破破烂烂。

  “啊!”她绝望而又撕心裂肺的嚎叫了一声,继续不断冲撞黑符。

  她身上的黑气戾气不断释出,墓室之内如起了龙卷风般,卷动那些铃铛全部掉落在地。

  厚重的棺材突然炸裂,似乎是被庞然大物撕裂了一般,碎屑如风卷残云般围着女鬼旋转,最后被一道戾气冲散开。

  女鬼竟然冲破了黑袍男的符阵,断裂的棺材板撞在他身上,令他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差点就撞于墙壁上了。

  女鬼周身已全被黑色戾气围绕,手上竟长出了利长的青色鬼爪。

  “拿命来!”她嘶吼一声,眸光凶狠,杀意浓浓的向黑袍男人扑来。

  黑袍男人来不及再出符,竟赤手空拳的与她缠斗。

  女鬼虽然气势汹汹,可也并未占到任何好处,甚至还被一掌打于腹部飞出去甚远。

  原来黑袍男人掌中也画了符文,不到关键时刻是不想用的。

  他趁机甩出黑符,嘴中念念有词。

  女鬼再被符文围绕,十分恼怒,将体内戾气释放到了极致,不断去撞击,她周身的戾气越来越浓。

  眼看女鬼又即将要冲破符阵,黑袍男人又甩出几张符,嘴里念着咒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只见那些符文快速的旋转了起来,和之前在那座空墓中一样,女鬼的戾气渐渐朝他袭来,最后都被他吸食。

  鬼影不见了,又变成一堆散灰落于地上。

  风一吹,一切都散了,墓中阴气也渐渐淡化。

  “哈哈哈……”男人又是一阵得意的笑声。

  他手腕上的黑线更长了一节,看来这线的长度应该是由所吸食鬼魂的厉害程度决定的。

  这次比第一次吸食要快了,而且这个鬼的戾气比第一个更厉害。

  他的噬魂心法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往后若是专挑那些怨气最重的厉鬼,魔功指日可待。

  片刻后,人去墓空。

  女子本就死得凄惨,含冤无法转世轮回,如今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有些人的一生,生前和死后,都犹如镜中虚月、水中落花,半点不由己……

  天已微亮,琰摩又被一阵动静惊扰而醒。

  原来竟是萧寒羽早早醒了。

  与昨日不同,他竟然又穿起了白色衣服,也是束着袖口,和琰摩一身白色颇有些异曲同工,但终究是琰摩身上衣衫所用的布料为上等料。

  再见琰摩,萧寒羽已无昨夜那般针锋相对,而是直接忽视他。

  琰摩从棺中出来,也并不理会萧寒羽。

  他将棺中的纸符和桃木剑捡起,一一放回正厅的桌上,然后向龙灵的房间走去。

  欲要敲门,刚抬手,门便开了。

  龙灵自上而下扫视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既然也醒了,那先换药吧。”

  她又转身回到房中,把药材拿出来。

  琰摩跟着进房,乖乖坐于桌边,然后自己宽衣。

  原本很多道伤疤的上身,被他一道灵力掩去,仅剩昨夜那道崭新的剑伤。

  若不是此伤能让他继续留在此地,他早就让它消失了。

  萧寒羽那一剑虽是穿心而过,但普通凡间兵器根本无法伤及他真身,伤口以及鲜血都是一时的幻影。

  看着龙灵专心的侧脸,琰摩轻声开口,“今日我们有何要做的?”

  龙灵未抬眸,坦然道,“去镇上多备些纸符。”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昨夜从李府出来后,我本要去买的,镇上的香烛店不知为何都关门了,家中是还剩有些,昨夜都被你拿来当被子盖了,还是去多买些,恐今夜遇到那女鬼不够用。”

  “呵呵~”琰摩略显尴尬的轻笑两声。

  两人暂时安静,气氛有一丝丝奇怪。

  片刻后,龙灵也已经帮他包扎好,正收拾东西。

  琰摩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道,“你是打算今夜独自去抓那女鬼吗?是想到了其他妙策?”

  龙灵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答道,“未想到,去碰运气。”

  “我的伤其实不碍事,你不妨试试我所说的。”琰摩笑看着龙灵,满眸真挚,“我信你能护我周全。”

  龙灵并未回答,放下手中药品,直接推门出去了。

  琰摩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

  他知道,她是不会同意的。

  看来只能等今夜,他们出去之后,他再跟着出去。

  早饭过后,龙灵要去镇上采买物品,琰摩这次并未死缠着同她前去,而是乖巧的躺于房中休息。

  他称昨夜于棺材中无法安睡,需补一觉。

  龙灵无所谓他去不去,反正她也是不想带着他。

  义庄仅剩萧寒羽和琰摩了。

  萧寒羽知道琰摩就在龙灵房中,他握紧双拳,嫉妒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房门。

  若不是怕龙灵怨他,他定进去又给那男人一剑。

  好在萧寒羽这次是能控制住自己,早早离开义庄,直到傍晚才回。

  他是觉得,眼不见为净!

  半天,算是安然度过了,未知的夜正慢慢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