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言恪都是独自前来，面对一屋子的妖魔鬼怪，烦不胜烦。
他性子淡漠，寡言少语，也懒得去辩驳或是废话，于是通常都被拖很久，感觉比连开三场会议还要疲惫。
但这一次，只不过是多带了个脑子慢半拍的女人而已，情况好像就完全不一样了。
吃饱了，走吗？
顾清栀眼眸清亮，问得再自然不过了。
言恪只安静看了她两秒，站起身来，“走。”
众人：“……”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抹嘴就要走了？
顾清栀看向众人，规规矩矩礼貌地向他们微微鞠了一躬，“多谢各位的款待，你们慢吃。”
三婶实在是气不过了，她原本今天还想在言恪这里，为自己儿子谈个事儿做的。
全被这个不知道哪来的臭丫头给搅黄了。
三婶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难掩讽刺地说道，“小顾，这就是你的家教吗？难道你在顾家就是这样，吃饱了抹嘴就下桌吗！”
三婶的声线有些尖利，带上了激动的情绪，就更显得尖锐刺耳，听起来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她比老二家的要更懦弱些，在气头上说完这话，就有些怂了，没再做声。
“差不多吧。”顾清栀想了想，说道，“我是私生女，在顾家不能上桌吃饭的。”
她说得坦然，这话像是无数把刀子分别投放，准确地扎向了在场挺多人的心。
在场：资深的私生子两名，资深私生子的老婆两人，还有个资深的小老婆。
按说全是些没法上桌吃饭的角色。
众人：“……”
说实话，他们心里甚至都对老三家的有些埋怨起来了！你好好的去招惹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做什么！
这下好了吧！人家根本不介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句话直接无差别攻击！
言老爷子都累了，大概也是觉出来她实在很难搞，于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省得她再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推回来，把自己给气死。
言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走吧，快走。”
言恪朝老爷子轻轻点了点头，转眸对顾清栀说道，“走吧，回去了。”
顾清栀乖乖点头，临走之前还又冲诸位微微点头，“各位慢吃，下次再见。”
没有人想下次再见到她！
车子从言宅离开，车里依旧安静，言恪没说话，顾清栀也盯着窗外没做声。
直到开出去有一两公里了，她才忽然说了句，“我不喜欢他们。”
言恪转眸看向她。
“我下次不想来这里了。”顾清栀轻轻地撅了撅嘴，表情里有些不自知的委屈。
顾清栀也不是不懂这些人对她的不待见，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别人对她反感，说话不好听，她当然也是会难过的。
言恪定定看了她片刻，“那下次不来了。”
顾清栀想了想，忧心忡忡看着他，“可你还是得来吧？”
言恪淡淡点了点头，总归得有人来应付这群妖魔鬼怪。
顾清栀又有些不忍心，今天要不是自己将他拉开那下，那茶盏可是奔着他的脸砸过去的！
好歹是签了协议收了钱的。
顾清栀想了想，无奈道，“算了，下次我还是陪你来吧。”
言恪表情平静，问她，“不委屈了？”
“横竖他们和我没关系啊，我没必要为了些不相干的人难过。”顾清栀看向他，“倒是你，怎么忍过来的啊。”
言恪说：“用你刚才这句话自我催眠过来的。”
虽然顾清栀自己在顾家的时候，就挺不容易的，但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不易，看来事业上如鱼得水的言恪，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司机恭谨问道，“先生，现在去哪？”
言恪吩咐道，“雅苑。”
“好的。”司机朝城南雅苑开去。
顾清栀眨了眨眼，“不回去吗？”
“先不回。”言恪道。
顾清栀也就没有多问。
言宅在城北，而城南雅苑从名字都不难判断其方位。
哪怕并不堵车，一路开去也得一个多小时。
半路上，顾清栀歪头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司机开得很稳，期间从后视镜看向后座BOSS，就看到了BOSS那双凉如水的眼睛。
BOSS做了个向上的手势，司机马上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
顾清栀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进了城南雅苑。
她有些懵懵的，看着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
“醒了？”言恪问道。
“嗯。”她刚睡醒，鼻音哼出的音节听起来有些娇气，“这是哪里呀？”
车子已经在一幢小别墅前头停下了。
“我奶奶家。”言恪说。
奇怪的是，去言宅的时候，顾清栀并不觉得紧张。在看到那三堂会审的架势时，才稍微有些害怕。
可现在，她却是无来由有些紧张。
顾清栀舔了舔嘴唇，“那、那个……”
“嗯。”言恪看着她，等她说。
顾清栀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道，“我空手来的……不太合适吧？”
言恪的嘴角很浅地勾了一下，似是觉得她这话有趣，“你刚不也是空手去的？吃饱抹嘴就要走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顾清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等顾清栀再说什么，一道声音就从别墅门口传来了。
“这么晚了，谁啊？小恪吗？”
“嗯，我来看您。”言恪对着那头应了一声。
顾清栀口干舌燥，已经来不及退缩了，她只能跟着言恪一起走到别墅门口。
一个身穿白色简单丝质睡衣的老太太站在别墅门口，她不像言宅里那个老太太那样穿着那么讲究的旗袍，头发也没有梳得那么整齐。
但是却很明显的气质，给人一种举重若轻的大气的感觉。
和她一比，先前言宅里那个老太太，只能算得上是小家子气了。
“奶奶。”言恪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还没休息？”
“你干的坏事儿我都听说了。不等着把你收拾了，我哪里睡……”老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这才看到言恪身后的顾清栀。
小老太太眼睛眨了眨，“哟？”
顾清栀从言恪身后探出身子来，“您……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