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的夜里,天上满是星尘,吹过夏末的凉风,透着青草的味道。

  宽大的营账里,吃过了些野味的皇后坐在铺有毛毯的宝座上,喝着从入宫当贵人便跟随她的婢女呈上来的热茶,婢女替她扇着风,微风舒解她夏夜里的焖热,她在等烧水的宫女回来,好让她擦过身便歇下。

  烧水的宫女未等到,等来了儿子寻了过来,她媚眼一动,示意婢女停下并退到帐幕外候着,甚么人都不要让他靠近。

  婢女点点头,放下扇子便恭敬地退了出帐幕,而帐外的宋陵掀帘而进。

  「儿臣向母后请安。」宋陵略施了施礼,坐在另一则的座椅里,他心急与她商讨,神色有些慌乱压声问:「母后,刚刚…..」

  皇后刚才在宴席上亦看出任墨贤的诡异,自然知道陵儿想说甚么,她打断他道:「母后知道陵儿想说甚么,从宴席回来后,母后突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宫中传闻。」

  「甚么传闻?」宫内流传的传闻可多了,不少是关于神神鬼鬼的,至于母后听到过的,他猜不出是甚么事。

  一双微敛的凤眼抬起来瞇了瞇,彷佛看回去以前还只是皇贵妃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略有耳闻宫里传过的一些听起来有点可笑之事。

  「母后还是皇贵妃的时候,宫中传过江湖上有一个叫拜金山庄,其庄主以及成员的武功高强到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进出皇宫,甚至能在皇上的御书房来去自如,皇上也对他们也无计可施,而传言中其中一样提到,由于他们武功太高,要杀皇上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皇上与拜金山庄的人约法三章不可动摇他的帝位,相对地会给他们一些好处,所以后来拜金山庄便有了规矩,杀谁都可以,但不可对当今的天子下手。」

  宋陵认为这故事的传闻有些不合逻辑,不解地追问:「拜金山庄儿臣儿时略有耳闻,但他们不是己退引江湖了?而且儿臣还听说过拜金山庄里的人都是女子,并没男子,何况父皇年少时……到现在,拜金山庄里的人都是老人了吧,再怎么易容,也易不出像任墨贤那样年轻的。」

  皇后笑了一笑,看着儿子还是有点心急,她听来的传言还有一段,她便接话说:「陵儿可知道传言里面还有最后一点,因为皇上管束不了拜金山庄,所以亦对她们所做的事不会问罪,也问不了,有了种种事端,拜金山庄庄主答谢皇帝不问罪她们,便送了两块玉佩给皇上,说是只要皇上有事要帮忙,便可凭玉佩找她们,许多年前,你的皇叔起兵造反,勾结了江湖中的□□门派,□□里的人武功高强,普通士兵无法抵挡的,所以当年皇上向拜金山庄求助而用了一块,平定你的皇叔后,宋朝天下太平,并没有甚么大事,后来拜金山庄退引,别人便遗忘了皇上手中,还有一块玉佩的。」

  听到这里,宋陵神色凝重「母后的意思……任墨贤是拜金山庄的后人?那真的任墨贤……」

  「拜金山庄有没有后人江湖上从没有人知道,但经过今天,母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任墨贤并不是真的,原本的任墨贤,母后猜想应该是遇上山贼的时候与任守青一样遇难了吧,我们在这猜想也不是办法,心里不踏实,那么我们要主动出击,试他一二,若他不是拜金山庄的后人,不会武功,死了也不算甚么,但若是拜金山庄的后人,看怕锦安身上,一定藏住了甚么,皇上才会找拜金山庄的人保护在左右的。」

  皇后心里己有计划,要试出任墨贤的虚实,普通暗卫是试不出来的,锦安身边的护卫武功很高,若不找些江湖高手,是引不出这个假的任墨贤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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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住了都城两天,孤长烟与萧旗计划了回程的路线,回桂州没时限,随心所欲,二人一致决定只走官道,同时亦可沿路经过每个市镇歇息,顺道尝尝当地的特色菜肴与小吃。

  嗯,顺道尝尝是孤长烟说的,萧旗斜白她一眼,就知道她馋吃的而已。

  正式起程回桂州,路上走走歇歇,吃喝玩乐,偶尔还住上两天欣赏山河美景,最初反这样走会走过长的路程的宋若兰,也喜欢上过着这种悠然自在的日子,便随便孤长烟乱改路线,跟着她四处游玩。

  路程己走到大半,大伙儿也玩得尽兴,后些日子的路线便按回原计划走官道,一早赶了半天的路,眼看只要过了这个山林便能抵达姜州的安里城,过了正午,太阳正逐渐西落,他们也加快了速度,理想的是在太阳落山前离开这山林而进城找客栈休息。

  马车走过山间里的路,众人因要赶速度亦没人闲笑说话,整个队伍安静得很,突然走在前头的萧旗紧张地拉停了马拔剑,千钧一发间用剑挡去突然向他射过的箭,此箭彷若是开端,后劲来的是万天的箭尖,影卫早己拔山剑扺挡,可还是有几根箭射中了马车。

  马车内,孤长烟在第一根箭穿进来时己护着宋若兰趴下,下一剎她们刚坐之位便穿进几支尖箭,可谓是惊险万分。

  「妳没事吧?」孤长烟蹙着眉紧张地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受伤,幸好没有见到流血。

  「没事,怎么了,有刺客?」宋若兰有些惊慌,她虽为父皇最宠的公主,可毕竟只是女儿家,并不可能争上帝位,妒忌她之人最多只是用言语嘲讽她的母亲,从来不会有人想暗杀她的。

  孤长烟摸摸她的脸「别担心,我不会给妳有事的。」她现在担心的是在外面的小风,便让她留在马车里「妳别出去,知道吗?」

  「那妳呢?」她让她不要出去,那她正想出去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外面有影卫,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我出去看看。」她抹起笑意再摸摸她的脸让她安心,而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听见有高手埋伏。

  看怕是老太婆要逼她现真身了。

  「不,长烟,不要……外面很危险!」心间有种要送夫君上战场的不安感,宋若兰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她才刚说完,忽地神色一变,她看向上面,来不及了,她提起内劲,护住宋若兰,接下那个高手在上面打下来的一掌。

  两股强劲的内力瞬即抗衡起来,压破了马车的四面,一声巨响,马车四分五裂地弹开。

  高人还不只一个,孤长烟冷列着眸子,吸一口气发力将上空的人打下来,一瞬间护着怀间的人回身又接下想从后偷袭她的一掌,两股劲又再对决,孤长烟不想墨迹,一下将其浑开,急忙抱住人跳下残破的马车。

  她将宋若兰推给萧旗,眼见到小风与蝶儿都没事,但有几个影卫中了箭受伤,至少还没人死。

  「皇后派两位前辈来跟晚辈过招,晚辈刚才失敬了。」孤长烟向蒙着面的两位拱手,然而眸底下如一片寒冰湖,毫无暖意,令人寒栗。

  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勾笑说:「我不知道甚么皇后,只是听说退引江湖的邪/教拜金山庄又出来作恶,我俩是来替江湖铲除你的!」

  原来老太婆知道拜金山庄……孤长烟是低估了老太婆的思路了,一场烤肉宴便联想到拜金山庄来,看来皇宫里的人也并不好惹。

  她哼笑了声,学着刚才说话的蒙面人的语气笑说:「本侯也不知道甚么拜金山庄啊,不过前辈若然坚决要无理取闹,本侯也不会手下留情。」经刚才两掌,孤长烟对两位前辈有多少功夫,亦摸通一二。

  简单来说,都在她之下。

  「长烟……妳……小心点。」刚才那掌惊吓到宋若兰,她很混乱,不知道护着她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事她是不知道的,看她的身手灵活,并不是平日上马都要别人来扶的样子……

  为甚么她要假装自己不懂武功,手脚笨拙?

  她,又到底是甚么人。

  顷刻间,宋若兰发现她知道的,只有孤长烟是她的名字,其余的,都不是属于她的。

  「放心吧,若兰。」孤长烟回首间变换了冷列的表情,眸中化开成为柔柔春水,向她一笑,之后看着萧旗道:「护好公主。」得到萧旗点头,她才回过身冷眼看着己拔出剑的两位前辈。

  他俩话没说两句,剑光迅速挥向她,他们本来认为能轻松解决皇后的任务,皇后说若试出公主的驸马会武功的话,无论如何要诛之,江湖上仍有人会提起拜金山庄,可毕竟只是传闻,更何况江湖上并没人知道她们有没有传人,在二对一的情况,他们觉得要杀她没难度。

  刀光剑影,剑气意发,两人配合对她使出门派的独门剑法,剑影快而密集,被萧施拉远躲起来的宋若兰心间担心得急速跳动,反观当时人孤长烟神绪轻松,手上武器也没有,徒手应对。

  看似轻松的孤长烟实际上是何其专注地应对,并不是对方有多厉害,而是心里在观察二人奇异又密集的剑招,与此同时,在心间又再想起出谷前一夜,娘亲告诉她的一些事。

  娘亲说以她现在的武功,要一统江湖,或者扫荡江湖是轻易易举之事,取决于她想展开怎样的人生。

  孤长烟被抱回去清云谷抚养从未踏足过江湖,更别说遇过除了娘亲之外会武功的高手,她活了十八年,自习武开始,唯一的对手只有四位娘亲,儿时初学武,小娘亲与二娘亲会陪伴她做对手,到大一点,她武功高了,便由大娘亲负责,到了大娘亲亦被她轻易用树支架在脖子,十岁后,便由娘亲亲自跟她切磋。

  最初,她永远被娘亲压在地上吊打,过了三年勉强来个平手,到了前年,她算是轻松应对亲娘快得肉眼快跟不上的招数。

  娘亲说她己经比她强了,没甚么可以教她的,让她以后有空自己悟出些新剑法或者拳法腿法。

  她分心地想着娘亲对她说过的话,其中一人看到缺口,正要往她刺去,孤长烟没露半点慌张,运劲于掌心造成强硬的屏障直接挡下剑尖,她再使劲推上去,一瞬间剑由剑尖破裂而上,在靠近对方了,孤长烟的五爪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对方吃痛地松开了剩下的剑柄,她再用另一手打出一掌在对方的心口上,一口的鲜血喷到她脸上去。

  刚才那一掌,她仅只使出两成功力,足以震破对方的肺腔。

  另一人吓得不敢再上前,但他们己收了皇后的银两,皇后势力涉及江湖/邦/派,若他们现在逃了,回去也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都是要死,他破罐子破摔,提剑挥向孤长烟,只是对方眼尾也没看他一眼,用同样手段单手震碎他手中的剑,在他来不及回避时,腹间打出一掌,掌劲将他打飞到十步之外,一股腥红从口里涌喷而出,眼前的视线模糊了。

  冷着眼的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一手扯起他的衣领,沾着血的嘴角深如寒冰地勾起道:「回去告诉那个老太婆,本侯并不是善男信女,若她再敢动公主一根头发,让她别怪本侯对他儿子下手。」

  「少侠饶命…我一定把话带到的。」面对死亡,谁都会怕,他两眼沾满着恐慌,亦终于知道以前的前辈怎么总提起拜金山庄有多可怕,武功有多高,如今他们知道了…..

  拜金山庄的人,不是一般的可怕,武功也并不是一般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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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