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宋华熙得病的消息己流传了开来,他自知有病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可他是得了不治之症仍给他压住。

  如他所料,皇后与三皇子宋陵抑压不住夺位之心,蠢蠢欲动地明张目胆勾结朝中势力,早己归顺他们俩母子的朝中重臣亦慢慢地浮出水面,将太子略有不当,或者没办好的事挖出来上奏,暗示太子并不是帝王之选。

  浮出水面来的势力使宋华熙叹为观止,在暗卫的监视之下,他们两母子仍旧能伸出爪牙贿赂人心,在他看来,皇后有可能早在未能率先怀有长子之时,便埋下了叛变的计谋。

  两个月后是宋华熙的寿辰,皇后在某天前来,脸上温和柔态地探问他的旨意,是否如往年一样低调简单地设家宴与后宫一众妃嫔、皇子公主以及一些朝中重臣贺寿,宋华熙从登位以来除了登位第一年需要大肆铺张设下万寿宴与君臣一同享宴以示他的皇威之外,之后的生辰宴一切从简。

  宋华熙坐在龙案前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他忍住腹间的隐痛,脸上坚守一贯的严肃,可脸色略为的苍白,与日渐消瘦的身姿是骗不了人,皇后将他的病况一一收进眼底,嘴角甚至不自禁地为此而欣喜地扬起一个弧度。

  「今年朕想设万寿宴,赐各位朝臣、王侯伯爵前来一同享宴,皇宫很久没热闹景象,该添点喜庆了,皇后认为呢?」他说时脸容故意松和了几分,嘴边抹着笑意,一双炯亮的双眸直白地瞅紧皇后有些风霜的容颜,他一手托住杯子,一手端着杯盖轻轻擦着杯口,发出微微的碰撞声。

  曾经,他也用过真心待她,她却为了让宋陵登上帝位而在背后刺他一刀,宋华熙有过心痛,心痛后是身为帝王的冷血无情,视他们为敌人。

  皇上开了金口生辰要设万寿宴,当皇后的怎会贸然反对,她只在心里猜度为甚么从简多年后,皇上无端要求用万寿宴来贺生辰。

  皇后娇然地笑开来,柔态万千地轻柔细语:「臣妾认为皇上也从简多年了,这次设万寿宴与群臣同乐并不会招来闲言,届时宫中定必热闹非常,亦可以安抚近日朝臣担忧皇上病情的不安,向他们展露皇上的龙威。」

  擦杯口的动作停了下来,宋华熙又抿了一口茶,也陪上一抹温和一笑说:「皇后果然最懂朕的心思,以往从简只是认为朕初登帝位,不想动用过多的国库设宴,亦不想朝臣献寿礼而已,如今在朕的统治下,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能有这番伟绩,也有朝臣的功劳,朕想借今年的万寿宴以表感谢。」

  宋华熙要设万寿宴的理由皇后只相信一半,她笑笑的点头,逢迎皇上赞美他有仁德,两只老狐狸一来一往表现出夫妻间的友爱,后来宋华熙更邀她下来一同享用午膳,皇后享用过午膳后以不打扰皇上批阅奏折为由先行回去后宫。

  很快,宋华熙颁布了万寿宴的圣旨,并赐于各位朝臣当天进宫一同庆贺,由于过往从简多年,不少朝臣有些诧异,但没人敢让皇帝按以往从简,毕竟皇上从简多年,这回生辰要设万寿宴也是情理之内。

  宋华熙设寿宴的目的,只为在当天以担忧锦安快将十八,还没定下婚事为由,借开心的日子在众卿家里选合适的人成为锦安的驸马,当然了,人选他早己安排,正是半年前远赴了桂州顶替了任墨贤的孤长烟。

  为了不让人怀疑,半年前他让萧旗带着他暗里新训练出来的暗卫前往桂州,先将侯府里的家丁婢女一一处决,后将新的暗卫安排进府里扮成家丁婢女,由于任守青虽为侯爷,可为人低调不爱声张,所以府中的家丁婢女人数不多,城内也不是许多人结识他们,所以换了一批下人,城中的人也不觉有甚么问题,只以为那些人需要回乡或另寻高就而已。

  家丁婢女全都是暗卫的人,该轮到孤长烟出场,她装成重伤被扮成家丁的萧旗带回去侯府,再四处散布侯爷与他的妻妾遇山贼己经身亡,唯有因为家丁誓死保护己得到逃脱的病弱儿子能回来。

  镇里的人闻言替侯府一家的遭遇深感同情,也担心一向病弱的儿子能否救回来,不过他们白担心,孤长烟很快“伤好”示人,并接下皇帝传来的旨意,皇帝下旨,对任守青遇难深感悲痛,为表心意,任守青的侯爵之位由其儿子任墨贤来继任。

  孤长烟不喜欢任墨贤这名字,坚决要用回自己的,跟着她的萧旗甚感无奈,便向皇帝禀告孤长烟要改名的要求,改名是不可能的,会引起怀疑,宋华熙头痛地让萧旗找个德高望重的宗师,替任墨贤取了一个长烟为字,那么,日后孤长烟在别人面前自称任长烟,也并不会令人生疑了。

  改好了名,萧旗也要找人在镇内四处散布,任墨贤得到四海之内享负盛名的孔宗师赐字了,令桂州城内的大部的人对任墨贤自称任长烟建立一种习惯。

  匆匆便来到万寿宴这天,四方而来的朝臣与王侯伯爵们都带着贺礼前来赴宴,众人在献礼时一一炫耀带来的礼物如何大气高尚又贵气,每个人都在攀比贺礼的贵重,除了孤长烟很随意地送上从拜金山庄偷过来的一幅由人称画圣所绘的山水画作为贺礼,献礼后她连眼尾也不给,气鼓鼓的随宫女坐到安排的席位上。

  席上可为真的很“热闹”,很快得到赐宴的朝臣王侯伯爵己到齐,也到了开宴的时辰。

  万寿宴宣告开席,宫女们端出宴食供宴客品尝,到了寿宴进行到一半,宋华熙适时放下碗筷,一路有注意他举动的近身太监立刻送上一盏清茶,而同样全程注视他的皇后,有感觉皇帝要出手做些甚么了。

  「锦安。」宋华熙看着安排离他较近的锦安,用了比平日更大的声线叫唤她。

  锦安也放下碗筷,赶忙从席位里走出来跪在殿中间「儿臣在,父皇有何吩咐?」

  「锦安也快十八了,女子过了十八还没嫁人有些说不过,今天是朕的生辰,又宴请了一众卿家,朕想在高兴的日子锦上添花,为锦安定下亲事,未知锦安是否愿意?」

  他像闲话家常地和锦安说话,然而此番看似平淡的对话里,己令席上的皇后,席下的皇子、公主以及众人震惊,谁不知道皇帝最宠锦安公主,更曾经开了金口,锦安公主可自选心悦之人下嫁。

  由于锦安公主最得皇帝宠爱,不少朝中重臣,封了侯伯的臣子己觊觎锦安公主己久。

  他们心里大喜,巴不得皇帝选中他们家的!

  「锦安都听父皇安排。」锦安脸上并没波澜,一如她在别人眼中一样,淡定秀雅,有着皇上身上的一股王者风范。

  「好!让朕看看,今天定必给锦安选一位绝好的驸马。」宋华熙从龙席上走下来,席下一切都乱了,他们纷纷放下碗筷,低头跪着。

  宋华熙走到李丞相前停住「李丞相好像有几个儿子,不过可惜适合锦安的己有妻室,未有妻室的好像才上学堂。」

  李丞相连忙点头,吓得一身汗:「回皇上,是的,微臣膝下有四儿,大儿和二儿己有妻妾,三儿和四儿分别是十一和十三。」内心他是饮恨的,曾经二儿前年说要娶妻他是反对,就是想等着有机会让二儿娶到锦安公主!

  宋华熙一脸可惜,又走到另一边在吴丞相前停步,思忖了一会又道:「朕记得吴丞相也有两个儿子己有妻室,最小的那个儿子......嗯,朕听闻品德欠缺,也配不上锦安。」

  吴丞相同样汗颜陪笑,连声说是,还很没面子地贬了自家好色的小儿一番。

  走过了几位朝中大臣,宋华熙亦一一点名,家里有儿的都以品德不合或年纪不足等评鉴为不适合,直至来到后面不是重臣的地带,他先是略过孤长烟几步之外,继而又顿住步伐,回身又走回去几步,众人将他的举动收尽眼内。

  「你......」宋华熙瞧向孤长烟,假装想了一下「朕记得了,你是任侯,当年你爹救了朕一命的,可惜半年前你爹遭到山贼遇难......」

  孤长烟偷偷斜白他一眼,他要演,便陪他演,反正在清云谷她时常陪娘亲演的。

  她上前一点跪下「微臣是任长烟,家父得到皇上惦记,泉下定必很高兴。」

  「想当年是千钧一发,敌军的剑都在朕的半指之前,你家父可是舍身迎救,朕才保住一命......」宋华熙摸摸下巴的胡子,眉目泛上喜悦,他又故作端视孤长烟道:「不知道任侯今年多大?」

  「回禀皇上,微臣己有十八,快将十九。」

  「哦?年纪可与锦安相约啊......朕看你长相正气,和锦安公主也挺相配。」

  他金口一开,众臣,包括皇后便明白,皇上己选出锦安公主的夫婿。

  皇后盯住孤长烟,她总感觉皇上选此人并不如见到的简单。

  「谢皇上夸奖。」孤长烟低下头,哼了一声!

  甚么相配!配个屁,她堂堂一名女子,怎么就配上公主了!

  宋华熙沿路回到锦安身前,他抚顺着胡子道:「任守青当年舍身护驾,有着牺牲的大仁之德,亦有恩于朕,朕认为他的后人定必能继承到他的良善大仁的品德,与锦安行事的宗旨颇为相近,锦安,妳看看这位任侯如何?有资格当锦安的驸马吗?」

  在表面上,宋华熙要做出以锦安的意愿为先。

  身为女子怎可能直白审视一位男子,何况还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呢,她再次弯腰施礼,低头道:「父皇所选之人,儿臣深信定必是良人,若父皇让儿臣下嫁任侯,儿臣并没意见。」

  「好!锦安能明白朕就好,相信朕的眼光,锦安以后会幸福的。」

  宋华熙难得地在众人面前乐得笑了几声,龙颜大悦,席下的人见此也陪着一起笑,纷纷恭贺皇上,也恭贺公主,唯独孤长烟被人遗忘在席位上,没人来恭喜她能娶锦安公主为妻。

  她也不贪这种假意的恭贺,更加不愿娶甚么锦安公主,眼下她只想多吃几口菜几口饭,为了大早起来赶来赴宴,早饭她只吃了五条油条配一盘肉粥,现在饿都快没力气再演下去了。

  说起来,皇帝叔叔这场宫宴的菜真的好好吃哦,好想把其他人的都吃掉......

  孤长烟这么地流着口水,对着别人食桌的菜虎视眈眈。

  宴后,宋华熙在福康殿的侧厅小休,一盏茶也未过,外头的太监传来了锦安公主求见。

  吹着热茶的唇瓣勾起,他就猜到锦安很快会过来找他的。

  「传。」他在抿一口茶前轻淡应了一声。

  锦安急步走进来,她正要开口前,宋华熙抬了抬手退下了所有奴才到门外。

  待奴才都退了出去,锦安顺了口气,平服了心情先开口:「锦安听说了父皇身子抱恙,更有……更有人谣传是不治之症,父皇……锦安想向父皇求证。」

  室内剩下的只有宋华熙用杯盖擦着杯口的磨擦声,他惬意地啜了口茶,神色前所未有的舒坦愉悦,他并没说甚么,只向锦安点了点头,却在锦安急切得要追问前摇了摇头,将食指放到唇上。

  「锦安听谁说的呢,父皇只是年纪大了,禁不住日夜操劳批阅奏折,御医己告诫朕了,朕会多点休息,配合治疗。」他说时,表情严肃,用手指指向外面,告知锦安隔墙有耳。

  自他传出得了病后,皇后的爪牙浮现,令他意想不到的其中一点,是她居然操控大半只听他命令的暗卫,暗卫竟然不知甚么时候出现叛逆之徒,幸而他马上派萧旗调查,查出了监视任守青的那两名暗卫并不是逆徒,要不然他的计划便要泡汤。

  所以,他才会暗中重整暗卫,用了一招将计就计,皇后夺走了暗卫,那他就送她,把剩余忠心的,新人在训的让萧旗带到桂州藏起来,这才有了现在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暗卫的结果,还有些则隐藏到桂州城内各处当起平民百姓。

  锦安双眸泛起忧心的泪水,她咬住牙稳住声线说:「父皇如此不懂爱借身体,叫锦安如何放心嫁人……」

  「父皇知道了,日后定会看重身体,所以锦安放心嫁给任侯吧。」他用力地眨眨眼,抹着慈爱的笑容,倾身抬手用指背抹去锦安滑在两颊的泪水。

  「以后做了别人妻子,不能再这么爱哭了,父皇没事,也会替妳安排妥当的。」他轻抚女儿丽人的脸庞,越发想念他一生最为深爱的,从民间带回宫的妃子。

  他话中有话,至少聪明也十分了解父皇心由所想的锦安自然知道安排这场婚事的意思。

  隐约中,她觉得不多久,宫内将会群魔起舞,是人是鬼即将浮现出来,父皇要在皇宫发生危险之前将她送走,下嫁远在桂州的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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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章虽然两人同场,可还没算正式见面,她俩正式见面要在成亲当天啰~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