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本善堂不远处的茶摊儿, 瞧着宋孟琮背着药箱走出来,薛音涵端着茶水,贴心的上前。
掏出手帕替她擦一擦头上的汗。
“你怎么来了?”宋孟琮喝着茶, 满眼欣喜的望着她, 近日这人总来接她。
“想你了。”
以往的薛音涵是羞于说这样的话,两人私底下也总是宋孟琮说的多, 如今这还在外面呢, 她这般开口,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放下茶杯, 付了茶钱。
拉着人急急的便回去了。
薛音涵一改往日的矜持,与她纠缠在一起, 迫不及待的好像是要失去一般。
竟让人生出些许心疼来。
“今日是怎的了?”
“想你了,不行吗?”
宋孟琮握住她的手,微微轻喘“是不是婉颂姨娘走了,你心里难过?”
薛音涵狠咬了下唇角,才将眼泪忍住——
“我、我就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你换个角度想, 如今她们母女也算团圆了,不是吗?”
“嗯。”
今日薛音涵太粘人,总是轻易的就将宋孟琮的魂魄勾走, 差一点儿就要越界了。
“你这样,我、我会忍不住的。”老实人说老实话, 脸红心跳的愈加让人不舍。
薛音涵转头看向窗外, 还有时间。
旋即倾身而上, 含住她的嘴角——
“你可以不用忍。”
屋外潺潺流水, 微风徐徐, 打在窗棂上发出叩叩响声, 天空的鸟雀叽叽喳喳, 仿似永远都不会停歇。
且相思共相思,是以白首还相思。
生命中的空缺在这一刻都被填满了,往后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我原是想在成婚那日在——”
“什么时候给你,我都愿意。”
薛音涵抚着她的面容,并未多言,只与她静静相拥。
待日头落山,天色见黑,身旁的人却穿起了衣裳。
“你要走?”宋孟琮不解。
“嫂嫂同我说了,晚上让我过去。”薛音涵面色羞赧的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不许让我丢人。”
“可你——”她们才刚刚恩爱过,宋孟琮怕她身子会不舒服“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就几步路。”薛音涵道“我没事。”
待到门前,忽的又停下,转过头唤道——
“宋孟琮。”
“啊?”
薛音涵鼻中酸涩,抠在门框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我走了。”
门被轻轻地关上,宋孟琮望着床单上的血迹,有些出神儿,蹙了蹙眉,不能再等了,明日就跟二爷说去沣州的事。
这一边,薛音涵并未去见蒋幼清,而是唤上锦绣,去了薛府。
“现在?”
“嗯,就是现在。”
晚了就来不及了。
锦绣看着自家姑娘紧蹙的眉头,不敢再多问,但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到了薛府,直奔东院儿——
“锦绣,你先回耳房去,待我唤你再过来。”
“是。”锦绣点点头,但始终不放心,她看的出,自家姑娘跟姨娘不合,这会儿天都黑了,别闹出什么事儿来,惊动了老太太,怕要挨罚,顿了顿又出声道:“小姐,有话慢慢说。”
随后才退了下去。
薛音涵站在门前,定定的看着,突然用力将门推开,嘭的一声,愣是将胡桐手里的包裹吓得掉在了地上。
霎时,里面的金银细软全露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她要跑。
许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胡桐不由得恼怒。
但眼瞧着自己跟唐言约定的时辰要到了,胡桐不愿节外生枝,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先应付着,若是将她逼急,可就真真麻烦了。
拾起地上掉落的包裹,转眼胡桐就变了副面孔,一改方才的不悦,展平眉头,道——
“瞧你这一头的汗,怎的?想娘亲了?”
说着便走到四仙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胡桐背着身子,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而她却忘了对面的琉璃镜子,将她歹毒的一幕,丁点不剩的全都显露出来。
薛音涵看的清清楚楚,她下药了。
给自己的亲女儿下药,胡桐也算是古今第一人。
这样的娘亲,如何再留恋?薛音涵悔不当初,早知这样,从一开始就不该替她瞒着,她根本不会改。
“来快喝口茶。”也许是心虚,胡桐先喝了一口右手里的,旋即将左手的递过去。
看着薛音涵接过,胡桐明显松了口气,就等着她饮下。
“我记的姨娘院儿里的乳酪酥最好吃了,姨娘能否为我去拿些来,时下女儿嘴馋了。”
好端端的吃什么乳酪酥?
胡桐抿了抿嘴,仍旧耐着性子——
“想吃自然可以,你等等。”
胡桐才转过身吩咐丫鬟去取,趁着空当薛音涵就将两个茶盏调换过来。
等胡桐再回来时,薛音涵端着茶盏,已经饮了大半。
“姨娘可是放糖了,这味道真不错。”
“你自小就喜欢吃甜的,方才是放了些。”胡桐只觉得了解心头大事,继而安下心来。
待丫鬟将乳酪酥取来,薛音涵先递了一块给胡桐。
胡桐没有防备,不仅吃了糕点,还将杯中的茶水喝的一口不剩。
眼瞧茶水见底,薛音涵收起方才的笑意,锁起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胡桐,似是要将这个人的骨头都看穿,扒开来仔细瞧一瞧,可也是黑的?
忽而转过身,指向不远处的包裹,问道——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呃....你尽胡说八道,这不是天儿渐渐热了,我便把这些不穿的冬衣收起来,免得碍手碍脚。”
不打算穿的?收拾起来?
金银丝软也要收拾?
薛音涵一眼就看穿了,事已至此,懒得与她周旋,开门见山道——
“姨娘与我就不必装了,我们就直说吧,你这是打算一走了之?如今婉颂死了,姨娘就这么走了,可有为我想过?我如何在薛府待下去?”
既然撕破了脸面,那谁也不必端着,胡桐嗤笑出声——
“你如何在薛府自处与我何干?你身上流着薛家的血,难不成他们还能让你去死?大不了给你找个人嫁了,照样好好的过日子。”
“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姨娘,如何能嫁人?!这京里谁会娶我?谁又敢娶我?!姨娘做的这些事,如何能让我抬得起头?我还有法子做人吗!”
“那是你的事!”胡桐咬着牙“像你这样大的姑娘,左右都有几个爱慕的公子,可你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就窝在薛晏荣跟蒋幼清身边,怪谁?
还不是怪你自己!况且你不是跟他们最亲吗?让他们给你去找啊,薛家有钱,薛晏荣更有钱,嫁不出去就招婿入赘,左右你也不会成老姑娘!就冲着薛晏荣这些个钱,愿意倒插门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你少杞人忧天了!”
“那姨娘呢,姨娘就这样舍得我?我可是姨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就为了那个唐言,姨娘当真能做到与我这么生分?为了他,值当让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祸?!!”
胡桐对薛音涵没有什么深厚感情,或者说她在心里是恨薛家的,一个在厌恶跟恨意里生出的孩子,能有多少疼爱?
也许有,但不足一提。
“咱们母女情分已尽,日后各自安好。”
的确是胡桐能说出来的话——
“安好?怎么安好,午夜梦回的时候,姨娘可能听见音勉跟婉颂的哭声?她们会不会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
“我说过,我是失手,你要怪,就该怪薛音勉,不好好的跟着自家娘亲,到处乱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她该死!”
“胡桐!”
“怎么?想打我?”
薛音涵扬起手里的茶杯,始终没有下的去手。
“你就是这样,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敢反抗,永远都是唯唯诺诺,我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样!”
胡桐恶毒又自私,丝毫不感恩薛家给她带来的好——
“你一定要说的这样难听吗?这些年你在薛府里捞的也不少,母亲从未苛待你,二哥哥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忘记东院儿,你病了请郎中,送药材,哪一样——”
“你少跟我说这些!我十五岁就当了薛怀礼的妾,小半辈子的青春都给了他,难道不该补偿我!拿薛府的银子怎么了?我恨不能掏空它!”
胡桐深吸了口气,目光在屋子里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薛音涵的脸上“我是个女人,要有人疼有人爱才能活,薛怀礼纳我为妾,不过是为了生儿子,何曾对我用过一丝的真心?
他满心满眼都是郑珺清,我不过就是个工具!既然他没有心,我又为什么要替他守着?
若是没有阿言,这些年我如何能熬得过来?!你还未成亲,未曾懂男女之事,等你明白了,就知道我的苦楚了。”
荒谬,荒谬至极——
“你苦,你再苦也还活着,每日光鲜亮丽,锦衣玉食,府里有丫鬟伺候,府外还有情郎相守,音勉呢?
婉颂呢?她们连人间的日光都看不见了,你只自私的想着自己,从不曾为自己所做的孽忏悔,姨娘,你当真不怕报应吗?”
“报应,什么是报应?我最大的报应就是生了你!”
胡桐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为了外人,处处与我做对,我有报应于你有什么好处!!”
话已至此,母女情分了结。
薛音涵听够了她的狡辩,她的叫屈,一个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姨娘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此番前来,是告知姨娘最后的万全之法,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瞒下此事,你与那个唐言一刀两断,从此青灯古佛,用余生为婉颂跟音勉赎罪,二我们现下就去跟二哥哥和祖母说明此事,一切全由祖母定夺。”
“呵——”胡桐怒极反笑“你这是半分活路都不给我?”
“两条人命,没办法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丫头!我还不如当初扼死你!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你信不信我现下就要了你的命!”
说着,胡桐拿了一旁的剪刀就要刺过来——
“我怎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
不等她骂完,眼前就眩晕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薛音涵——
“你、你——”
“迷药的味道可还能行?”
当的一声——
胡桐同手里的那把剪子一并跌落在地。
薛音涵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切终于能了解了。
她唤来锦绣——
“小姐?”
锦绣见门掩着,方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喊声。
“你去找二哥哥,让他到薛府后门,一定将人抓住。”
“抓人?”锦绣一头雾水,这个时辰抓什么人?
“快去!跑着去,一定要快,还有,抓到人了,一定要送往顺安堂。”
锦绣从未见过薛音涵这样严厉的模样,心中顿感是出了大事,也不敢再多问,点点头急急的就跑了出去。
彼时,薛晏荣正哄两个孩子刚睡下。
“二爷睡下了吗?”
“还没呢。”
“快,快带我去见二爷!”
姚十初领着锦绣忙去了厢房。
“你说音涵在薛府?”蒋幼清诧异“她好端端的怎会过去?”
“不知道,小姐只说让二爷去薛府后门抓人,还说抓到了直接送去顺安堂。”
薛晏荣也没懂自家妹妹这是要做什么,但音涵不是个会胡闹的人,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了,这么晚了,你在家里就成,一会儿孩子要是醒了,还得找你。”
“那好,你多带些人。”
“嗯。”
薛府的后门,一片漆黑,连盏灯笼都没有,薛晏荣实在想不通,薛音涵让她来抓什么人?
“二爷,有声音。”徐聿动了动耳朵。
“去看看。”
徐聿溜着墙边,瞧见了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在暗中,看不清人脸,掩着嘴吹了两声口哨——
“可是你?”
薛晏荣愣了下,这声音极为耳熟。
“你是谁!”
徐聿出手极快,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将人摁在了地上。
薛晏荣快步走来,燃起火烛,低头看去——
“是你!”
唐言万万没想到,他没等来胡桐,反倒等来了薛晏荣,一时也懵了。
“你不是那个天师吗?”徐聿诧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言将胡子全剃了,露出本来面目,白净的像个书生,与那手握桃剑,神神叨叨念咒的道士,完全不相干。
“二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薛晏荣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看着人,我去找音涵!”
可惜她去晚了一步,此刻的薛音涵已经到了顺安堂。
东院儿的下人全都在院子里议论纷纷。
“三小姐人呢!”薛晏荣高呼道。
“二爷——”锦绣慌了神,说话打着磕巴“小姐她绑着胡姨娘去了顺安堂。”
糟了!
年纪大的人睡得都早,这会儿被硬叫起来,鲁氏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
但看着被绑来的胡姨娘跟跪在一旁的薛音涵,却又纳了闷,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音涵,你这闹得哪一出?”
“祖母明鉴,孙女不孝,惊扰祖母清梦,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孙女不得不说。”
“什么事啊?”
“胡姨娘私通外男,杀害音勉,今日孙女是来大义灭亲的。”
话罢将那对蝴蝶耳坠拿了出来——
“这是音勉死时攥在手里的,孙女见过,正是姨娘之物。”
鲁氏糊涂了,音勉不是丢了吗?怎的死了?还是胡桐杀的?
“涵丫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薛音涵心已死,点了点头“就是知道,所以才不能再瞒。”
“音涵!”薛晏荣冲了进来,她想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薛音涵看了薛晏荣一眼“唐言可抓到了?”
薛晏荣心中咯噔一声,见她面色镇定,看来她早就想好了。
“唐言,谁是唐言?”鲁氏发问道。
旋即唐言就被带了过来。
“这——你不是天师吗?”鲁氏眼神不错,剃了胡子还能认得。
“祖母,他就是姨娘的奸夫,亲眼看着姨娘杀了音勉,这些年他假扮道士招摇撞骗,孙女也是无意间撞破了他与姨娘的奸情。”
“我该掐死你!我早该掐死你!”胡桐疯了一般的嚎叫。
“摁住她!”鲁氏厉声呵斥道
薛音涵对于胡桐此刻的谩骂充耳不闻,只望向鲁氏——
“一切全由祖母定夺。”
出了如此大事,鲁氏荒唐之余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愤怒。
余下的事情薛音涵没有再管,她累了,也疲惫了,原来戳破这一切,也没有那么难。
黑夜里,月亮躲进云层,星星也不见几颗,她看向薛晏荣——
“二哥哥带我回家吧。”
“好,咱们回家。”
马车上,薛晏荣安慰着薛音涵“没事儿,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就让宋孟琮带你走,沣州我已打点好一切,到那了你们好好生活。”
薛音涵没接这茬,薄唇微抿“马上要走了,我怕舍不得嫂嫂,今夜想跟嫂嫂一起睡。”
“好,就让你嫂嫂陪你。”
回了府,薛音涵先去了浴房。
薛晏荣将发生的事情大致同蒋幼清说了下。
“是胡姨娘?怎么会——这么多年音涵是如何受的?”蒋幼清捏紧了帕子“那祖母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不过胡桐跟唐言....”薛晏荣没说话,只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们活不了“音涵瞒着我,直接找了祖母,就是怕我顾及她瞒下此事,这丫头太傻了。”
“她用饭了没?”蒋幼清又问道。
“这么大事儿哪有心思吃,估计没用呢。”
“不吃饭哪行?我去给她弄点吃的。”说着又添了句“你也跟着吃点,晚上你也没吃多少。”
“嗯。”薛晏荣点了点头“那我去书房了。”
“好,一会儿我让十初给你端过去。”
薛音涵沐浴过后,眼睛肿的不像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哭的狠了。
蒋幼清没敢多说,怕戳着她的伤心处。
“快来吃些东西吧。”
薛音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硬逼着自己用了一碗面。
夜里,蒋幼清抱着薛音涵,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嫂嫂身上真香,像娘亲的味道,小时候娘亲抱着我就是这个味道”
“睡吧,好好睡一觉,天亮就好了。”
————
唐言跟胡桐的事情惹了老太太,但因着又是家丑,不能报官张扬,于是私底下就解决了。
依照婉颂说的宅院,跟唐言和胡桐招供的,果然在里面挖出了一具孩童的尸骨,凭借身上的长命锁跟玉镯,确认了身份,的确是音勉没错。
鲁氏与薛晏荣商议后,便将母女两合葬在一起,也算是了解了婉颂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她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宋孟琮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只是薛音涵避着她,她也没办法。
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就想见她一面。
“锦绣你说,人有今生前世吗?”
“有吧,佛家不就讲轮回与重生吗。”
“若是能日日为婉颂姨娘跟音勉祈福就好了,这样便可以赎罪。”
“小姐,您莫要多想。”
薛音涵摇了摇头,再无多言。
许是薛音涵的表现太过平稳,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以为她已经想通了。
但谁经历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会轻易释怀,胡桐害了婉颂,音勉也死于胡桐之手,这样一个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但为什么偏偏由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交出去?
哪怕是被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发现都好过于自己,将生身母亲亲手送上黄泉路,想来自己是第一人吧。
老天有意玩弄,谁能躲得过。
这日,番邦的洋商到了,薛晏荣忙于应酬,早上出门还未回来,正是喝的昏头涨脑时,蒋幼清寻了过来——
也不顾还有外人在,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音涵,音涵不见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能说不见就不见?
薛晏荣的酒立马便醒了。
看着手里薛音涵留下的信件——
‘青灯古佛,愿一生用来赎罪。’
“她、她这是要出家!”
薛音涵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留给薛晏荣,一封留给宋孟琮。
“二爷!音涵呢!她去哪儿了?”宋孟琮看了信,立马就慌了神,一路跑回宅院,“她要我忘了她,她怎么能让我忘了她——”
“你先别慌,先想想音涵会去哪儿?她一个姑娘家,莫要出事啊!”蒋幼清来回的在屋子里踱步,忽的停下“音涵没有路引,她走不远的。”
薛晏荣似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冲出门外——
“徐聿!备车!”
京城多是寺庙,但尼姑庵却不多,薛音涵没有出过远门,若是她要出家,那就只有一处能去——南郊尚明山。
尼姑庵里——
薛音涵跪在佛祖像前,三千青丝垂落腰间,身上是灰色的缁衣。
“你可想好,若剃了发就再没有回头路了。”师太举着剃刀,她见过太多因一时冲动而后悔出家的女子了,眼前的薛音涵正值妙龄,万不可因一时所困而误了终生。
“我...我想好了。”
“既然如此,那老尼便开始了。”
“等等!师太手下留情!”
薛晏荣顾不上礼节,高呼道。
师太的手顿了顿,将剃刀立即拿开,但脸上的表情并不意外。
“多谢师太!”
薛晏荣一把拉住薛音涵的胳膊
“你这样对得起谁!”
旋即又看向师太——
“这是家妹,因家中出了事,一时想不开才偷着跑来的,还望师太见谅。”
师太未说话,只是看向薛音涵。
“二哥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日日夜里睡不着,服下药好不容易睡了都会做梦,梦里不是音勉一声声的叫我姐姐,就是婉颂姨娘上吊的模样,再不然就是胡桐要向我索命,我太害怕了,我想了却这一生,但我又舍不得,我.....”
“胡桐罪有应得,与你何干?这就不是你的错。”薛晏荣不等她再出声,紧接着又说道:“那宋孟琮呢?你就这么出家了,可想过她!”
薛音涵下意识的转头朝门口望去,死气沉沉的面容终于有了松动——
宋孟琮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眼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怨念,有的只是心疼,跟帮不了她的无措。
四目相望,泣不成声。
师太见状,放下手里的剃刀——
“施主六根未净,尘缘未散,还请回吧。”
“如今,连佛祖也要摒弃我了吗?”
师太看了她一眼——
“若施主执意如此,且带发修行吧。”
寮房中,薛音涵将长发盘入僧帽里,宽大的缁衣衬得她瘦弱单薄,盈盈一握的腰身,未免让人心疼。
宋孟琮等在门外,片刻后方才进入。
若说对不起的,还有她,薛音涵垂下眼眸,嘴中发苦——
“是我负了你。”
宋孟琮看着一身紫衣的薛音涵,并不气馁,反而露出淡淡的笑——
“你终于肯见我了。”
“遭了这样的事,谁都承受不住,换我也一样,既然你想不通,那我也不逼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想通,愿意走出来的那天为止。”
薛音涵抬头望去,她以为她该恨自己,亦或是怪自己。
“那要是我一直都走不出来呢?”
“那也不要紧,我先等一辈子,左右还有下辈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01:02:34~2022-05-06 01: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