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槐烟一直有睡觉静音的习惯。
她这晚没有睡沉。
因为问了好几个认识的朋友,怎么样才能修复好那幅画,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说是需要把画拿过去看了才知道。
所以她睡着后便做了许多梦。
一会儿梦见她和黎曼和好了,但是梁琪提着刀冲到她们面前,说如果黎曼再和尹槐烟在一起,她死在两人面前。
一会儿梦见黎曼把东西都扔了,租房也退了,还把尹槐烟赶出了这间房子,然后谈茜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和黎曼十指紧扣看她的笑话。
总之没有一个好的。
尹槐烟几次惊醒,以为天要亮了,结果还是深夜。
最近一次醒来,是凌晨三点多。
她干脆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灵感再写一些《无妄》的番外。
手机就放在一旁,虽然静了音,但屏幕亮起时,尹槐烟马上就察觉到了,倒没想到来电人是黎曼。
这时已经是四点过了。
尹槐烟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在这个点联系自己。
接通了电话,黎曼那头却没有声音。
有浅浅的呼吸声在,尹槐烟问了几句话,可都没等到回应。
她打算出房门去看看,握着手机走到门口。只听到嘭的一声过后,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尹槐烟一时慌了起来。
跑到客厅开灯。
黎曼没在。
又去了黎曼的卧室,也没有人。
尹槐烟小声喊了几下黎曼的名字,没有回答。
最后是在书房的地上找到的黎曼。
黎曼倒在地毯上,手机摔到了不远处,几个药瓶散落在旁边,凌乱不堪。
尹槐烟过去扶起黎曼,感受到她的脉搏后,用力拍了拍她的脸,没反应。
她想尝试着把人抱起来,但昏迷的人似乎特别重,尹槐烟用了很大的劲都没能成功。
过了好一会儿,尹槐烟手脚并用,才勉强将黎曼拉到旁边的沙发上躺好。
她累得喘了几口气,人也出了汗。
黎曼还是没醒,尹槐烟摸了摸她的额头,凉凉的,手掌也冰凉,呼吸浅浅,心跳听起来则是还可以。
这个时间点,尹槐烟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要把人送到医院,还是守着她等她睡醒再做打算。
“痛…”黎曼干燥的嘴唇轻微张开,吐出了模糊的一个字。
尹槐烟赶紧凑前去问她,“哪里疼?”
黎曼还是闭着眼,她像在梦呓,“胃…好痛……阿烟,我好痛。”
尹槐烟凝神静气地去听,才听清了是胃痛。
她估计黎曼这是没睡好又没按时吃饭,胃痛一犯上来,加上熬夜人虚的缘故,就痛晕了。
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那尹槐烟心里头也有了主意。
她拿了毯子帮黎曼盖上,走到刚刚那堆散落的药瓶旁边,找到黎曼的胃药,选择了容易吞咽的一种,按照说明书拿好分量。
又去接了杯温水。
尹槐烟往黎曼的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能稍微坐起来一些。
“曼曼,我为你吃药。”尹槐烟凑到黎曼耳边说。
她一只手托起黎曼的背,另一只手捏着药片往黎曼的嘴里慢慢塞。
谁知她的手刚碰上黎曼的嘴唇,黎曼就立刻撇开了头。
她明显还没醒,大概是内心深处抗拒着这样的动作。
尹槐烟只好抚了抚她的背,又轻轻告诉她,“是我啊曼曼,乖,把药吃了好不好?”
黎曼哼唧一声,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没有再做反抗。
但等尹槐烟把药又一次喂过去时,黎曼嘴唇紧闭,根本不愿张开。
这回尹槐烟哄了好一会儿,黎曼似乎睡熟了过去,依旧没有理她。
尹槐烟纠结得眉头直皱,药片都快在自己手指尖融化了。
看着那两瓣干燥的嘴唇,尹槐烟干脆把药放到自己的嘴里。
而后俯身,凑近,她用舌尖轻抚黎曼的唇瓣,用极尽温柔又耐心的方式,分开它们,然后把药送进了黎曼的口中。
黎曼还是能感受到嘴里蔓延开来的苦意,她蹙了蹙眉。
尹槐烟正心虚地贪恋着久违的气息,黎曼一有反应,她便想赶紧后退,而搭在黎曼后背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些。
大概是把黎曼抓狠了,黎曼恢复了不少意识,察觉到了疼。
尹槐烟还没来得及撤离,嘴唇就猝不及防的被黎曼咬了一口。
“嘶…”尹槐烟立刻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她舔了舔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没想到黎曼竟然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好在这之后,黎曼便又平稳地睡了过去。
尹槐烟站在原地缓了又缓,压下了心中的悸动之后,才重新靠前,打算给黎曼喂点温水润润喉咙。
她在黎曼的脖子下垫了小毛巾,才拿起杯子轻轻放到黎曼嘴边,用杯子的边缘试图打开黎曼的嘴。
可水大多都从黎曼的嘴角洒下来,几乎没怎么喝到。
尹槐烟只好帮她把嘴边的水渍擦干。
她喊了几声黎曼,确认她不像立刻回醒的样子,这才含了一口水,依照刚刚的方法,给黎曼喂了进去。
喂了几次,尹槐烟才停下来。
她感觉这比扶黎曼到沙发上休息还要累。
她重新把黎曼放着躺好,又在旁边盯了一会儿,然后才去收拾掉落的那些药片。
根据黎曼往常的习惯把药瓶摆好到柜子里,天已经蒙蒙亮了。
尹槐烟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她努力打起精神,把挡光的窗帘拉上,不让阳光进来,这样或许黎曼能睡晚一些。
窗帘一拉,整个书房就重新进入一片黑暗,尹槐烟借着手机光去找小夜灯,打开后正要转身,余光却恰好瞥见了黎曼分类放好的那些破损物。
尹槐烟伸出手,轻轻罩在贴好了标签的袋子上,心情复杂。
习惯了黎曼的直来直往不藏心事,偶然见到她口是心非的一面,尹槐烟还有点不太自然,即便黎曼这时候还在昏睡着,尹槐烟也略不自在的掩住嘴巴轻轻咳了两下。
回到沙发边坐下,尹槐烟抓着黎曼的手,头靠在沙发边缘。
她用双手时不时摩挲着黎曼冰凉的手掌,想着能不能给她带来一点热源。
搓着搓着尹槐烟又困了。
她有些迷糊地想起以前,自己身体经常不好的时候,黎曼好像也是这样整晚整晚的照顾自己。
热了扇风,冷了暖手暖脚。
那时候的黎曼,好像从来不会累一样,永远在尹槐烟面前保持超好的精神状态。
尹槐烟其实有点能理解梁琪的想法,无非是觉得黎曼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得多了些,占了弱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恋情中吃亏吧。
可她们能在一起七年,度过了年少,熬过了初入社会的一穷二白和艰难,就绝对不可能是只凭着一方的单方面热忱坚持的。
只不过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罢了。
尹槐烟从小寄住在亲戚家受尽白眼,她曾经对情感淡漠,是黎曼一步步走近她,打开了她的心房,也给了她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童话爱情。
她深知自己的弱点,因此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去靠近黎曼,不去拖黎曼后腿。
只是这些,梁琪都看不到罢了。
她看到的只是她想看到的。
就比如,梁琪从来不知道黎曼的胃病一样。
但是没关系了,尹槐烟安慰自己,那些难过的黑暗的,都只是过往的尘埃,天已破晓,她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一定能和黎曼重新拥有新的生活。
她要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祝福她们,她们可以手牵着手,淌着阳光,不畏一切。
伴着美好的憧憬,尹槐烟趴在沙发边缘,渐渐睡着了。
*
尹槐烟醒过来时,脖子酸痛,手脚发麻。
她动了动手,却动弹不得。
睁开双眼,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是被黎曼压住了。
药效发挥了作用后,黎曼就从昏睡状态变成了熟睡,她甚至睡到后面还翻了个身,于是便正好压到了尹槐烟的手。
尹槐烟怕黎曼被吓着,慢慢又慢慢的把自己的手小心拉出来。
她扶着沙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又扭动了脖子,舒展开身体后,才悄悄溜出了书房。
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尹槐烟才知道时间不算太晚,还不到十点。
黎曼胃痛的时候,更喜欢吃面食。
冰箱里的食材还算新鲜,尹槐烟简单洗漱过后,束起马尾动手下厨。
面做好后,尹槐烟见黎曼还没醒,干脆把面端进了书房的桌上,又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搬了过去。
她坐在桌旁写《无妄》的番外,时不时看一看黎曼的睡颜,把漫漫情意也悄然放进了主角之间。
黎曼是被面的香味馋醒的。
她还没睁开眼,就受不了的捂住了肚子。
意识逐渐清醒,黎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思索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打了阿烟的电话?
阿烟难道没听到?所以自己才会还在书房?
不对,晕倒前不在沙发上。
黎曼还在理清思路,胃又有些细细的疼,她低喃了一声,想坐起身来。
“先别动。”
尹槐烟的声音在附近响起,黎曼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虽然没弄清楚状况,但还是依着尹槐烟的话,没有再动,而是微微侧头,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尹槐烟关掉电脑,走到黎曼身旁。
“你刚醒,别做太大的动作,容易再次眩晕。”
“啊?哦…可是我想坐起来。”黎曼呆呆地答道。
毕竟沙发再好,睡起来也没有睡床上舒服,黎曼这下子就觉得四肢有点酸痛。
“我扶你,别急。”
尹槐烟双手托住黎曼,慢慢将人扶起来,坐好。
黎曼坐好后,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想问尹槐烟是不是接到了自己的电话,但一抬头,先看见了尹槐烟嘴角殷红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