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

  宴云河选择的是石灰烧粘土水泥,此法简单好操作,以现今的生产条件完全能够做到,只需要将粘土在摄氏六百至八百度之间煅烧,再与石灰与石膏混合粉碎,分别粉碎再均匀混合也可以。

  于是宴云河玩泥巴的日子开始了,和泥、制坯、干燥,看着整齐的砖块式土坯被送入窑内煅烧,宴云河甩甩手上的水,等上四五个时辰,就能看到成效了。

  鼓风机在旁发出呼呼响声,当火焰变成深红色时,就是六百摄氏度了,宴云河要保证这颜色不能出现樱桃红光。

  当它出现的时候,这火就到了八百度,完全的樱桃红就已经达到一千度,超温就坏事了。

  石碾子已经开始工作,碾压着石灰石膏,之后还要将它们磨成细粉,再过一道筛子,将不合格的筛出去,如此反复,得到细腻的颗粒。

  虽然现在名望值能让宴云河保持在五十岁的状态了,但忙碌一天还是到了他的阀值,时间渐晚,希望明天一早起来就能得到好消息。

  第二天他果然得到了好消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砖头,宴云河下令,现在就砌,各自配好了三比一与二比一的水泥砂浆,工人又开始了砌墙。

  若是效果良好,那就可以批量生产了,读者们给的方法还没失败过,宴云河对成功充满信心。

  举办天工大赛的事还没正式开始,卫有荣虽忙着配置人手,寻找场地,但他手下的工匠可没闲着,在宴云河折腾水泥的这几日,他们提交了几份方案,都是有关农具改良的。

  宴云河怎么说也是农村长大的,农具见了不少,这就不需要万能的学妹提供了,他自己就能说出一二来。

  工匠们按他所说,很快明白其中妙处,做出了适用的农具。比如打谷机的出现,就会减少给谷子脱粒的时间,还节省了力气。

  像这种脚踏式的打谷机,在现代有些地方还能看到,但在大郑朝,此物还没有出现,工匠们对王爷的奇思妙想很是敬佩,现在在他们心中,王爷已经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大家都说王爷是神仙转世。

  现在不只佃农们这么认为,就连工匠也认定此事了,不少人都说,王爷那时落马是因为想起前世做神仙时的日子。

  但神仙的法力是如今凡胎的王爷承受不住的,这才忘记很多事,不过王爷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天上去的。

  为此,还有人编了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王爷下凡就是来拯救万民的,没看到八王之乱都是王爷平的?

  这种故事比宴云河之前找人编的还有市场,这是宴云河没想到的,没想到如今人民群众对神仙竟如此热爱。

  自从打谷机问世之后,赶上了最后一批秋收的谷子,得知这是王爷教的,众人对传言就愈发相信了。

  就在宴云河等待水泥最终效果的时候,苏墨终于带着弟子和几位大佬朋友来了。

  因铅笔的出现,士林中很是掀起了一场不见刀兵的腥风血雨,宴云河一心忙发展,对此毫不关心,倒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原是铅笔价廉受到很多人欢迎,很是冲击了一番原有的笔墨市场,于是售卖笔墨的商家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先是请人以铅笔忠实用户的身份狠狠抨击了一番毛笔,言语中将毛笔贬的一文不值。

  然而铅笔虽然是笔界「新贵」,但多少读书人自写字起就是用的毛笔啊?

  所有读书人,都是从毛笔开始的,即便他们不打击铅笔的出现,但也不容许铅笔踩在毛笔头上。

  更何况,你铅笔也没好到可以完全替代毛笔。

  于是,原本已经停止的抨击铅笔的言论再次出现,这些言论比上一次还要激烈。

  本来正在闭关研究简体字的苏墨,因好友到来暂时出关时一看,好家伙,铅笔竟然被称作笔界泥腿子,岂有此理!

  提笔挥毫,洋洋洒洒一篇《农要论》出炉,整篇看似是在讲述「农」的重要性,实则都是在批评「泥腿子」一说。

  他们之所以满腿泥泞,还不是为了能让你们吃饱饭?你们倒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一点做人的道德也没有,有本事你就别吃饭,那都是泥腿子种的。

  上一次争论的暂停,就是因为苏墨以铅笔为主角写的文章,这次他的入场反而将二者之间的争论转向白热化。

  本来毫无还手之力的铅笔,喜迎一位大将,瞬间显得二者势均力敌起来,只有二者之间实力相当,才能称之为对手,才能保持争斗的长长久久。

  甲:为何会有铅笔的出现,是王爷想让天下学子不为钱财所苦,使得更多人成为读书人,如今这一片苦心,却被轻易辜负,枉为读书人。

  乙:毛笔伴随我等成长,自古以来的文人骚客都用毛笔,岂能因便宜的铅笔出现,就要抛弃这位功臣,毛笔市场不能衰落,怒买十只!

  就在苏墨还要与人激情对喷时,他的好友贺念终于在洛城溜达完了,递给苏墨一张纸,正是那篇挑起事端的文章。

  “我找到做这篇文章的人了,你猜怎么着?”贺念慢悠悠地喝着茶,闲谈似的说道。

  苏墨眉头紧皱,这么偏激的言论,难怪能引起争论,就是他看了也要骂一句的,“怎么着?”

  贺念放下茶盏,“这文章是有人请他做的,那请他的人是这洛城中一位卖文房四宝的掌柜。”

  苏墨胡子乱翘,他本是通透之人,线索一连,瞬间明白事情始末,“岂有此理,商贾果然都短视,缺少教化,老夫竟然还被这些狡诈的商人蒙蔽了,明天必揭发这些商贾的恶行。”

  于是一场论战最后戏剧性结尾,以洛城内的笔墨商人被口诛笔伐画上句点,商人本就地位不高,此时更是被人看不起了。

  而苏墨深感这城市水太深,他要回农村,召齐了这六位好友,苏墨就再等不下去,拖家带口地来王庄了。

  宴云河本不知此事,是终于不用两地奔波的周玉讲给他听的,所以以上内容都是宴云河的总结,他听故事听得有趣,过后却又想,恶意竞争果然哪里都有,这商人胆子也大,竟然敢在王爷头上动土,他们不知道铅笔是王府产业吗?

  宴云河脑中警铃一响,是啊,洛城谁不知道这铅笔是他的产业?所以,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摄政王遗留下的威望已经不足以震慑他人的信号。

  不管是否有人有意试探,经过将近半年的发酵,宴云河在朝中的威信确实岌岌可危。

  他沉思片刻,之前他这么顺利一来是因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要死了。

  二来是怕刺激他临死之前鱼死网破,毕竟他手握靖北军,三来就是他刚平八王,进入这权力中心,在朝中虽看则声势鼎旺,但根底并不深,那些倒向他的人很轻易就会转向。

  如今他活得好好的,那些盼着他死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这次估计就是找个出头的,先试探一下,要是他毫无反应,下一步就不是铅笔了。

  别的什么都好说,但若是影响到他的种田大业,那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所以这次他必须要表态,只不过这个态度如何表达,还要从长思量。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苏墨带着几位先生来拜见王爷。

  宴云河知道,这些人是苏墨找的编修字典的大佬,不敢怠慢,忙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就见十人走入宴云河待客的厅堂,宴云河打眼看去,十人中有一大半都是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这就显得后面跟着的三个年轻人尤为显眼。

  恰巧这三人宴云河还都认识。

  苏墨的小弟子舒星是其一,计蕴也是脸熟的,还有一个就出乎宴云河的意料了,此人竟是楚静安。

  宴云河视线一晃而过,心中则在想:“这小子怎么来了?莫不是来做卧底的?”

  宴云河将这想法暂时抛之脑后,起身快步前来迎接几位文学界大佬,“先生们幸苦了,孤略备薄茶,还请几位先生莫要嫌弃。”

  这几位倒是儒雅随和的模样,纷纷道「不敢劳烦王爷」,之后几人分宾主落座,苏墨为宴云河介绍过这几位,略微饮过几口茶水,就开始了正题。

  苏墨当先开口道:“我与几位好友确定了大部分简体字,最近正在确定字典的格式,王爷您看看这样可行?”

  说罢,小弟子将手中捧着的盒子交给观雨,由观雨转给宴云河。

  宴云河打开细细查看,看过之后却不由皱眉,苏墨见他面色不像是赞同,于是问道:“可是有不妥的地方?”

  只看了几行,宴云河就知道这个格式不行,不说他想要的是能面向大众的,就仅仅是字典的功用来说,这份字典就不合格。

  宴云河并不跟苏墨客气,他们书信来往这么长时间,即便不常常见面,也不陌生了,他直接说道:“孤不满意。”

  肖子谦闻言不快道:“这个格式我们按照王爷说的,以拼音部首查字,每个字都标注读音、注释,甚至就连它出自哪里,我们也标注了,王爷还有何处不满。”

  宴云河并不生气,“先生莫急,孤知道先生们辛苦,但若只是这样,孤何需请诸位先生做此事,孤想要的是教天下人都识字,可这份注释,太过拗口,百姓们怕是不懂其意。”

  作者有话说:

  谢谢爱画画的小骷髅的营养液——太多了,小可耐你给的太多了,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