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呗，”工人接过老六递的烟：“都是你家的，你客气啥？”
“我不得看看烧没烧啊？年前估计大伙都能来洗一洗，过几天开始中午早点烧吧，也就是这一阵儿。”
“行，又不麻烦，就是崩点气儿的事。”
锅炉工是没有年节的，属于倒班工种，赶上哪天班就是哪天班，不管什么节都一样。这些人也都习惯了，反正轮到过年值班还有福利，工资也多。
“其实可以全天烧，这东西就是用点蒸气，消耗不大，还省着堡里人和咱们职工抢。人多了挤挤插插的也不得劲儿。”
“也行，晚上我和杨工分说说吧，让他在堡子里通知一声。那还收钱不？”
“就咱们收那一毛钱连成本都出不来，够意思了，总不能给他们不劳而获吧？那不是啥好事儿。”
老六匝巴匝巴嘴，感觉说的也对，做好事帮忙这些事儿也是要讲个方法讲个度的，要不然只会成为大麻烦。
“那行吧，你们自己安排吧，把账都记好。过年前后要是有事儿就找我，我都在家。二十五那天我杀猪，你们是拿回来还是去楼上吃？”
几个职工互相看了看：“算了吧，咱们还是端回来吃吧，这一身味儿。”
老六乐了：“你还知道自己一身味儿啊？”
“那咋整，干的就是这么个活，下了班澡一洗衣服一换又是好汉，反正回家不臭就行了呗。”
“你们说，如果我想在这沟里面弄个电厂的话，是上油划算还是烧煤划算？”
“自己发电哪？理论上肯定是烧煤划算呗，不过这地方有点偏，运输啥的，麻烦。烧油的话就是干净。用的着吗？”
“我想在沟里再弄几个小厂，现在就担心电不够用。”
“那肯定不够。我听你们堡的人说，一到夏天就总停电，我们没事还琢磨呢，这要是停电得怎么弄，最好是弄两台柴油发电机回来备着。”
“行，我叫人去买。”老六点了点头：“线路也改造吧？”
“那个简单，”电工说：“就是加个总闸的事儿，什么都不影响，停电的时候换闸就行了。”
“那要是突然来电了呢？”
“那就看你了，要是想节省，那就两路总闸，用发电机的时候把市电断开。要是合得花钱，那就并相，停电不用拉闸直接给发电机，来电了直接把发电机停掉就行。”
他说的是同频同相的事情，这事儿老六多多少少的也懂一点：“那得花多少钱？”
“那就不知道了，”电工摇摇头：“我知道怎么弄，但是具体没弄过，原来厂里也用不着啊，我又不是发电厂的。我帮你打听打听吧，问问发电厂那边。”
“行，你问问，要是不复杂过了年咱们就弄一套装上。”老六想了想：“还是特么直接弄个发电厂得了，一绝后患。”
“那就看你的呗，你是老板。你要是想上柴油发电我给你问问，看看那玩艺儿具本成本和施工方面怎么回事儿。估计要比煤贵不少。”
“贵也没办法，我也知道煤便宜，但是煤这玩艺儿太受限制了，总不能我自己再去开个煤窑吧？”
“老板，我听堡里人说，这边矿不少，煤啊铁啊，玻璃什么的，我感觉要是开矿还真行，你又不差那点小钱儿，手续肯定也没问题，还能给四邻八乡的人找份工作。
我感觉这事儿能干，你琢磨琢磨？到时候煤就供咱们自己，自产自销，铁的话卖矿石卖铁粉还不是都行？又不用愁销路。”
这话到是没错，杯溪就是因为煤和铁立市的，当年以煤铁扬名世界，铁和煤的储量相当高。煤铁之乡嘛。
但是，麻烦哪。这边是大山区，开采难度还是有点高的，好开采储量高的早就被发现了，公营的大小煤厂这会儿就有好几十个。
这边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愁哪里有矿，随便找个地方挖，有矿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六七十。可以说见山就是矿。
只是老六所在的县，已发现的矿产有一百好几十种，你敢信？拿个镐头上山不管哪刨开就是矿了，就是这么粗暴。
已经进行规模开采的，用储量来分次序的话，前十是煤、铁、金、银、铜、硫化铁、石灰石、石墨、钾长石和方解石。
国家地质报告上说，关外是国家地质之宝，而这个小小的县是关外地质的摇篮，水系发达丰沛，风景壮丽秀美，森林覆盖率近八十，矿产极其丰富且优良。
就拿排名最高的煤和铁来说，煤铁矿的资源覆盖全市全境，而且品位都高居全国之最，世界第二。小本子当年从关外盗矿四十一年，主要就是以这里的煤和铁为主。现在还没用完。
同样，经过了一百二十多年的开采，这里仍然未见枯竭，仿佛取之不尽一样。扩大到整个辽东省，除了品位差异，其他方面基本雷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重工业基地会放在辽东的唯一原因。基础太特么扎实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出海口。
老六挠了挠下巴，有些动摇。
难道自己还要搞个矿业公司？这不是自己的初衷啊，而且实话实说，他对这边还是有些缺乏信任。将来可是要发生不少有意思的事情的，比如某位矿主突然就进去了这样的事情。
九十年代初的事情，十几年以后被证明是清白的，返还了部分资产……六个多亿。
“老板，我也觉得可以干，”电工说：“既然你要建电厂，那就肯定有大计划，就算是为了保障也得弄，起码煤这一块不能让谁卡脖子。
而且你人好，我觉得你来干的话，工人的待遇也能不错，起码风险就没那么高，能挣着钱。这边太穷了，我们这样的看着都难受。”
老六搓着下巴在那琢磨。
岁数最大的那个司炉工呲着大黄牙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老板儿，我估计知道你在犹豫啥，其实用不着，你认识人多交际广，你可以弄几个外国人过来嘛，在这管理。”
老六看了看司炉工，感觉这位司炉工同志的脑洞有点大呀，这才刚进入八一年，能有这样的思路见解那真的相当不一般。
第一说明他爱看报，关注时事并且能自己进行分析，第二是头脑清晰，有分析整合的能力和思维。能看破表象抓住根本，这是个人才呀。
老六蛮有兴致的打量了司炉工一会儿：“你叫什么来着？”看書溂
“黄建工，建设的建，工人的工。”
“我靠……你这名字挺大呀。”老六想起来以后每个省的建工集团。
“大啥大呀，”老黄抽了口烟：“我大哥建国，我二哥建军，到我这我爸说叫建功，建功立业的建功，后来说建功有点强调个人利益，就改成了工人的工。”
“你多大了今年？”
“四十一，一儿一女，小日子过的还行。”老黄呲着黄牙笑嘻嘻的：“咋样？不错吧？”
“不对呀，”老六挑了挑眉毛：“你家哥们这名字，明显不对劲儿啊，你出生的时候小本子还没走呢，你家哥们怎么可能起这名儿？”
“嘿嘿，”老黄笑了笑，喷出一股子烟雾：“我爹想法多，五零年的时候给我们改的，那会儿我都十岁了。不错吧？我这名儿一听就爱国。”
“你就是因为这名字进的厂吧？”老六笑了起来。
“还真是，那会儿招工还是挺挑的，我们哥三个直接就进了，我大哥二哥进的铁厂，我进的一建，当时我妈乐坏了，给我爸包了好几顿饺子。”
“你家不是还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吗？怎么就你们哥仨？”电工问了一句。
“屁话，”司炉工斜了电工一眼：“我特么当时才十七，老四十三，老五十一，老七那会儿还吃奶呢，进厂你要啊？”
大伙都笑了起来。老黄又抽了一口，说：“后来招工限制就多喽，这一晃儿俺家老七都二十七了。”
“前面儿，我记着七一年还是七三年的时候，不是又招了不少人吗？招的知青。”
“是，其实怎么回事儿大伙心里都清楚，再说也就是那么两年。咱们这边好像没有像其他省那样的长期知青吧？大部分都是做个样子，半年一年的。”
“还有几个月的。”
老六摇摇头：“有长的，我媳妇儿在这个堡待了五年多，然后才在我家落的户。”
“你媳妇儿是知青啊？还真不知道。那现在呢？怎么不回城呢？”
“傻呀？这不都嫁给张老板了嘛。回城又不兴带家属的。”
老六说：“她现在户口也不在这儿，在上大学，户口已经迁到学校去了。咱们跑题了吧？”br>
哈哈哈，老黄笑了几声：“那咱接着说正事儿。……说啥呀，你就问我叫什么。”
老六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黄建工：“老黄，说正经的，要是我把这个煤窑给你管，你能支棱起来不？”
“我呀？”黄建工愣了一下，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不行不行，那肯定没戏，我也就是能胡扯几句，可干不了那个。咱就没有那个命。”
“我就问你，给你你敢不敢干？”
“干哪，老黄，这时候可不能退，把平时跟我们吹牛逼那股子劲头拿出来，支棱起来。干不好还干不坏呀？”电工在一边撺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