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新华书店逛了一上午。
于洁来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来了以后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书籍吸引了，也加入了翻书找书的大军当中，人也变得轻手轻脚起来。
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无处不在。
老六也顺手买了一些工具书，还给家里几个孩子买了些课外读本和参考练习册。这个时候学校并不推荐用课外的东西来帮助学习，都是学生或者自己主动来买。
甚至新华书店这会儿能买到老师用的全部教案，和全部例题的答案。
能来新华书店买书的孩子和家长是少数，毕竟是这个年代，人们普遍性的对读书上学都不是那么太在意，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怎么学，是意识上的不到位。
就连能真正关注孩子学习的家长，这个时候都相当少，基本上都是放养，自生自灭的状态。但偏偏这个时代的孩子学习一个一个都特别扎实，动手能力也强，身体素质还特别好。
中午在新华书店边上的小饭馆吃了一顿于洁念叨的烙饼，四个人这才打着饱嗝坐公交车回了学校。
老六给李侠提着书和冰刀，李侠帮于洁和赵淑芬提着她俩买的冰刀，她们俩自己提着书。书还是有点重的。
虽然舍不得，赵淑芬还是咬牙把冰刀买了，九十来块钱的价格让她的心直抽抽，掩饰都掩饰不掉那种。这还是买的国产黑龙，进口挪威刀的的价格于洁都咂舌。
事实上国产黑龙并不比挪威刀差，这会儿已经出口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了，而它的成名正是和挪威刀对斩，毫发无伤的它把挪威刀斩出来了缺口。
但这玩艺儿就是这么回事儿，还是有很多人勒着裤带东凑西借的要买挪威刀，就因为说出去好听。我用的是外国货。
外国货卖的贵其实刚开始针对的是外国人，也是一种对自己商品的保护行为，但是到了民间就走偏了，它贵呀，于就是变成了牛逼的代名词。
虚荣心这东西是不分年代和人群的。
“老六，你说，是不是不该让小芬买这把刀啊，看她多难受，估计是又后悔又难受。九十多块钱呢。”
“没事儿，”老六摇了摇头：“她总是要经历这一关的，城里和农村就是两个世界，她已经注定是这个世界的人，很多方面都需要适应，都要改变。
如果她的内心还留在农村，那她就很难适应城市的生活，也就是以后的生活。这种东西想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只要本性不变就行。
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世界，都是在被世界一点一点改变，你不适应它就只能被毁灭。慢慢来吧，让她自己接受，这东西没人能代替。”
李侠抿了抿小嘴，看了老六一眼：“其实，我也挺心疼的。”
老六笑起来，伸过脑袋用额头在李侠头上蹭了蹭……手上拎着东西，实在是倒不开空。
“我其实挺想买一副羽毛球拍的，又感觉没什么用，在学校体育组就有，可以借，在家我又不能自己打。”
“下回我给你带一副回来，还想要啥？”
“不了吧？其实拿回来也没啥用。不过我想学一样乐器，你感觉行不行？”
“学什么？你以前接触过？”
“嗯哪，我小时候学过一段钢琴，也学过手风琴，不过都一般，学的不咋的。我就是喜欢。其实吧，你不知道，我妈钢琴弹的可好了，她英语说的也好。”
老六看了看李侠：“要过年了……要不，去看看你妈？”
李侠摇了摇头：“不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这样挺好，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
“咱爸和咱弟去美国了，我到香港的时候已经走了。”
“嗯，我能想得到，美国那边还有亲戚什么的，我爷爷应该也还在，他估计是不服气吧，回去他可以重新站起来，再一个估计也是要培养我弟弟。”
“你不想去？”
“不想，”李侠看了老六一眼，给了他一个大笑脸：“真不想，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开心，我有你就够了。”
老六点点头：“你记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开心就行，不用觉得我会怎么怎么样，不会的，你的就是我的，你开心我就开心。”
“真的？”
“真的。”
“那，你昨天都没给我吃。”
……呸，流氓，原来你是这样的李侠。
深冬腊月的公交车人很少，又是大中午，空荡荡的一点也不挤，就是有点冷，四处透风像一个大冰箱，到了地方几个人跳下车连滚带爬的往家里跑，都冻不行了。
“不是公交车都有暖气的嘛？怎么这么冷啊？我脚都冻的要没知觉了，估计一会儿肯定得疼。”
“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破车，四面透风，除了喇叭哪都响，我都担心它那玻璃随时会掉下来。就那么一根小铁管儿能管什么用？也就司机那地方暖和点。”
公交车上的暖气就是从发动机引出来的一根铁管通到车厢里，靠发动机热量取暖，环境封闭人多点还行，人一少再加上玻璃窗也关不严，就完全不管什么用了。
关键是那玻璃窗会随着车身的抖动自动打开，一不留神就大开大放了，还扣不上。夏天还好一点，冬天路面上全是冰雪，车一走就咣咣咣的抖。
其实脚冻了，只要活动一会儿走一走就暖过来了，越走越热，但是手不行，拎着东西是静止的。
好在李侠戴着老六给她买的军用兔毛棉闷子到是不怕，赵淑芬戴的是从老家带过来的黑棉布棉闷子，也暖和，老六和于洁就不行了，都是皮手套，一会儿就里外透凉。
从东门下车，几个人一路小跑的回到李侠屋里，嘶嘶哈哈的扔下东西就去找暖气。
“哎，别直接把手放暖气上，一会儿该疼了。我弄点热水泡一下。”
“不是，赵淑芬你戴着棉手闷子还冻手吗？”老六奇怪的过去拿起赵淑芬的棉闷子，结果发现里面也是冰凉，旧的不能再旧了，里面的棉花都硬了，不少地方就是两层布。
这孩子，真的是太能忍了。
“咋了？”李侠端着热水进来。
“她这个，不能戴了，她也不吱声。”老六扬了扬越淑芬的棉闷子：“这个不能要了，还不如戴副线手套。”
“咋也比线手套强吧？”
“有你什么事儿，你那手套凉吗？也跑去凑热闹。”
“咋不凉？皮手套里面就薄薄的一层好吧？不拎东西还行，拎东西冻手指头。早知道我也买一副军闷子了。”
其实皮手套这东西本来就是南方的产物，也比较适合南方的冬天，在关外完全就是为了好看舍暖求凉，顶不到多大的事儿。
现在出去到大街上，一水的军绿棉闷子，就是只有大拇指的那种，也有民用的蓝色和黑色，最好的是兔子毛，大多数是棉花的，都保暖。
还有一种三个指头的战术棉手套，但比较少见，那东西不太方便，它有加长护臂，能套到胳膊肘那里。
军用棉闷子最方便，也最保暖，它有一根长带子可以挎到脖子上，不戴的时候把两只手套挽到后腰上，特别方便。这东西一直流行到九十年代中期。
李侠放下水盆拿过赵淑芬的棉闷子摸了摸：“这还戴什么呀，真是的，也不说一声，瞧不起谁呢这是？你缺这一副闷子钱？再说我这就有。”
赵淑芬看了李侠一眼：“其实，平时又不走远也不拿东西，戴着还行。”
“再这样就打死你，小里小气的劲儿。”李侠去柜子里翻：“你俩把手泡泡，别一会儿痒的受不了再起冻疮，那可就遭罪了。”
手脚冻了不能放到暖气上去烘，直接受热会引发奇痒，痒的受不了那种，还会疼，有很大机率引起冻疮。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温度不高的水泡一会儿，没有温水就要用雪搓，搓到感觉发热。
老人说直接烘就把寒气憋在肉里了，这话有点玄幻，但有道理，事实也证明确实对劲儿。这是个所谓科学无法证明的问题。
“给，跟你说了我有我有的。”李侠把一副新的军用棉闷子扔到床上。这副是棉花的，不是兔子毛，不过也是相当暖和，这会儿军品的质量杠杠的。
赵淑芬看了看棉闷子，抿了抿嘴：“嗯。那个，你们说，这冰刀还能退不？我后悔了。”
于洁哈哈的笑起来，差点坐到地板上。
“买了就用吧，学一学也挺好的，咱仨一起学。”李侠劝了一句：“虽然咱们是农村出来的，但是毕业就在城里了，城里的东西也要学，也要会才行。”
其实这会儿在城里冰刀也是高级玩艺儿，能接触到的人也不多，舍得买冰刀的就更少了。真的是太贵了，而且还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去练去学。
老百姓可找不到室内冰场，只能在大冬天的时候去野外大河面上，或者在学校操场上人工浇出一块场地来，是纯纯的室外运动。
那是真的冷，而且是脸都冻硬了身上还出汗那种。
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热爱都受不了这种罪，再加上人要上班要一日三餐养老抚小，没有一定的条件那真是想都别想。
这会儿能玩得起这个的，要么就是体育老师，或者体育馆的工作人员，要么就是家庭收入比较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