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不去想这些糟心事。
老六指了指沙发上的书包：“有没有作业？先把作业写了。”
“六叔你是不是傻？课都没讲完我大爷就骑着车子跑了，上哪留作业去？托梦留啊？”小兵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往沙发上一倒：“哎呀，这个学上的，愁人。”
这个痞样子把几个人都逗笑了，小于坐过去伸手在小兵的肚子上拍了拍：“不上课没作业，就在家玩不好啊？”
“好啥呀，”小兵斜了小于一眼，一副你啥也不懂的表情：“影响我挣钱知道不？到时候谁给我补？”
“上学还挣钱哪？”小于来了兴趣儿。
“昂，我六叔按分给钱，那不是挣钱啊？”
老赵好奇的问老六：“你还给他们钱哪？”
老六笑着点点头：“这边的学校简陋，老师也散慢，孩子都没有什么学习的兴趣儿和氛围，这两个小东西是财迷，只有靠钱收买了，只要达到标准就按分算钱。”
老赵哈哈笑起来：“这到是个好主意，关键是能让她们学习就行呗。这么大孩子知道挣钱攒钱的可不多，也是好事儿。一分给多少啊？”
“一分一块，小颖是超过六十分起算，小兵是超过八十分起算。”
“我六叔就偏心眼子，”小兵一提这事儿就不乐意，嘟着嘴号嘟囔：“凭啥我就八十分起算哪，就少了二十块钱呢，一年就是四十，五年就是二百。”
“算少了，等你上初中的时候，初中和高中都是三年了，还有四年大学呢，那起码得六七百块了。”
小兵震惊了，掐着小指头在那算：“那我，还得上十四年学呀？哎妈，还能不能过了？这辈子不干别的啦？就上学了呗？”
“你就活二十来岁呗？”
“那到不能。这时间也太长了，得念到二十多岁，孩子都生了个屁的。”
“你二十多就打算生孩子啦？”老赵被小兵给逗乐了，逗弄的问了一句。
“那可不，人活着不就是娶媳妇过日子吗？满仓子都聚媳妇了，下一个就是我二哥呗。”
老六抿着嘴点了点头：“农村这边和城里不一样，以前早早的就给说媳妇了，过门过日子。现在也在变化。”
老赵也点了点头：“我们那边也是，有的一辈子也没扯证，日子也过下来了。现在不行了，不扯证孩子的户口不好上，没户口就没粮没地。”
其实农村在这方面管的不严，大家都是亲戚里道的，又是约定俗成的事儿，户口都能落得上。南方农村的黑户多些，这里有地区差异，再就是生的太多。
不管是什么政策什么运动，北方执行的都比南方好，更彻底。这个有一定的历史原因，和工业化有关。
就比如八十年代以后的那十来年，号称最愿意动手打架的关外其实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地区，没有之一。
“我也要上大学呀？”小颖看了看老六：“原来都不是这么说的。”这孩子是打心眼里不乐意上学。
“先把高中念下来再说，行吧？到时候看情况。”老六不会逼孩子，到时候看她自己吧，不过高中肯定要念。
老赵问：“你二哥的孩子你给管着？”
“也不算吧，她们愿意往我这跑，顺手的事儿，这边的人都不太重视上学，我二嫂就没上过学，我二哥念了个小学，眼界有限。
再说亲侄子侄女，和我自己的也没啥区别，我三哥家还有仨呢，在城里上学。城里在这方面要好不少，学校正规，老师也负责，教学质量学习氛围都不是农村能比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赵点了点头：“年中的时候我回老家，我家那边也差不多，孩子都在家里野着，学校带黄不黄的也没个正经教课。
孩子没地儿上学，老人没地儿看病，都是对付，反正一年一年熬呗，该交的粮一斤也不能少。”
“这话出去可别乱说。”
“知道，就是说到这了。这个世道啊……特麻的，有时候心里真特奶奶的憋屈。”
“会越来越好的，现在不就正在改变嘛，其实上面还是希望老百姓好，希望农民能过好，就是中间总出现一些问题，基本上都是人的问题。”
“那是，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自古不都是这么个德行，事情都坏在下面这帮人手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事都敢干。”
没想到老赵还是个愤青。
“我打算在这边建两所学校试试，等着省里的批复呢，希望上面能支持吧，到时候让这些孩子和城里孩子一样学习、游戏，学音乐学美术搞体育，只要氛围上来了咱不比城里孩子差啥。”
“两所？小学和中学？”
“嗯，完小和完中。如果可行的话，我打算以后慢慢推广出去，从辽东农村开始慢慢搞起来，主要就是针对山区农村。”
“不限制地区的话，那干起来可得不少钱，你打算怎么收学费？”
“我的打算就是，硬件我投，学费收入只要能维持学校运转和老师的补贴就行了，没必要在这上面挣钱，将来再搞几个农业方面的学校配套。
其实这事儿想搞大都不太可能，估计会有一些限制。看吧，慢慢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限制？”
“这方面肯定是会有一些限制的，不可能让你随便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又不是生意。再说了，城市和农村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准线上，上面自然也有上面的考虑。”
老赵张了张嘴，发现无处反驳，这事儿只要一琢磨就会发现老六说的是对的。某些方面的不公平现象，何尝不是把人留在土地上的手段？
“到也不是不可改变，”老六说：“不过需要时间，需要工业的升级，需要全民经济的支撑，等到农业工业化，人力就能解放出来了，那会儿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人力过剩。城里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提供就业机会，你看看现在待业的有多少？以后会更多。你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大学生每年增加千万会是什么样子。”
“大学生？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老六摇了摇头：“看看国外，再看看国内，有很多东西是共通的，都可以借鉴。现在每年十几万毕业生，将来达到几十万上百万不正常吗？”
这会儿的人就想象不到以后每年的毕业生会达到四百万五百万一千万，这会儿的大学生那可是了不得的宝贝，当然了，质量也不一样。
如果要形容一下，这会儿属于精英教育，是成才，后面就是普遍教育，是成材，再往后那就是普及性教育了，是成财。
产业化嘛，学不学学成啥样不重要，交钱就行了。
就像医疗产业化，从治病救人到图财致病一共也没用上几年的事儿。挣钱嘛，不磕碜。
“好家伙，要是一年有上百万大学生，那咱们国家得啥样？那不得起飞了？”
“肯定会有相当大的发展和改变，这个我是相信的。”老六点了点头，看了看小兵：“所以，大学是必须要上的，不用你光宗耀祖，起码你能自力更生。你还想种地呀？”
“我不种地，我要进城，穿溜光水滑的天天下馆子。”小兵眯着眼睛说出了自己的伟大志向，一脸的向往。
他的这个理想老六还真知道，曾经的记忆里，小兵后来去当兵，然后转业，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吃了，那时候他家大哥开了酒店，成为了他的食堂，后来他自己也开了餐厅。
“我也想进城，我去当工人。”小颖插了一句。
“那还不想上学？知不知道只要念了高中户口就会转成城镇了，到时候就是城里人了。要不你咋去？”
“真的呀？”小颖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点震撼。
“我哄你？”
“那我上，我好好学习。”小丫头握了握小拳头，浑身瞬间就充满了斗志。
这会儿不管你是上中专职校还是念高中，户口都会迁到学校落成集体户，只要一毕业就是城镇户口了。主要就是缺人才，高中毕业在这会儿就是妥妥的高学历了。初中生都能当干部。
技校和钢校这样的学校不收农村生，只针对城镇户口和工厂子弟。
老赵挑了挑眉毛，感觉老六对付孩子有一手啊，几句话就把孩子给弄的热血沸腾的了，还能激发兴趣儿，看来回去得学学。
其实就很简单，威逼永远没有利诱来的实际，只要找对角度和方向，就能最大程度的调动人心。
考不好打一顿和考的好就给钱（或者答应什么条件），你就看看哪个方法好使。
“我二哥也没上学，现在不也进城了嘛。”小兵嘟囔了一句。
“那能一样吗？小伟都十五了，想学也晚了，再说他现在学修理，只能靠吃苦和力气吃饭，你也想这样啊？”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学习吧。”小兵讪讪的挤了个笑脸，叹了口气。
当孩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