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供销合作社的主任亲自跑过来了。
这哥们也是个机灵的，一听有不要指标的新型节油卡车，价格还比物资那边低，马上亲自跑到奉天去联系了省社。
这可是一个卖人情要表现的机会，谁还没有一颗向上的心呢？
如果能进入省社，那他这辈子就算是稳了，那不是市社县社能比的，那是国家的饭碗，如果运气好兴许还能转一下入政。
也不是没有可能，到了省一级什么都有可能。国家百废待兴，正是缺人用人的时候。
“老张？你咋在这？”一进门，王主任就看到了张经理。张经理坐的比较靠近门口这边。
张经理扭头看了看他：“咋的？就兴你来呀？这是我的地盘知道不？”
两个人还真是熟人。
杯溪毕竟不大，而且三分之二的市民和地盘都是钢铁公司的，太子河西是矿务局的，市政就这么大，谁不认识谁？
所有的部门单位都免不了经常和钢铁公司这边打交道，尤其老张还是管建筑的。市里最大的建筑安装公司。
“哦哦哦哦，对，对，这边是你们的料场是吧？”王主任恍然，笑着伸手和张经理握了握，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
“这修理厂是你们的？”
“早就不是了，我那修理厂基本上就是在维持，也就是养了几个人，其实早就黄铺子了。现在是张厂长和柳会计接手，连着这地方。”
张经理给王主任介绍了一下老六和小柳：“现在这地方是人家的地盘，我就是过来干活的，张厂长要把这一片整个盖起来。盖大楼。”
“哎哟，那可厉害了。我还真没听说，不是市里工程啊？”王主任又和老六小柳握了握手。
张英把她的椅子拿过来让大家坐。椅子不够用了。
“这边就是临时用用，等那边盖起来了要搬过去，有点简陋，东西都不齐。”张经理帮着和王主任解释了一下：“将就一下吧。”
“你们这关系处的可不错。”王主任随口说了一句，坐了下来，他带来的人就只能站在一边了。
这句话就有点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张经理哈哈笑了两声：“那是，没看我俩都姓张？这是我亲哥们。”
“真的假的呀？”王主任看了看张经理，又看了看老六。
“我肯定希望是真的，我是巴不得。”张经理话里有话，掏烟要给王主任递，马上又收了起来：“得，这屋不能抽烟，忍忍吧。”
小柳抿着嘴笑起来：“小英，给倒水呀。”
张英也难哪，是我没眼力劲儿不给倒水吗？热水有，暖壶都是满的，去哪弄杯呀？也不看看这屋里都多少人了。
“算了算了，咱们都不用那么客气，都是自己人。”张经理总往这边跑，知道具体情况：“有事说事，老王买车是吧？”
王主任点了点头：“对，说是新型节油的卡车是吧？两万八千二。你知道？”
“我肯定知道，我几乎天天都在这，我们公司那边刚买了好几千台，我这边也买了。原来的老卡车这不都在这改造呢。”
“还能改造？”
“那肯定能啊，这套节油就是张厂长弄出来的，有汽车厂授权。”张经理指了指老六：“他现在还是汽车厂特聘的副总技术顾问。”
“正的了，现在是第一汽车厂总技术顾问，在编的。”小柳接了一句。老自豪了。
“我靠，回来咋没说呢？这得庆祝庆祝啊。”张经理拍了一下大腿：“这是立功啦？”
“老六帮汽车厂转产成功了，设计的几款新车型也拿到了许可。”
“牛逼。太基……特么牛逼了。”张经理使劲比了比大拇指，点了点头，看了看老六：“你说，将来有没有可能，在咱们这弄个厂？”
杯溪有自己的汽车制造企业，而且还相当不弱，成立日期更是远远早于第一汽车厂，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起步最早，基础最好。
它成立那时候安钢都还没复产呢。
钢铁公司那会儿是全国唯一，亚洲第一的超大型完全链钢铁厂，从第一条枪，第一门炮到第一辆坦克，第一颗卫星，当然也包括第一台车。
还有安钢复产的技术人员设备供应，众多其他国内钢铁企业的支援建设。
宣传是宣传，事实是事实。其实很多东西都和我们听说的并不一样。
五零年，杯溪是全国唯一能生产卡车的地方，而且是重型卡车。过去的东西不让提，咱不提，七四年，这边又自主研发生产了国内第一台六十吨重卡。
谁看到过相关宣传吗？呵呵，奇不奇怪？就是这么奇怪。而且还古怪。
当初汽车厂成立的时候，第一考虑就是杯溪，后来考察人员过来待了一段时间后，把位址定在了宽城，责成钢铁公司供应原料。
前面说过，汽车厂的第一台轿车是从杯溪钢铁公司的废料堆里捡出来的，这可不是编的，是真事儿。
其实卡车也差不多，只不过不是废料堆，而是重型汽车厂。在五零年已经能够量产重型卡车的国内第一家汽车制造厂。
杯溪这座功勋城市啊，一言难尽。
但是可以说，它为整个国家重工业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默默无私的奉献了三十年，然后被刻意的遗忘。
钢铁，汽车，铜，铝，煤，电……不断的迁人迁设备迁技术人员……三十多年，拥有无数个第一。甚至第一座国家级森林公园。
这是个人杰地灵拥有无数瑰宝的城市，从自然到物产。不是吹嘘，都有史料可查。人参铁的故乡是能吹出来的么？
曾经那些老帅哪一个没来过？工作的工作，视察的视察，暂居的暂居。当年张大军阀也在这里兴建了豪华别墅。
张经理这句话应该不是随口问出来的。
老六琢磨了一下，看了看张经理：‘现在不行，过几年可以考虑。’
“那行，有你这句话就行。”张经理点了点头。就和老六想的那样，他这话还真不是自己想问的，是连市那边让他试探一下。
“说正事儿。”小柳看张经理问这种问题，担心老六为难，就在一边打圆场把话题扯了过去：“王主任你们这次想要多少车？”
王主任想了想说：“原来我不知道这边还能改造，计划是换一半。”他顿了一下解释说：“不是咱们市社，是省社，计划是面向全省的。”
姚姐眼睛一亮，脸上泛起了潮红，呼吸都急促了，下意识的把膝盖抵在了二哥的腿上。太激动了。
二哥也激动，都没感觉到姚姐的腿，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王主任，等着他往下说。
“我前两天请示了一下省社，现在也是代表省社过来的，我没权做这个决定。现在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在那，你挂个加急。”张经理指了指办公桌那边。
王主任也没磨叽，起来去打电话。这事儿谁也不敢耽误，其实都想把它办好办成。办好办成了才有好处嘛。
老六拿起二哥的水杯递给他，碰了他一下。喝水。这反应也有点太大了。
二哥被老六碰了一下惊醒过来，老脸一红，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这才缓了缓劲儿，自然起来。
到也不难理解，一个老农民嘛，这状态其实已经算挺好的了。
供销合作社是运输大户，卡车的保有量相当高，毕竟他们是遍及全省各地的，要深入到市区县社队村，要保障整个省的物资供应和回收运输。
供销合作社的营业网点都是要进入到大队的，包括不少偏远一点的村子也要有。
如果是单独杯溪这边的三区两县，估计能买个四五百台车也就了不得了，总共就只有三百多个网点。
但是省社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全省有十个市两个地区，四十九个县级区划单位。保守估计就有六千一百个生产大队。
全省供销系统卡车的正常保有量至少都要在万辆以上，但事实上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一直被指标卡着。
就算原来的卡车不换，只是补足正常的需求量，这次采购的数量也不会比钢铁公司相差多少。
老二没当场跳起来，已经算是相当镇定了，至于姚姐，老六觉得她是被震的根本就动弹不了了。估计得尿，不信马上检查。
王主任拨一一三挂了个特加急，和话务员报了身份。特加急就是加钱的意思。
进屋就没闲着，等电话的功夫，王主任才有时间‘接见’了一下姚姐和二哥。这事儿姚姐是功臣。
她本身是合作社内部职工，这年头能进合作社成为正式职工的基本都是关系户，王主任作为市级主管当然清楚。
当然了，一个大队营业网点的小主任，关系了不得也就是公社上，或者县里哪个部门，还不至于让王主任过多关注。
但是这个小主任能搭上老六这样的人物，那就不由他不重视了。然后他就知道了姚姐搭上的是老六的亲二哥。
这就是小嫂子了呗，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心知肚明。
这个关系那就是相当稳了，弄不好比大嫂子都稳。你还别不信这个邪。
事实上也正是这个样子。
二嫂找老六办什么事老六还真不一定都给面子，但是换成姚姐来找他，只要不是太过分他还真不好推托。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与相处是相当奇妙的。或者说玄妙。并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明了。
王主任虽然和老六是第一次见，完全不了解，但是张经理摆在这，那说话的劲头和态度，那还不明白的话，王主任也就白混了。
自己这是撞到大牛了。
这时候姚姐在中间的份量那就重了，重要性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