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墨衡脸色不佳地端坐案前，伺候的宫人送上茶点，他看也不看一眼，只烦闷地挥挥手。
顿时，在殿内伺候的人都有多远滚多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墨衡独自坐在殿中，努力压抑着心中陡然升起的那股暴戾的情绪。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甚至恨不得拿刀剖开自己的脑袋，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有人在殿外轻声回禀：“皇上，户部尚书傅明伦大人求见。”
墨衡咬紧了牙关，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宣。”
殿门开启，傅明伦快步走了进来，无暇行礼，只回头确认了一下殿门又已经紧紧地合上，这才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御案前。
傅明伦将声音压得极低，免得隔墙有耳。
“皇上，您是……又犯了？”
墨衡用手按揉着太阳穴，幽幽地道：“宝石不见了。”
傅明伦顿时大惊失色：“什么人干的？”
墨衡摇了摇头：“昨夜就寝之时，朕将宝石放在御枕下，今早一醒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御枕下果然已经不见宝石的踪影。”
“难怪臣观皇上今日早朝之时心情烦躁，跟前两日判若两人。”
傅明伦脸上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露出些庆幸的表情，自袖中取出两个小小的檀香木盒，放到御案上。
“幸好臣刚刚得到了两颗新的宝石，皇上可试着用一下，看对您的病是否有着同样的效果。”
那两个木盒精雕玉琢，看上去倒是颇为美观。
墨衡随意瞥了一眼，伸手打开了其中之一，被稳妥地安放在锦绣之上的透明宝石，立刻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少，从盒子里取出宝石，放在手中慢慢地摩梭。
傅明伦观察着墨衡的脸色，知道这宝石应该是起了效果，心里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坐下说话吧。”
墨衡朝傅明伦点了点头，傅明伦熟门熟路地从旁边找出了一个锦凳，亲手搬到御案旁边，向墨衡告了声罪，便掀袍坐下。
“是从何处得来，怎么只有两颗？”
墨衡将手中的宝石放了回去，盖上盒盖，又打开另一个盒子，手指轻轻放在盒中的宝石上感受了片刻，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是京城墨阁的管事，昨日刚从一名女子的手中购得。据说这两颗宝石是那女子的祖传宝物，因日子困顿这才忍痛卖出。”
“祖传宝物？”
墨衡微微沉吟。
按理说，皇宫的收藏比起民间不知富余了多少倍，为何却偏偏如此凑巧，这些透明宝石在皇宫的宝库中不见踪影，却反而屡屡出现在民间？
而且，依他在山湖村的所见，那个村姑似乎并没有将这透明宝石看的十分重要，否则也不会轻易地将它放在自己这个陌生人的枕边。
墨衡总有一种直觉，山湖村的那个女子身上，可能还有着同样的宝石。
不过，现在既然墨阁已经找到了替代品，所以若非必要，他也不会再与那女子扯上关系。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继续让人寻找这种宝石，越多越好，最好能够找到矿脉。”
墨衡如今已经能够确定，这种透明宝石确实对自己的病症有着缓解的奇效，为了今后打算，自然需要收集更多。
傅明伦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臣会命人秘密行事。至于那颗失踪的宝石……”
“朕自会在宫中彻查。”
墨衡眸中掠过一抹厉色，声音却仍是不徐不疾。
只不过，他心底深处仍存有一丝疑惑。
这世上，怎可能有人能偷偷地靠近自己，却未被发现？
＊＊＊
山湖村。
在吴村长和王婶的轮番宣传下，村里的几十户人家都得知了韩家大宅即将跟佃户重新签订租契、收购粮食以及雇短工修葺房屋的消息。
不说别的，光是那每日十文的工钱，以及每斗十文的收购价，就足以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随后趋之若鹜。
所以这日清晨，秦时月同往常一样收拾妥当、打开大门的时候，就见到门前黑压压的满是人。
“你们这是……”
她先是有些疑惑，随即瞧见正努力地挤到前面来的吴村长和王婶，顿时明白了过来。
果然，等两人来到她的面前后，先后开口向她解释。
“秦小娘子，这些都是村里想要卖粮食给你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租了你的地的佃户，想知道明年你是怎么个章程？”
吴村长刚说完，王婶也迫不及待地道：“我把村里愿意给你修宅子的人也带来了，你抽时间瞧瞧合不合用。”
秦时月点了点头，多问了一句：“王婶，你家里的人现在何处？”
王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后面指了指，道：“就那边那两个，我相公和儿子都来了。你看着合用就用，不合用也尽管直说，用不着跟我客气。”
秦时月朝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见那李木匠和王婶的儿子李石都样貌忠厚，有些束手束脚地站着，旁边还跟着小丫头李花。
这是一家大小齐上阵了。
秦时月笑了笑，道：“好。不过现在大家都挤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她略低头思量了片刻，便向吴村长笑道：“看来今儿还得烦劳村长帮忙了。”
村长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您既然身为村长，想必知文识数吧？”
听秦时月这么说，村长顿时自豪地挺了挺胸脯：“那当然。”
“既如此，这粮食收购入库的事情，还得烦劳村长坐镇。”
秦时月说着，也不等村长答话，又向面前的众人道：“各位，有谁识数字，会看秤，会写字的，烦请上前两步，我有事相求。”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秦时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才有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道：“我算是读过几年书。秦小娘子有何事吩咐，但说无妨。”
王婶笑着拉了拉秦时月的衣角，向那人道：“哎呀，胡秀才你太谦虚了，你可是咱村唯一的读书人。有你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