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您一路舟车繁忙不如先入府衙休憩一番再……”徽州府知府吴云襄也是昨日才接到有上官来徽州公干督办堤坝一事,谁想到到了今日这上官一行就来了。

  更让吴云襄想不到的是,这来的上官年纪竟然如此之小, 尤其是那领头说了算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少年, 他那身份决计是不会简单的。

  胤祺等人虽然是奉着旨意来的,只是山高皇帝远的也没必要把自己的身份宣之于口,他含糊着不说有眼力见的自然也不会多问。总之是奉了圣旨来的上官, 小心伺候着也就得了。

  哪里知道这位小上官, 府衙大门都没进, 只喂饱了座下骏马便要出门。

  “这几日天公作美,咱们更是需得分秒必争!如今离汛期没多少日子了,清徽我与你说的都明白就让阿峦护送你先行?”胤祺抚摸着仍旧贪吃的骏马,只是说话间便已然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吴云襄见状连忙问道:“几位大人这是要去哪?”

  刘清徽从包裹着拿出早先准备好的地图,方才抬头看向了吴云襄,只道:“叫你府衙中最懂水患, 最聪慧的官人跟着我, 我们今日要去勘察整座城的地质形势。”

  吴云襄虽看了眼身后的管家让他去寻得力助手来, 心中却还是糊涂不知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的。

  一旁的胤祺打眼瞧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只自顾自地将马牵了出来笑道:“他们忙他们的,等地理形势都考察清楚了回来咱们再说也不迟!”

  吴云襄仰起脖子直看着马上的这位小祖宗,急急忙忙又问:“那您这是?”

  “我跟着您啊!好不容易来一回徽州府, 您不得尽尽地主之谊吗?带着我四处转转如何?”

  吴云襄年纪虽不大,只是书生一个确实是副柔弱身子,再加上近来就要到水患汛期了本就日夜操劳连饭都没多吃几口,哪有这等心思更别说起马出行了。

  只是无奈何上官发话他又哪有不陪的道理!

  吴云襄正准备也牵马出门,刚刚去寻人的管家却从外头着急忙慌的突然跑了进来,只见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人不好了!春荣小少爷和沈家, 谢家,黄家,汪家的几位少爷今日约在田间赛马,二老爷今日刚回来大抵是知道信了,家里头来报二老爷拎着鞭子就出去了。”

  吴云襄皱着眉头问:“他们在哪片田地了?”

  “就罗家圩旁的那块儿!”

  吴云襄拽过管家手里牵着的马绳,低声骂道:“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这事都是沈家的那个沈欢挑的头!”

  吴云襄翻身上了马瞪着他问道:“谁挑的头有什么区别吗?你看着等会二哥的鞭子长不长眼?”说罢又扭头看向胤祺道:“小大人,今日实是家丑,我得先去处理一番,您要不就先回去歇会!”

  说罢调转了马头就驰骋而去了,剩下胤祺留在原地愣神!

  原来古代富二代也喜欢飙车啊!秋名山一战怎么能错过呢?

  管家恭敬的行了礼刚准备离去,便见胤祺一脸奸笑的看着自己问:“管家,劳烦您也带我去看看热闹!”

  “啊……”

  既是上官他一小小的管家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就算是家丑如今也正撞在这朝廷命官的跟前来了,管家就算想遮掩也是徒劳,只老老实实带着胤祺往那案犯现场去了。

  一路快马加鞭,偏是偏了些,路程倒也不算太远。

  “就是那儿了,大人!”随着管家所指之处,原是临江的一片农田地。

  胤祺随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可见之处田地上的一半油菜花一半刚生了芽的,胤祺尚且不知姓名农作物被马蹄践踏的生生开出了几条道出来。

  胤祺不禁感叹道,这古代的富二代真是会玩啊!这可比秋名山车神玩的大多了,简直不拿百姓的田地当回事啊!

  连梁山也惊叹道:“几十亩的地啊!”

  胤祺转眼望去吴云襄骑在马上动也不动,他马前站着个身量不高的十几岁的孩子,穿着奢华的蓝色绸子大褂,低着头动都不敢动的。

  反倒是前头的管家问道:“这明明是二老爷先走的啊!也不见他人影啊?”

  管家从马上下来,又躬身去扶胤祺,谁知道胤祺早就自己下了马,反是身后面笨手笨脚又甚是疲劳的梁山上不得下不来的。

  胤祺伸着手遮在眉间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管家贴心的解说到“最前头的是沈总商家的大公子沈欢,整个徽州城属他最混不吝,姑娘们见着都要避着走的主儿。

  随其后的是黄总商家的小儿子,黄钦予。黄少爷年纪轻轻便已然徽州城的书画大家了。”

  “总商?都是做什么生意的?”胤祺回头看他,管家只答:“回大人,有做盐运,有做茶叶的,都是两江出了名的富庶人家,说是首屈一指的绝不夸张!”

  那田间还有一个身着粉红色寿字纹的公子骑着匹白马,离得远虽然看不全相貌也知道非寻常的富贵公子,胤祺算来除了在吴云襄马下挨骂的少年,这着粉红色寿字纹的定是谢家的了。

  “管家!”

  吴云襄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胤祺客套的笑了笑,管家见声立刻便跑了过去,左不过是问胤祺等人怎么也来。

  胤祺将缰绳递给身后的梁山,便也跟着走了过去,语气温和说道:“吴大人莫怪,是我让管家带我们前来的,只是瞧个热闹。我在京城中住了十几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壮举呢!”

  吴云襄微微叹了口气把马绳交给了管家,神色羞愧道:“是下官管教不严,让小大人看见这等事情,实在是我的罪过!”

  胤祺唉了一身看着远处飞扬的尘土,也无心听他说这样的话,只问道:“你怎么不管管,光站在这里看着啊?这么好的青苗都糟蹋完了都!”

  说话间方才有几个闻讯赶来的农民,一见田里被糟蹋成了这副模样,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我的地……我的庄稼啊!这可怎么办啊?一家人可就指着这几块地啊!少爷,少爷们求求你们别跑了!”

  “少爷们,求求你们了!”

  “欺人太甚了!就这么糟蹋粮食啊!”

  吴云襄看了胤祺一眼,缓缓说道:“这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多踩一株少踩一株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况且我也得等说了算的来!小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几个虽然都只是十几岁的少爷,可家里头的关系却是盘根错节的,在地方处事需得注重方式方法,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就这么放任不管吗?你堂堂一个知府……”胤祺还想说些什么,吴云襄却似乎无心敷衍他,反只转头看向马旁边的蓝衣少年,怒吼道

  “站在那里做什么?去把人都扶起来!”

  那蓝衣少年走到面前愤恨的说道:“三叔我真的劝不住,我又没去,干我什么事情啊!”

  吴云襄突然就举起了手,唰的一把掌就打了下去,吓得梁山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从见到这个白面书生的知府起,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样大的火!

  吴云襄指着少年,少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捂着脸不说话。吴云襄骂道

  “跪下!”

  少年抬了头想着他,眼睛里亮闪闪的一下就红了眼,抖着喊到

  “三叔……”

  “跪下!”

  少年哽咽的吸着气,不情愿的跪了下来,吴云襄指着他说道

  “你劝不住不会找人劝?你没办法就是无用,我告诉你什么是错,无用就是错!早春的苗子你们说踏就踏了,这些庄户你们养着是吗?混账东西!”

  少年捂着脸眼泪不停的往下滚,小声说着

  “我说了,而且前头还有二叔的地,可沈欢说……说二叔算什么,他都已经不是官了,还说……还说大不了他赔银子就是了!”

  吴云襄听了这话更是生气,不住的戳着少年的头,骂道:“你啊……怎么这么蠢啊!你二叔什么秉性你不知道吗?能生生把你爹他亲弟弟打断腿,会怜惜你这个侄子吗?早便说了叫你不要与这些纨绔子弟厮混,你是怎么听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说罢还踢了他一脚道:“滚过去把人都扶起来,就跟他们说这事吴家来了断。”

  “凭什么啊?”

  “你再说!”说着吴云襄就抬起了脚,要不是胤祺拦着就踹了上去,那少年连忙爬了起来擦干了眼泪往田埂旁跑。

  胤祺拍了拍他,淡淡说道:“看吴大人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在想不到还有个如此暴脾气的哥哥。”

  “我家二哥是个直性子、楞性子!若说脾气其实也是极好的,只是向来对事不对人!小大人有所不知,我兄弟三人父母早亡,大姐姐又远嫁扬州,只二哥是长兄如父,我能有如今皆是二哥的管教所得。

  我那三弟又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故而……”吴云襄说罢十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胤祺却‘啧’了一声问道:“你家二哥,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吗?刚听你家小少爷说他曾也是做过官的?”

  胤祺话落还不待吴云襄解释,突然就听见田间大喊一声

  “我赢了!哈哈哈哈……我赢了!”

  胤祺远远望去,只啧了一声,吐槽道:“这都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啊!”,吴云襄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看他一眼,不住点头道

  “说的一点没错,竖子何其蠢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