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迅牙跟着三人离去，崔浩狠狠的攥紧了手心。
公正又如何，还龙兄公正之前，术协会怎么对待龙兄？就算给了公正，这也是一种耻辱！
如果不是自己弱小，如果不是自己无能，龙兄怎能可能需要对术师出手，大可直接跑开，免得被这样怀疑。
“浩儿。”崔明轻声叫他，道：“看见了吗？只要你有实力，你的话就不会有人敢反对。”
他转身正面对着崔浩：“不是崔氏不愿，只是无能为力。游闲鹤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徽尊’能概括的人。”
游闲鹤！崔浩浑身一抖，满脸震惊。
刚刚那个人，竟然是游闲鹤！
崔明看着崔浩眼中的不可置信，自嘲一笑。
就算是他，在认出游闲鹤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的，只不过他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年人了，震惊之余，他能很快的做出猜测。
“崔浩，如果那孩子还会回来找你，你便带他回趟本家，对于崔氏的恩人，崔氏有必要做出最诚挚的报答。”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也为他提供一个庇佑之地，若有人想说什么闲话，也得掂量一下我们崔氏的态度。”
惹到崔氏，总比惹到能请动在世修罗的某位强，他这可是在做好事啊。
崔明的话让崔浩的心里多少暖了几分，只期盼龙兄早点回来才好。
回来之后，他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补偿龙兄！
迅牙一路跟着三人来到术协，两名武士在门口退下，只余迅牙跟着游闲鹤走进没有多少人的术协之中，一路上遇到的每位术师都在朝游闲鹤行礼，同时暗暗向迅牙这个穿着术袍系着长剑的伪术师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样的感觉让迅牙产生的奇怪直觉更加明显。
游闲鹤是为他而来的！
一直走到术协的楼顶，整层楼只有一间极为奢华的大套房，大的可以住几十个人，并且互不干扰。
“坐。”游闲鹤随意在一个靠窗的双刃小桌边坐下，这让迅牙有点紧张，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哪怕是解新语那种性格，他都会有点紧张，所以他很郑重的朝游闲鹤行了个礼，才规规矩矩的坐下。
被这么优待，总会让他觉得惶恐，还会让他觉得不真实。
“紧张？”游闲鹤如晃酒杯那样晃着茶盏，看也没看迅牙，随口一说，余光见迅牙乖乖地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紧张什么？害怕有什么举动引起我的不满？”
他没有等迅牙回答，径自轻笑一声，仿佛带着自嘲的笑容：“我这样的人离你很远，给你很高得仰望的感觉，所以你怕失礼，无关我是否会迁怒，仅仅因为你觉得这样是在‘尊重’我。”
“你认为，我既然能面对你，还会在意你有没有失礼？”
迅牙微微一愣，自然而然的放松了几分，对游闲鹤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是啊，像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自己做了什么、是不是失礼呢。
就像人类在逗弄一只蚂蚁，即使蚂蚁做了什么，人类也只是一笑而过吧。
在外人看来自己的举动是不尊重，可在他们眼中，自己的一切就跟蚂蚁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得他们去在意，更不会为此恼怒、不悦，那是在浪费他们的感情。
“我问你。”游闲鹤看着迅牙，眼中难得带上了两分认真：“如果救崔浩你就必须面对术协的压力，无论如何辩解都没有作用，而后废你一身刻印、频力，甚至终结你的生命，你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迅牙没有立刻回答，仔细想了想，最后说道：“不悔。”
不悔，没有理由，无需计较后果，他既然做了，就不后悔，因为当时选择了这样做，就代表那是本心的决定。
顺心而为，无需后悔。
“无悔。”游闲鹤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嘴角笑意扩大：“是啊，无悔。”
“我想起曾经也无悔，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身边的人对待我的方式开始改变，或许是随着我地位的提高，他们开始‘尊重’我的原因。”
迅牙不太理解游闲鹤说这些的理由，但他保持着沉默在倾听。
“我们如你这般年岁的时候，也曾无比轻狂，如今站在现在这个角度，很多东西变得不一样，我也看淡了。”
他自嘲一笑，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不像在品茶，更像是在喝酒，继而道：“没有你们这种冲劲了啊，是不是像个小老头？”
他笑容一敛，气息瞬间变得高渺不可触及。
这反而让迅牙渐渐露出笑意。
眼前的人明明那么神圣不可触碰，可迅牙已经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彻底放下了拘谨，这是在解新语身边时都没有做到的。
虽然和他如今的年纪与成长也有一点关系。
此刻的游闲鹤，更像是一个故作高深、扮演徽尊身份的好奇青年。
见迅牙笑，游闲鹤也淡淡的笑开：“若有一天，你站上了让人仰望的高度，你会感到陌生吗？曾经无比向往的江湖豪气、曾经交谈甚欢的亲朋好友，你看他们时会感觉到不适应、难以融入的时候，或者他们看你时带上敬畏、不敢再随意开玩笑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强行融入，亦或是就此离开？”
迅牙默然。
即使没到那种境界，现在的他前往某个小村庄，便会收到尊敬崇拜的目光，像那天那个孩子，看到他不敢多言、害怕得罪。
也像刚才的自己，不敢接近，害怕冒犯。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像游闲鹤他们这样的人，原来是会……寂寞吗？
若有一天，别人在不知情的时候与自己交谈甚欢，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份地位远超对方想象，对方肯定会产生一定的敬畏，任由自己如何劝说，总归有一定差别。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答案。”
“不知道。”游闲鹤望向窗外，笑意更浓：“不知道啊……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无法预料，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回忆起当初的时候，一如当初般自豪、无悔。”
他回头，继续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和你最重要的人一起遇到了昨晚的事，并且会得如我第一个问题所说的结果，你会后悔吗？”
迅牙稍稍愣了一下，握拳，视线对上游闲鹤，坦然道：“会。”
会，这是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甚至于，这一刻的迅牙，真切产生了一丝丝后怕的感觉。
“虽然现在好像还没有一个会为了我哭泣的人，可是我不希望为了别人，让重要的人伤心。”
如果有那么一个重要的人，迅牙不希望那个人像今天的那名女子一样，因为他而哭泣。
会。
游闲鹤什么也没说，视线重新转向窗外，让迅牙无法分辨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