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公里外的廷城,因嫉妒不愿意出席陆胤婚礼的夏怀信正和女朋友、风头正劲的新闻主播明芮希甜蜜用餐。餐点还未上全,他意外瞧见了与他颇有渊源的国画大师许炜和廷城大学国学教授苏平川朝着他这边而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坐定后闲聊几句,苏平川把手中的小型保险箱放在桌面上,而后笑着对夏怀信说,“受人之托,如果打扰了,请夏先生多多包含。”许是常年经国学淬炼熏陶,苏平川说话处事都带着点文人气息,浑然天成。

  “可别和他那么客气了,他担不起!”夏怀信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许炜就说话了,熟悉的打击式教育。

  夏怀信给他老人家气乐了,但外人在场不想和他掰扯,于是顺着他的话,“许老说得对,您就别折煞晚辈我了,有事儿您说我都听着。”

  苏平川轻轻颔首,于众人面前开了箱子,先是从里面拿出了樽小黄花梨木盒,纹理精致木香温润,一看便知是横货。

  夏怀信不知缘由,不甚正经的开了句玩笑,“您这是准备给我送古董?”

  哪里知道苏平川忽然笑开了,他竟说,“没错,就是来给你送古董的,只是送的人不是我。”

  随着幽幽话音,他将手中的盒子递至夏怀信面前。

  夏怀信一脸茫然地接过,下意识地拨开锁扣,只一眼,“卧.....”周围坐着的不是老婆大人就是长辈,卧槽二字实属不合适,借着残余的一点理智,夏怀信把那个草字艰难咬碎吞了下去,改换成,“这玉如意哪儿来的?不便宜吧?”

  夏怀信对古玩没太大感觉,可家里有两位大神级的收藏家,看多摸多了总归是有点经验的。他手里这柄玉如意虽还不知道哪朝朝代,但绝对是珍稀物件。流到拍卖市场,天价都靠抢。

  苏平川笑了声:“小子,你可别再装了啊。你看过的古董可能比我吃过的苹果还多.....”

  夏怀信绷不住笑开了。

  苏平川这才将玉如意的来由娓娓道来,听完,夏怀信就觉得天上下金子都没这么荒诞,心道陆胤这狗东西不会是钱多到没地方塞吧?所以硬给他套个媒人的名头送古董...

  他花钱已经很累了好不好?还给他找事儿。

  而且,他什么时候给他做媒了?硬掰乱凑倒贴,不要脸!

  在心里痛骂了陆胤百八十遍后,夏怀信总算是好过点了,适逢苏平川交代完,他将玉如意还了回去,“无功不受禄,这东西....还有箱子里那些,我都不能收!”

  明芮希因夏怀信的话往箱子里看了眼,果然还有两样,一盒Royal Courtesan的雪茄,价格至少七百万;还有一个黑檀木的长匣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明芮希的目光,许炜把那盒子拿到手中,打开,一串晶莹欲滴的白玉葡萄显露于空气之中。

  “呵.....”明芮希抑不住地轻笑出声明,随后一句,“看来陆先生对自己的这门亲事很满意,连带着媒人都矜贵了。”

  许炜瞥了狗崽子一眼,失笑附和,“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随便一样儿,下半辈子就能过得舒舒服服了。”

  夏怀信低低呵了声,心想小爷什么都不多就钱多,迟早拿钱把陆胤这狗东西砸死。

  暗潮汹涌,瞒不过苏平川,他嘴角的笑痕愈加的清晰,“所以要怎么处理?我帮你退回去?”怎么样都没有逼人收礼的道理,只是这谢媒礼被退回去,多少有点不吉利。

  夏怀信显然也是想到这茬了,思忖片刻,改了主意,“收着吧,好不容易娶到心上人,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许炜和明芮希看着他,没太意外夏怀信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看似浮夸不着调,其实心比谁都热乎处事也周到。

  正事儿说完,夏怀信留了许炜和苏平川吃午餐。一个钟头后,各自离开。回到车中,夏怀信没急着发车,静坐,目光落在了手机支架上。透过手机的屏幕,他能看到自己的脸以及脸上的忿闷。

  明芮希也看见了,失笑道,“你干什么呀,苦着张脸?”

  夏怀信微侧过脸,“真不想搭理他!”

  明芮希明知故问,“谁?”

  夏怀信语调散漫,“除了陆胤那只狗还能有谁?我合理怀疑他在跟我炫富。”

  炫什么他都可以忍,唯有炫富不可以。

  明芮希笑得不可开支,好半天才歇停,“那你炫回去不就行了,告诉他,俺们不吃这亏!”

  夏怀信给自家媳妇儿逗乐了,同时觉得她的建议可操作性极强。他忍不住凑过去,咬了口她的唇瓣,“老婆说得对,就按老婆说的做。”

  “今天录播还是直播?要不是去北城凑个热闹?”

  明芮希默默看了他片刻,轻轻笑了声,“是凑热闹,还是舍不得错过某人的重要时刻?”

  夏怀信倒也诚实,“都有。”朋友这东西,对脾性比什么都重要。陆胤之于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虽姓陆,但偌大的一个陆家,真心待他的怕只有堂弟陆屿一人。这人又孤僻我行我素惯了,宾客几百都找不到一个知心贴己的。他自己或许不在意,但他这个做朋友的多少有点不忍心。

  明芮希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也喜欢这样一个古道热肠的他,嘴角的笑痕更深,“看来老天都想你去北城看看陆胤。”

  夏怀信几乎立刻明白过来,眸底一片大亮,“录播?”

  明芮希应是。

  然后她就看见夏怀信慌忙打电话给生活助理订机票。

  交代完,静了十数秒,又往兄弟群里丢了一条信息,【北城一日游,去吗?】

  兄弟们问他耍什么。

  他回曰,闹某人洞房。

  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全员响应,有热闹不凑,他们又不傻。

  …

  婚宴中式的,安排在了中午。

  几十桌,就算陆胤扛下了应酬的大头,到了下午一点徐知落日常午睡的点,她整个人还是从里到外蔫透了。可她这人,从来不愿给人添麻烦,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于人再累也不会在人前吭一声。

  其实,陆胤早就看出来了。他佯装不知,不过是想看看这女人什么时候和他说。又过了大半个钟头,她的那双眼睛和那日随着陈涟漪采买累极了一般铺了一层薄薄水雾她都不曾开口。

  “...”陆胤一方面对她恨铁不成钢,另一方面又心疼。最后,败给了这股极其细微又陌生的感觉,和妈妈黎思娴交代了两句便将徐知落带离。

  半强迫式的,徐知落有点懵,但也仅限于此。从头到尾,她都未曾动过挣扎的念头。随着陆胤走出宴客厅,踏进幽深的花廊,她才记起问他,“酒宴不还没结束吗?我们这是去哪儿?”

  陆胤没理她。

  徐知落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但看向他时,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心情不是太好,注意力瞬间倾注到他身上,“你怎么了?”

  杏眸盈着水,映出的全是他的影子,被烟波催着晃荡,到了最后,春波外的他都开始眩晕。

  “没什么。”他终于开口,声线很淡,带出一丝敷衍的味道。

  徐知落不依不挠,“骗谁?你看我像三岁娃儿那么好骗?”

  陆胤心想,你难道还不好骗吗?他要是再晚些出手,她就要嫁给洛江宁那渣滓了,等她意会过来,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只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叨叨,婚礼当天惹新娘不痛快怎么看都是失智行为。

  陆胤带着徐知落进了主楼的一间套房,他来承德别苑住的地方,设施和装修本就是最好的,仓促间决定把这里作为婚房,也就是添置些喜气物件的事儿。

  套房内白,灰这类偏冷的色彩大行其道,矜冷孤高,和陆胤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客厅的右侧是一大片落地窗,百叶窗轻掩,室内一半明亮一半朦胧。

  模块式的沙发,名家山水画,弯折角处的绿植…格调和品味在细微处彰显。

  “这个装修风格我喜欢。”徐知落的目光在大厅里梭巡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陆胤脸上。

  陆胤看了她一眼,朝着餐厅而去,话音散了一路,“你喜欢的话以后多过来住几天。有哪些地方不合意,找人改。”

  徐知落瘫倒在沙发里,没人的地方,女神包袱她再也端不住了,“按我的改?那要是我的想法和你的冲突呢?你会不会叫我赔偿?”

  “我最值钱的东西已经给你了,再没什么可以抵了。”

  陆胤被这些话气笑,“那就多拍几个广告多接几部戏,只要你肯努力,总是能赚来钱抵的。”

  话音落全时,一杯温水已经递到徐知落面前。

  她接过,睇着近在咫尺的他,一本正经道,“别人家的总裁可不是这样的。”

  陆胤:“那是怎么样的?”

  说着,曲指敲了下玻璃杯,示意她喝水。徐知落顺着他的意思喝了几口,喉间一片润泽时,她才回说,“别人家的总裁这个时候大都会说随你造,造坏了也由我给你顶着。再不就是一套够不够,不够的话再来一打。”

  陆胤听完,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这么说也不是不行。那别人家的太太这个时候应该什么反应?”

  徐知落长睫眨啊眨,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片刻后,将玻璃杯塞还给他,与此同时,妩媚一笑,“什么都不做,亦或是索要更多。有道是自古痴情多余恨,唯有作精得人心。”

  这一刻的风情,惊艳了他的目光,暗欲横生,只想亲吻她微微上翘的眼尾,辗转流连…

  简单的洗漱,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徐知落钻进被窝里。很软,很暖,床垫也合她的意。

  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毕竟是真累了,刚在宴客厅时,她已经处于一种站着都能睡着的状态。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竟半天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动静引来了占据沙发处理邮件的陆胤,他坐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道,声线似裹了层上好的丝绸,“怎么了?睡不着?”

  徐知落闷闷的嗯了声,短暂的停了停,她竟望着陆胤道,“要不你给我摸摸头,每次爸爸妈妈一摸我就睡着了。”

  陆胤:“…..”还说自己不是三岁娃儿。

  可是他的手却像有自我意识一般抚上了她的脑袋,只是声音还是冷的,“快睡。”

  徐知落满足阖上了眼,心想原来小哥哥是只纸老虎,冷硬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久了,徐知落安静下来,似陷入了沉睡。

  陆胤这才停下抚摸她的头,目光趋于肆无忌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忽然朝徐知落压去,薄唇如愿停在了她的眼尾。极度的克制,一种潜意识的爱惜。

  之后,他自床边退离。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以为陷入沉睡的人儿长睫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