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落看他吃完了一整碗虾仁馄饨,感慨他吃相好看之余,被一股莫名的冲动催促着,向他建议道,“下次,我们去店里吃吧,放久了味道还是差了点儿。”

  “嗯。”陆胤喜欢她和他说下次,即便他很清楚徐知落当下对他的信任感和亲近感大都因妈妈而生,那不是爱情。但他不在意,现在她已经是他的太太,就像夏怀信所说,就算明天世界会崩塌,他和她也能名正言顺的死在一起。他们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彼此了解,慢慢增强感情。

  思及此,陆胤只觉愉悦,眉眼似被春风吻过,一点点趋于温暖。

  徐知落睇着他,大眼一眨一眨的,“一碗馄饨有这么大魔力?能让冰山一秒变温暖。”

  “...”陆胤忽然正色,“陆太太,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吗?”

  “!”徐知落这才想起妈妈还在楼下等着呢,慌忙起身往门口去,手里还拿着那个没来得及打开的盒子。

  “我走了,有需要你意见的我发给你看。”

  “可以吗?”

  “可以!”

  “拜拜,晚上见。”

  片刻功夫,跑到没影儿。

  陆胤凝着那渐渐阖上的门,于她留下的淡香之中轻轻牵唇,几分钟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信号接通的下一秒,他低声道,“苏教授,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掐着时间,徐知落该走远了。他再度出了办公室,仿佛回来,只为吃徐知落送来的一碗放了榨菜丁的热馄饨。

  ....

  城南洛家,家族显赫多年,搁卧虎藏龙的北城,都是数得出名字的。当然,这并不是徐清澜和洛家立下一纸婚书的原因。徐家历代从军,战功赫赫,当时,徐江陵又风头正劲,犯不着放下身段巴结任何人。

  是洛海望主动提及的,他几度拒绝他仍不死心,几年后,他才念在老友情谊松口。再后来,落落因缘际会喜欢上了洛江宁,他这才彻底安下心。哪知道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

  好在......落落看起来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不然他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儿子徐江陵。

  “等会儿进去你不要说话,这是老一辈的事情,老一辈自己解决。”思绪剧烈起伏间,徐清澜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趋于坚定。在踏入洛家的前一刻,他忽然偏过脸,睇着非要陪他前来的陆胤。一片孝心,又或是想为自己的婚事做点什么,无论是哪一点,他都无法拒绝,只能让他跟着。

  陆胤前所未有的乖顺,“知道了,爷爷。”

  事前有联系过,是而两个人往里走,便撞上了亲自出来迎的洛海,他面带惊喜,“你这老小子终于肯出门了,这些年可把我想死了。”

  洛海望六十多的年纪,周身尽是经时光和书香磨砺而出的儒雅风流。看着他,徐清澜不禁暗叹一声,洛海望这样知书达礼的人怎么会教养出洛江宁这种混账东西?

  “进去说吧。”徐清澜如是回道,态度不甚热络。

  洛海望察觉到,脸上现出一瞬间的不自然,“好好好,进去说。陆胤?你怎么......”

  当他注意到跟着徐清澜而来的竟是陆胤,眼底疑惑更深。

  陆胤轻轻扯了下唇,眸底却仍是冷清一片,“陪爷爷过来。”言下之意,他不重要,可以当他不存在。

  洛海望再未说什么,亲自带着二人入内。

  于敞亮的大厅落座,热茶上桌,徐清澜请洛海望摒退佣人,之后才叫陆胤把带来的牛皮纸袋递到他面前。

  洛海望拿到手中,睨着徐清澜,“这是什么?清澜,你今天到底来做什么的?直说无妨。”

  徐清澜微一颔首,而后,“海望啊,当年知落和洛江宁的那一纸婚约,我是信你才应下的,想着你这样光风霁月温雅知礼的人不说教出旷世骄子,也必定是克己复礼。知落未来嫁到洛家,夫妻间不说多恩爱,但总能被善待安稳过活。”

  “落落对我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她是我唯一的血脉了。她是江凌护在手心都嫌不够的闺女。”

  话到这里,徐清澜开始哽咽,眼底一片猩红。他不想的,也试着调整,只是失败了,只能任由着崩坏的情绪将自己掌控,“所以...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谁要是伤害到她,我就拿我这条命死磕。”

  “徐家是势微,但也仅限于势微。”

  激烈的话语如浪冲入洛海望的耳朵里,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清澜,你先不急。有事儿我们慢慢说。”

  说罢,他略显慌忙的解开了牛皮纸袋的锁线,拿出里面的东西。是厚厚的一沓照片,目光落于上,僵滞了十数秒,似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慌忙摊开了所有照片,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女人,而里面的男人,全都是洛江宁......

  “畜生......”洛海望的火气顿时烧了起来,拳头锤在了照片上,用尽了力气,照片被这力道催得散落一地。

  徐清澜睨着他,心知他也不好受,但事到如今,他只想他的落落免除伤害。其他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给了洛海望一些时间消化,徐清澜再度开口,“海望,既然这张婚约由你起,就由你终结吧。”

  “从今往后,落落同你洛家再无关联。我希望洛江宁不要再找她麻烦给她添堵。自江陵离开,小姑娘一夜之间变得乖顺懂事,对家里从来只报喜不报忧,她想我和她妈妈装不知道所以我和她妈妈就随着她的心装不知道。”

  “但为人长辈的,怎么忍心啊?”

  “就想护着她,让她知道家里其实还是有人的,哪怕一次。”

  灼心的,漫长的沉寂过后,洛海望开口,声线浸着心伤与颓然,“清澜,是我愧对你。”

  许是太费劲儿,他停了停才又继续,“后续我来处理,从这一刻开始,这纸婚约取消,江宁不会再去打扰落落。”

  徐清澜哑声道了句谢谢,随后手掌撑着桌沿站起,目光落了陆胤一身,“走了。”

  陆胤应了声,却没有当即站起,在徐清澜略带错愕的注视下望向洛海望,矜冷到轻慢的程度。拖着此间静滞了半晌,他才开口,右手慵懒随意的搭在桌面上,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洛老,洛江宁所做的污糟事儿可远远不止今天这些,我敬您是可敬之人又和爷爷有旧,他如果就此消停,其他的我就当没看见。”

  “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陆胤并未诉诸于口。但已经够了,洛海望能明白,陆胤的手段,北城有几个人不知道?家大势大如秦家,经他几下坠入沉寂,至今没有缓过气来。

  心绪染暗时,他看到陆胤朝他勾了勾唇,温良无害模样,“这次您.....可要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