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微博热搜上的绯闻已经过去好几天。许灵均现身之处, 拥挤的人群里依旧会有人高声提起,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可笑。他凭什么要给那些不相关的人一个解释。
他唯一想分辨清楚的人,偏偏怎么都不肯听他解释。
例行公事地做完杂志专访, 许灵均撑着头靠在车后座,烦躁地闭上眼,任由车速把一切喧嚣甩到身后,脑海中的人却如影随形。
满脑子都是她。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容谧固执地要结束一切,他应该比她更洒脱地转身另寻新欢才对, 现在是在干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要容谧回来。他不对劲,呼吸不对, 心跳不对, 脑海里嘈杂的声音也不对, 一切都不对劲,都是因为容谧不在。
可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他想做的事从来没人能阻挡,他想要的东西,处心积虑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一定会得到。但是对容谧, 他心里总有一种忌惮, 阻碍着他沿用以往的行事作风肆无忌惮地掠夺侵占,要他压抑着暴戾独.裁的天性一次次讨好。
甚至动了在活动期里上大号直接官宣的念头——这是他以往最嗤之以鼻的行为之一。舞台艺人不比演员歌手之流,私底下怎么玩无所谓,台面上维持单身人设是必需。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 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他以前从没有觉得容谧是这么难讨好的。她最好哄了,一束玫瑰, 一个拥抱, 一句放轻声音的情话就能让她眉头舒展。
可她原来也可以这样倔强, 任由他挖空心思放低姿态, 永远都能面不改色地拒绝。他这辈子得到的拒绝加起来都没有容谧一个人甩给他的多。
他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拿捏成这样?甚至是一个根本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的女人。他却还发疯一样地惦记着。
夜色朦胧,红路灯路口,车辆缓缓驶停。周盛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瞥见他阴沉的脸色。
最近一段时间车里气压太低,路上连个敢开玩笑缓解氛围的人都没有,都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反而触了霉头。
前面那条街就到拉图了,周盛还在心里犹豫是不是要让司机换条路走,余光里却见他毫无征兆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卧槽?”
身后响起汽车鸣笛声。周盛人都看傻了,连忙追过去,看到他猛冲了几大步,又恍然醒悟般定在原地。
不远处缓缓步行的女人一身黑色大衣,长发挽起在脑后,背影看上去很像容谧。可经过路口转角,露出的侧脸是陌生的轮廓。
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愣在原地,周盛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许灵均身上看到的落寞情绪,这些天看了个没完。作为贴身助理,他是受许灵均折磨最多的人,也是陪伴最密切,看得最真的人。
许灵均的心思全都在容谧身上。
从前是许灵均不知道,现在是容谧不知道。
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受过这样多的挫折。周盛时常会觉得,容谧但凡再多触怒他一次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但当“下一次”来临时,他居然又咬牙隐忍下来。
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人这样委屈过自己的感受。忍气吞声得都不像是许灵均了。
街道边的男人身形高大英俊,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连看电线杆都是多情的。路过的行人很快就有人认出他,周盛不得不提醒他先回到车上去。
许灵均坐在车里降下车窗,望着那个酷似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呼吸逐渐艰涩。好像亲眼看着自己和容谧的距离越来越远,拉扯在两人之间的那条线已经被绷得很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断掉。
断掉了他会怎么样?
许灵均稍微一想,紧绷的神经就被拉扯得生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周盛哪敢说话。
他陷在无所适从的困境里找不到出口,也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以依照参考,低落的状态持续下降,总有一天会触底反弹。
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真不好说。所有人都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等那一天到了才知道。
车辆再次前行时,微信里收到了几条消息。周盛低头一看,即时回报道,“哥,你之前不是让宋文锦盯着那个小季吗?他发消息说今天季屿风来明华了。”
“嗯,来干什么?”
“有工作,看样子是参加电影首映礼。”
周盛往下划拉消息,点进一段手机拍摄的视频里。短短十几秒,环境音乱哄哄的,露天场地里许多人同时说话,高低远近都有,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周盛起初看时没觉得有什么,等镜头骤然拉近后先惊为敬。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许灵均已经问了,“你在看什么?”
他好像听见了容谧的笑声。很放松,轻快得他几乎觉得是自己幻听了。他已经太久没听过容谧的笑,可对音色敏锐的辨识能力又让他无从认错。
“就是……容姐也在。”周盛硬着头皮把手机拿给他看,“可能是碰巧跟朋友过去玩吧。”
这会儿听见季屿风的名字无异于火上浇油。许灵均皱着眉把视频拉回开头。重新播放的每一秒,都让车内的气氛更窒息。
他看着容谧——那个连被他靠近都会避开的容谧,把手放在另一个男人的发顶。
她望着另一个男人——用那双注视他时平静冷漠得要人命的眼睛,却充满温和明亮的笑意。
她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在告诉他“你的人生与我无关”之后,却对另一个男人说——
“当然是更喜欢你。”
清脆的断裂声响彻脑海。
宋文锦的消息再次跃入眼底。
【他们刚刚去了酒店】
【[定位]】
【1208】
**
巨大的破门声像恐怖入侵,容谧被震得耳鸣,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不自觉地一颤。
她刚刚泡完澡,钻进被子时什么都没穿,捂了一会儿热得全身的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粉红。看到忽然出现在床边的人,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烧出了幻觉。
短暂的梦里她尚且在被许灵均纠缠,睁开眼睛也依旧是他。连幻觉里的许灵均都是气势汹汹地登场,一副气得要吃人的样子。
被她先提了分手,就这么伤自尊吗。
“别闹了。”她沉重地叹了一声,“你怎么又来……”
“又来?”
许灵均阴沉地冷笑,握住她的手腕从被子里拎出来,强硬地按在床头,掐住她的下巴,“看清楚我是谁。”
他一点都没控制力道。容谧疼得皱眉,朦胧的视野更加清晰,随头脑一同被迫清醒。
他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景象压迫感太过。被踹废的酒店房门敞开着,周盛守在门口跟闻讯赶来的管理员交涉赔偿,不让任何人进入房间。
发烧带来的无力感在绝对力量的压制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身体虚软,被禁锢在床头间动弹不得,许灵均悬在她身体上方,眼眶通红,震怒的双眼中寒霜凝结,凌冽得不敢直视,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睡了季屿风是不是。”
容谧哑然失声,理智运转的同时,心底只觉得荒谬好笑。
他是来干什么。
以为自己是来捉.奸吗?
她想起许灵均曾经说喜欢她干净,知道她从没跟别人上过床,心理洁癖才得到满足,所以才放心地睡了她那么多年。
也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放弃她的,不是么。
“是。”
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她的声音还带着不适的嘶哑,低得几乎难以听清,却断断续续地笑起来。没有管滑落的被子,也懒得看他那副伤心欲绝的面孔,闭上眼睛说,“我现在已经不算‘干净’了,是吗?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来倒追我,终于可以彻底把我丢开,去找下一个了。”
许灵均浑身颤抖,抱住她的力气像要把她碾碎在身体里,无处发泄地用力一口咬在她光.裸的肩头,满口都是腥甜的滋味。听见她痛得低声呜咽,好像心头的恨意就能稍微缓解。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容谧,你怎么敢?”
在那座海岛上找到她的时候,他刻意地忽视了许多细节,自欺欺人般不愿意去想。可到了今天,她把一切都血淋淋地撕开摆在他眼前,残忍得不留任何余地。
她怎么敢跟别人。她怎么能?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应该放任她去巴黎,更不应该放任她去什么小岛度假,从一开始他就该把人带回来,无论怎样都带回来,把她留在身边,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只有他能看到。
“我敢。跟别人睡过又怎么样。”她痛得掉了眼泪,可虚弱的语气带着报复的快意,“你又还能怎么样呢。还想要再强.暴我一次吗。”
借着高烧,她终于能丢开无用的理智,混着血和泪疯一次。她竟然有这样的天赋,能信手拾起最尖锐的刀刃,狠心地反复往人心窝里捅。
许灵均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我管不了你。”容谧忍着痛,平静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要拿我当借口,也不要把自己闯祸的罪名推到我身上。我不欠你什么。”
心脏被猛烈的剧痛撞击,已经超出了能够负荷的范畴,血肉模糊。阴暗疯狂的念头在极端地压抑后又以极端的速度蔓延,他的嘴唇能感受到她动脉起伏的温度,是热的,紧贴的。偏执的欲.望被唾手可得的距离织成巨大的网,撕扯着两人一同坠入。总好过再独自承受折磨。
到底是谁先折磨谁的。谁都分不清楚,也不必再分清了。
“容谧,”许灵均埋在她颈窝里,低声说,“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