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怔了怔,面前的大门依然是当初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高大如墙,左侧那扇门上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三个头的、两条尾巴的……另一扇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雕刻,只比另一扇门多了一个圆形门环。

  温轻盯着门环看了会儿,屈起手指,没敢随便乱碰。

  他扫视一圈,别墅的客厅变化很大。

  客厅内的大理石长桌消失不见,而是放置着一张乳白色真皮沙发,沙发正对的空墙多出了一面硕大的屏幕,分隔成数块,每一块都在播放不同的场景。

  是人间。

  看见右下角画面中熟悉的几人,温轻眼睫一颤,往前走了两步。

  李冉出现在画面正中心,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空气,结结巴巴地问:“大、大哥怎么不见了?”

  白通半阖着眸子,低声道:“只有回答正确的玩家,才能参与安息日的游戏。”

  江言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他沉着眸子,侧身倚在墙上。

  他掏出烟,熟练地点燃,温轻不在,他也懒得再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江言缓缓吐着烟圈,神情冷淡。

  叶野就站在他边上,被烟雾刺激的眼眶微微泛红。

  他咬紧牙关,开口问:“你们刚才有谁听见温轻的话了?”

  李冉摇摇头,小声说:“没有听见。”

  “但是我看大哥明明张嘴了,也像是在说话的样子。”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甚至也无法看清口型,像是故意阻挠他们似的。

  李冉顿了顿,恍惚地看向白通:“白哥,所以安息日的游戏,和我们没有关系,对吗?”

  白通扯了扯嘴角,低声重复之前说过的话:“安息日,人类要亲近上帝、认识上帝,上帝也会在这一日给予人爱,让人以这一天为乐,让这一天成为最好的一天。”

  李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这段话她上次没听明白,这次还是没有明白。

  叶野死死地看着他们,想到温轻堪比外挂的体质,想到副本中出现过的两个奇怪的导游,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攥紧拳头,给予人爱……

  李冉瞥见叶野状态不对劲,连忙说:“叶哥你别生气,也不要担心,大哥肯定能通过最后的游戏的!”

  说完,她对着天空就破口大骂:“问你么的名字!我看你的名字就叫大煞笔了。”

  叶野看着面前的烟雾,大步走到江言面前,夺过他手里的烟和打火机,生涩地点燃烟。

  他抽了一口,猛地咳嗽出声,眼眶更红了:“艹他妈的。”

  李冉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看见叶野的烦躁难受的表情后,没敢再继续看。

  她连忙挪开视,继续骂:“叶哥你休息,我帮你骂!”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错误没有惩罚可还真是要谢谢你,谢你大脑不正常,想出这种狗屁问题……”

  会议室内除了李冉,没有人说话。

  温轻只听得见李冉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抿了抿唇,看着白通、江言和叶野。

  他们每个人都在抽烟,姿势不一,浅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萦绕在他们脸庞周围,看不清情绪。

  温轻眼睫颤了颤,心想,马上就结束了。

  大家就都能回家了。

  他挪开视线,看到一旁屏幕中出现了奥兹的身影。

  温轻眼皮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有周州。

  周州也知道季予的名字,他该不会也来了吧?

  温轻紧张地扫视一圈,客厅内没有再出现其他人。

  奥兹所处的屏幕中出现周州的脸。

  周州没有过来,还在人间。

  “你不是知道他的名字么?”奥兹漠然地看着周州。

  “是啊,”周州舔了舔唇,继续说,“我刚才就说了,安息日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冷笑一声,对奥兹说:“玫瑰古堡内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了外号、昵称……只有轻轻知道的答案。”

  奥兹垂着眸子,看着眼前断壁残垣千疮百孔的人间。

  他随意地坐到一旁的台阶上,修长的双腿漫不经心地交叠着。

  奥兹低低地笑了声,缓缓说:“我现在开始庆幸温轻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了。”

  周州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

  似乎知道人间的一幕幕都在被看着,他抬手右手,竖起中指。

  温轻眨了眨眼,突然察觉到这些屏幕的特殊。

  他看着其中一块的时候,另外几块屏幕的声音不会传过来。

  所以哪怕有很多屏幕,很多画面,也一点儿都不吵闹。

  温轻又看向另一块屏幕,看到了季君风。

  他独自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伤痕累累的胸口,雌雄莫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似的。

  季君风显然察觉到自己在被看着,他撩起眼皮,随意地瞥了两眼,目光最终看向温轻。

  温轻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

  季君风看着他,片刻后,一根藤蔓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攀爬至指尖,藤蔓尖端慢慢地开出一朵粉色的小花,花瓣随风摇曳。

  温轻抿了抿唇,季君风知道是自己在看他。

  蓦地,二楼传来了对话声。

  “你趁我睡觉搞出了这种狗屁游戏?你太丢神的脸了。”

  是郁刑的声音。

  下一秒,温轻又听见了季予低沉的嗓音:“我在给他们了解神的机会。”

  “谁会想了解你?”郁刑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又问,“你这家伙,你是不是趁这个机会偷偷联系轻轻了?”

  季予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的游戏难道很好么?”

  “很好,”郁刑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继续说,“我让人类察觉到自己的欲望,正视它、并且克制它。”

  “是个积极向上的游戏。”

  温轻:“……”

  “要是没有我,轻轻说不定就被那些碎——”

  郁刑的声音戛然而止。

  “轻轻?”

  楼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眨眼间的功夫,温轻就看到楼梯上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

  郁刑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色浴袍,浴袍松松垮垮地拢在身上,木屐踩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两级、三级台阶的往下跑,飞快地跑到温轻面前,趁温轻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轻轻,好久不见。”

  温轻闪躲不及,被他按在胸口。

  郁刑的胸口敞开的,他的脸颊不可避免地贴在郁刑裸露的皮肤上,凉飕飕的。

  温轻试着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郁刑的手臂。

  郁刑搂住他的腰,低下头,嗅着温轻身上的甜香,喉头微动。

  微凉的呼吸拂过耳廓,温轻忍不住偏了偏头,唇瓣不小心蹭过郁刑的胸口。

  温轻身体僵了僵,感受到郁刑缓缓凑到他耳边,唇瓣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垂:“轻轻,你亲到我胸了。”

  温轻咬牙道:“谁让你抱我了。”

  郁刑看着他逐渐染上红色的耳廓,忍不住舔了舔唇,低声道:“我忍不住,我想做的可不止是这样抱你。”

  “要不要换个方式?”

  说完,他故意冲着温轻的耳朵吹了吹气。

  温轻的耳朵微微发烫,热意蔓延至脸颊。

  郁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变化,温热的,有点烫,令他心底发痒,想要更进一步。

  郁刑忍不住屈起手指,指尖勾起衣角,缓缓凑近。

  在触碰到温轻肌肤的前一秒,一股大力将他拉开。

  温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抬眼,只见司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边上,拉着郁刑的浴袍。

  他紧张地看着司空。

  司空眉心微皱,眼底尽是不耐烦,目光在落到温轻身上时,收敛所有负面情绪,只剩下一抹温和。

  知道温轻在担心什么,他开口道:“是我。”

  温轻心底松了口气,是他熟悉的司空就好。

  郁刑撇撇嘴,扯回司空手里的衣服,随意地整理了一下。

  他看向温轻,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轻轻,我就知道你能通关的。”

  温轻抿了抿唇,开口问:“不是因为你们放水吗?”

  郁刑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放水。”

  温轻凝视着他。

  郁刑理直气壮地说:“违反规则才叫放水,我们可没有违反任何规则。”

  温轻张了张嘴,正想问问题,第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楼梯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他抬眼看过去,是季予。

  他西装革履,眉眼温和,和引路人时的季老师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温轻眼睫颤了颤,看了眼他身后。

  没有其他人,没有小季予。

  温轻收回视线,掩盖住眼底的失望。

  季予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走到客厅,缓缓开口:“不想看见我吗?”

  郁刑点点头,嗤笑道:“谁想看见你这种坏东西?”

  司空看了眼时间,开口道:“喝茶。”

  说完,他转身往前走。

  郁刑和季予也跟了过去,见温轻没有跟上,郁刑脚步一顿,对着温轻招招手:“轻轻快来。”

  “司空不怎么样,茶还是不错的。”

  温轻跟着他们往前走,客厅另一端摆放着茶桌,茶桌上放有一套通体黑色的茶具,黑漆漆的,没有反射任何微光,像是吸收了所有光泽似的。

  温轻垂眸,茶具只有四只杯子。

  椅子也只有四张。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四个。

  没有其他人、其他神。

  温轻挑了司空右侧的椅子,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今天的游戏呢?”

  郁刑直接坐到他身边,懒懒地靠着椅背,笑道:“轻轻想玩什么游戏,我们就玩什么游戏。”

  司空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今天是安息日。”

  “没有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