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玄幻奇幻>逐鹿>第一百章 草原有龙
  草原的风,似乎永远也吹不停。

  赫连龙城作为柔然军方青壮派势力的代表,在八位柔然重臣中,地位不俗。正所谓慈不掌兵,赫连龙城对待自己手下的人,在柔然军中是出了名的手段严酷,当然,只要敢拼命,他手下的士卒也绝对是升迁最快的人。赫连龙城带的兵来源较为庞杂,刚开始的时候被各位同僚嘲笑成杂牌军,对此,赫连龙城只是沉默应对,懒得去跟那些人打口水仗。可几年过去之后,谁都没有想到,就是那样一支拉杂成军的队伍,在赫连龙城的带领下,逐渐成长为草原上数一数二的部队,战斗力仅次于拱卫王庭的那支鲜卑铁骑,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在统一草原的战争中,赫连龙城迅速崛起,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成名之战是在草原以北的冰河之战,以少胜多,用八千人马大破敌方四万人马,一战成名,再者就是野狐岭战役,赫连龙城采取大迂回战术,星夜兼程,带领一万精锐铁骑绕到祁胡部落后方,以天降神兵之姿将对方三万人马打残,其实这一战赌的成分很重,在赫连龙城进行迂回的过程中,当时还未成为柔然共主的拓跋元仅仅以少量兵力与对手正面对峙,当时一旦对方主动进攻,担任正面进攻的拓跋元必定会受到重创,只不过祁胡部的首领一直坚信拓跋元才是主力,犹豫不决,以至于失去了最佳进攻时机,直到赫连龙城出现在大后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只可惜为时已晚。而从这一战也看得出来,拓跋元对这位并非出身鲜卑一脉的柔然大将是何等的信任。

  赫连龙城是一个老成持重之人,在行军用兵方面尤其如此,不动则已,动就要让敌人再无还手之力,如今每次到王帐议事,当初那些被这位功勋武将亲手打败的部落首领,只要一见到这位刚过不惑之年的男人,心中仍有芥蒂,没办法,当年部落被此人杀得太狠了。

  此刻赫连龙城站在那副巨大的两朝军事地图前面,双手负后,凝神沉思,眼下大肆扩充兵力,意味着什么,赫连龙城心中很清楚,这是要与隋军开战的节奏,不过有了几次前车之鉴以后,即便是他赫连龙城也不敢妄自揣测那位柔然共主的真实想法,因为之前两次都搞出了不小的动作,可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都说事不过三,那位柔然共主到底在想什么,没人能猜准。

  赫连龙城神情淡淡,这些年来,除了发生在边境上的小规模战役,以及随时都在死人的斥候之间的战斗,两国并无大战,赫连龙城作为身经百战的武人,心里很清楚马放南山太久意味着什么。不过细究之下,两国仍有区别,隋人自四十多年前定鼎中原以后,便一直安然无事,平稳发展,而草原那个时候还是分裂状态,兼并与统一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直到前些年才最终统一,所以,对于那个血腥年代的记忆,草原上的人理应要更加清晰一些,加上草原儿郎向来作风彪悍,上马皆可战,所以就目前形势而言,倘若两朝开战,对柔然帝国似乎更有利。

  年轻副将站在中年男人身后,见后者怔怔出神,没敢出声打扰。

  一名信使疾驰而来,马蹄声由远即近,中年男人渐渐回过神来,信使送完信之后便转身退下。

  赫连龙城展开信封,看完以后便交给心腹手下。

  赫连龙城走出帐篷,抬头眺望远方,由滚木搭建而成的巨大木架横亘在草原上,远远望去宛若一堵高大城墙,一个个身高体壮的柔然士卒蚁附其上,不断向上攀爬,最上面则有士卒不断将大捆草垛砸下,临到顶上之时,则用木棒捅刺。

  年轻副将望着这一幕,嘴角微扬,甚为满意,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大家将会攀上隋人的城墙。

  赫连龙城则心境不同,望着那看似严酷的一幕,心情复杂,因为一旦战事开启,城头上扔下来的就不是草垛子了,而是火油,捅出来的不是木棒,而是真刀真枪,每一次攻城都会惨烈无比,而这些充当攻城先头部队的人则会最先死去。

  两日之后。

  草原深处,巨大的王帐仿若一座宫殿矗立在草原之上,十数骑人马从王帐内疾驰而出,一路向东,约摸两个时辰之后,到了一座一望无际的巨大湖泊边上。

  翻身下马之后,柔然共主拓跋元居中而立,身旁几人均为柔然帝国的重要人物,一字排开,气势雄壮。

  柔然如今的势力复杂,在之前的统一之战中,很多部落被拓跋元打散,甚至被灭族,也有不少部族放弃了抵抗,主动归降,一切都是在拓拔元的铁腕之下被强力拧到一起,当初的很多部落首领后来都在王帐内捞到了一张椅子,至于距离王座的远近,完全视部落实力而定,但帝国的核心人物基本上都是鲜卑一脉,往上数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鲜卑后裔,或者从始至终都追随在拓跋元左右的人物,对此,其余诸部自然是心知肚明,即使心中稍有不满,可寄人篱下,也只能在私下里发发牢骚,绝不会把话拿到台面上来说。

  其实草原上有今天的这番景象,也是很多人乐意看到的,毕竟长驱南下是所有草原儿郎的愿望,既然上天赐给草原一位如此不凡的人物,那自然要趁此建功立业,很多人都在畅想铁蹄南下之时,浩浩荡荡的铁骑洪流,将是多么壮观的画面。

  那名身穿古怪黑袍的白发老人眼神矍铄,正色望着那片湖泊,率先开口道:“隋人修建太虚宫挖出蛟龙,索性顺势而为,将其豢养之,只不过沾染皇气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化身变成真龙,不能说大隋国运不济,毕竟现在他还是中原正主,而且,还有钦天监那个老家伙在替大隋看守国运,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有资格出现在此地的人都是柔然军中的关键人物,听到老人的这番话,皆是一脸郑重,唯独一名年轻将领看似全神贯注,实际上眼中满是不屑,他一手搭在腰间刀柄上,嘴角微撇,他可是从来不信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只相信腰间的这柄弯刀。

  年轻人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秘,不曾想还是被眼尖的老人逮了个正着,只不过老人不以为意。

  圣湖之畔,只见深谙巫鬼之道的黑袍老人将蛇头杖插在地上,然后缓缓伸出双手,与胸齐平,黑袍上的晦涩线条随之渐趋明亮,散发着奇异的光彩,老人十指在半空指指点点,嘴唇微动,声音弱不可闻。

  身旁众人屏气凝神,安静等待,此刻草原上只有风声,以及湖中鱼儿破浪之声,几只栖息在湖畔的鸟儿站在枝丫上,抬头张望,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的老人。

  在老人抽丝剥茧一般的动作之下,湖面渐渐泛起涟漪。

  接下来的一幕直接将众人震惊得目瞪口呆,湖泊之中,一条长达十数丈且不知是蟒还是蛟龙的家伙逐渐浮出水面,抬起巨大的头颅望着岸上众人,眼中散发着精光,除了老人跟柔然共主之外,其余人等无不是心惊胆战。

  过了片刻,蛟龙晃了晃脑袋,转身游回湖中。

  老人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神情,缓缓说道:“北冥不止有鱼,此蛟龙捕于北海,今天让诸位来此,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世上不止中原有龙,咱们草原也有。”

  老人变幻手印,蛟龙重新潜入水底,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他继续说道:“当年老夫前往极北冰原,遇到此蛟时,它正蛰伏于冰川之下,之后我便将它带到了这里,以圣湖之灵养蛟十年,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化身变成真龙,或者说能不能比朝安城内的那一条更早化龙,还要看咱们柔然接下来的运势了。”

  真龙?一众柔然大佬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那名气态内敛沉稳的中年男人,心神微荡,他们有理由相信,身边的这名魁伟男人就是那条真龙,而自己则将成为无数文臣武将梦寐以求的扶龙之臣。

  拓跋元凝神片刻,开口问道:“那国师有什么打算?”

  在柔然身份超然的老人不疾不徐道:“三教气运皆在大隋,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若我柔然仅仅以武力攻之,即便能够长驱直下,甚至让朝安城易主,也不见得能坐安稳,好在隋帝灭佛,大佛寺三十六高僧进入草原,三教去其一,于我们自然有利,可是仍不足以支撑这场注定要改变柔然历史的大战,所以,我们还要等一个契机。”

  闻言,拓跋元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几名柔然大将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那名年轻武将在见到那条蛟龙之后,也早已收起了轻视之心,聚精会神。

  拓跋元说道:“北燕跟西凉,前者倒还好,就是西凉的态度有些不太明朗,但我在想,他们心中可能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想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者说在待价而沽。”

  老国师捋了捋颚下胡须,说出了心中的猜测,“西凉信奉罗刹宗,西凉皇帝更是虔诚教众,这几年罗刹宗与西凉皇室走得很近,西凉的模糊态度,不知道跟罗刹宗有没有关系,听说掌管罗刹宗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一旁的赫连龙城说道:“其实两国兵力总共才十二三万人,虽然以咱们目前的实力吃掉他们没什么问题,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到咱们南下的计划。”

  一名长相与拓跋元有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子站在柔然共主身边,听到赫连龙城的话之后,转头望向拓跋元,说道:“大哥,要不让我带兵去把那什么宗主掳来?”

  此人名叫拓跋烈,乃拓跋元同父异母的兄弟,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一个二哥拓跋魁,人如其名,在三兄弟中,性子最为火爆,做事也最是不留余地。

  拓跋元听到三弟所言,神色淡淡,没好气问道:“掳来干什么?”

  拓跋烈一本正经道:“当然是让西凉皇帝站到我们这一边了。”

  拓跋元摇了摇头,正声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你最好不要乱来,两国军政要事,容不得你胡来。”

  拓跋烈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黑袍老人沉吟片刻,说道:“其实王爷说的也不无道理,让人去西凉看个究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转头望向拓跋烈,似笑非笑道:“只是王爷不要真的去掳那罗刹宗的宗主。”

  闻言,拓跋烈哈哈一笑,爽朗道:“还是国师高见,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怎么会真的去掳一个弱女子,完全是为了打探虚实嘛。”

  拓跋烈搓了搓手,笑问道:“大哥,你说怎么样?”看書喇

  拓跋元用手指虚点了点自家兄弟,说道:“既然国师都开口了,我看你兴致这么足,你就去走一趟吧。”

  拓跋烈哈哈笑道:“好勒,早就淡出鸟来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口无遮拦的年轻王爷瞥见大哥的肃穆神情,意识到话有不妥,赶紧收敛笑意。

  拓跋元淡淡道:“提醒你,只是让你去看看情况,不许惹事。”

  拓跋烈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说道:“大哥放心,你三弟我办事最妥当。”

  拓跋元见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摇了摇头,提醒道:“记住了,遇事冷静三分。”

  拓跋烈被大哥当着这么多人说教,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低声道:“大哥,我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拓跋元语重心长道:“大哥不是不相信你,正是因为信任你,才让你去,而你性格急躁,我当然要提醒你两句。”

  拓跋烈犹自嘟嘟嚷嚷,“我哪里性格急躁了。”

  拓跋元不想再跟对方争辩,说道:“行了,万事多小心,去吧。”

  拓跋烈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率先离开,他匍匐在马背上,奔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嘴角扬起一丝晦涩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