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似你痛彻心扉的悲歌

　　深夜里。

　　池曦躺在床上难以入睡，而卡萝已经发出咕噜咕噜的微微鼾声。嗯，这小家伙的适应能力很不错，她放下心了。

　　于是她安静地穿上纯白的针织披肩，走到窗台边观望，外面已经寂静地可以清晰地听见树叶飒飒的声响。月色寂寥，如雾的云层像纱布般遮住夜空的光辉。

　　她特别想去找慕继明，因为她的内心始终还是有些不安。

　　可是这么晚了，我还能打到出租车吗······但是他此刻一定很痛苦——所以她非去不可。池曦坚定地想。

　　于是池曦立马穿好衣服，带上手机就迈步走出住院部大楼。路上人影稀少，只有几位值班的医护人员还在楼道默声走动。

　　到了C市第一中心医院正门口。只见她有些吃力望着前面隐约有车灯闪烁的地方，这时正巧有一位紧急病人坐出租车来到医院，池曦便马上顺势上了那辆出租车。

　　“师傅你好，请到雪樾区第32号别墅。这是另外付给您的费用，麻烦您开得快一点，我有些赶时间。麻烦了······”池曦对出租车司机说，拿出一百五十元。

　　“好的，女士。”司机接过小费，马上就全速向前方驶去。

　　晚上的十一点五分。

　　池曦终于到达了封明别墅的大门口。她仰起头看到慕继明的房间灯还亮着，想必他还没入睡，于是她快速走到别墅门口的语音通讯处，按下门铃。

　　——叮铃铃，叮铃铃。

　　无人回应。

　　池曦用力再按了一次，也没有任何人回应。

　　“他是不会开门的。”这时一个清澈微弱的嗓音突然闯入耳膜。

　　因为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池曦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于是本能地往身后退了几步。

　　而等她缓缓看清楚来人——那人原来是司空涧。

　　只见他穿着米白色黄条纹衬衫走进视野里，当池曦看清楚是他时有些惊讶，于是开口问：“司空，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你也是来找慕继明的吗······”

　　而司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回答说：“池曦，你知道他的手受过伤吗？就在去伦敦的航班失事的时候······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特意来找他道歉的。”司空涧的脸上写满了内疚，他不知道慕继明此刻是否很难过。

　　飞机失事！？手指受伤······池曦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可她从来没听慕继明提起过半点信息。

　　——叮铃铃，叮铃铃！

　　于是池曦又一次飞快按响了门铃。她知道此刻慕继明一定在接受着内心的煎熬，所以她无法容忍自己不在他身边。

　　“他那么争强好胜的人，是不会开门的。池曦······”司空的声音既内疚又低落，仿佛可以听到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在云雾笼罩下的月色显得格外寂寥，别墅里园圃中的玫瑰花群看起来都有些憔悴了——它们的颜色暗红得像是某个心碎的人在滴血。

　　瞬时间，突然有如丝线般的小提琴声传入耳畔······它听起来像是在不断自我撕扯着，却又如声声倾诉，无比凄苦而哀绝——是慕继明在楼上拉小提琴！

　　这首曲子是格鲁克的《旋律》，以悲伤情怀著名的小提琴炫技曲。

　　“糟了，继明他不能再拉这样高难度的曲子了，不然手指会残废的······”司空涧很快反应过来，替他担忧地说。

　　池曦听到这话心口感到很痛——是，她能体会他悲鸣如斯的心痛，那仿佛把自己的心脏撕裂般的巨痛。但是他拉小提琴的手指是多么珍贵，怎么可以残废呢······不行······

　　“慕继明，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拜托你不要拉了······我的心很痛·····慕继明，你听到了吗？”池曦抓着大门对里面大喊说，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嗓音。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了。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失掉了灵魂······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回音。

　　接下来的，是漫长的寂静无声······紧接着慕继明房间的灯熄灭了。这说明他不愿意见任何人，也拒绝主动给任何人开门。

　　此刻池曦的心才仿佛有了些安宁——终于，他停止用琴声来表达他的心情了。真是万幸，他停下了，这样他的手指也不会受伤。笼罩在那昏暗的灯光中，她有些自责，是不是假设一开始就没有她的存在，慕继明就不会如此心痛了。

　　在她的眼里，他的前途本来是一片光明，应该站在人类金字塔顶端接受众人的仰视的。他本将一直这样顺利地走下去······可是她与他的相遇狠狠地破坏了一切——她不该存在于他的身边，因为总是带给他厄运和心痛。

　　在这寂静而荒凉的夜里，池曦独自深深思索着这一切，继而她决定离开慕继明的身边，再也不会出现了。

　　转过身背对着那片园圃的深红玫瑰，池曦对司空说：“我不想让你们两人再受折磨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今天起我将不再出现了。也请你转告慕继明：再见，保重······”

　　说完，池曦渐渐消失于朦胧的月色中。最后——一把黑暗抹去了她的影子。

　　“也许她需要时间，来静一静吧。”司空先是无比惊讶于她的话，然后又从她的角度想了想原因。

　　最后只留下司空涧站在别墅门前一直等待着。直到月色隐去，迎接凌晨。

　　事实上，在池曦身后一直有一辆高级轿车隐蔽地跟随着，是胥余先生就坐在轿车后座等待她。

　　当他看到池曦从封明别墅走出来时，便赶紧呼唤她的名字：“池曦，女儿，我们回家吧。上车。”这次胥余的声音格外温柔，像是心疼这个小姑娘的遭遇。他想，这是她的独生女，她不该来受这些罪······

　　池曦听到胥余的声音时有些吓住了，惊讶父亲他怎么在这里——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吗，一直都·····

　　“女儿，跟我回家吧，不要和慕家牵扯这些了。请放弃吧。”

　　池曦有些泣不成声：“父亲，是我造成这一切的。假如没有遇见我，慕继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吧······都是我的错。”

　　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哭得这样哀绝，就如同被魔鬼抽掉了呼吸。在不知不觉的缘由中，她那份原本单纯构造的世界已经崩塌了，接踵而来的是复杂又跌宕的新纪元。

　　她知道她爱慕继明。但是却承受不了这份爱的沉重——她不会爱，也不会如何接受爱，如今如此复杂的情况让她只想退出这场关于爱的战役······

　　胥余看着爱女掉眼泪的样子非常心疼，惋惜地说道：“爸爸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先回家吧，好好休息。那边的事先放一放，我会去处理的······”

　　这时池曦茫然无措地点头。她现在只想暂时地逃离这一切，远离爱情的缠绕和羁绊——或许，她应该重新地审视自己的命运了。

　　在深夜一点的寂静和催眠下，她靠着车窗沉沉睡去——池曦不知道的是除了学习，爱情也是一个需要一生修炼的课题。可惜的是，在爱情中，并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吧。

　　只见司机开着车极其平稳地向前行驶着，池曦闭着眼，朦胧之中觉得仿佛他们会一直这样平稳地行驶着——直到人生的尽头。

　　······平静，安详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