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护驾!”

  老太监见状惊慌失措, 高喊一声便有数百名御林军将整个翠微宫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即便如此,在侍卫打开机栝的刹那,数十名死士从酒车里破空而出直奔贺尧, 剑在月的照映下发出凌凌寒光。

  白玉葫芦跌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酒洒了一地。

  那些御林军纷纷拔剑, 却把剑刺入了身边之人。那些没被策反的御林军惊讶地看向自己昔日的好友, 随后在对方愧疚的眼神里倒在了血泊中。

  一时间宫女太监们慌乱惨叫, 没头苍蝇般四处逃窜。尚存理智的一些人便各自寻了地方躲避,除了老太监和御林军外, 无人在意贺尧的死活。

  柔妃放任贺尧摔倒在地, 早就躲到了假山石后, 静静地看着外头的一切。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贺昱紧张地关注着局面, 他疑惑地瞥见了酒的颜色, 发现酒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 一颗心不觉提起。

  此时死士们正与御林军拼杀,以视死如归的攻势向贺尧逼近。

  贺昱回头看了眼贺尧的情况, 见他并没有七窍流血,而是浑身无力地靠在柱子上, 看上去只是中了蒙汗药,贺昱默默攥紧了拳头。

  “皇兄啊皇兄, 看来是本王低估你了。”

  贺昱原本准备了两手, 要么让贺尧中毒而亡,要么让他被死士杀死, 无论如何自己都能在最后收拾残局,可眼下显然计划败露,他只得寄希望于后者。

  “来人啊!快来人护……”

  老太监喊得声嘶力竭, 结果下一瞬便被冲破妨碍的死士一剑砍断了脖子,喷出的血洒了贺尧满身,贺尧瞪大了眼睛,双腿不住地乱踢乱扭,拼命想要后退。

  而死士们不负所望,在将挡在面前的御林军拼杀干净后,提剑冲向贺尧。

  发着寒光的剑对准了贺尧的命门,锋利的剑刃就要刺向他瞪大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忽而一股力量缠上了剑身,硬生生使他调转方向,剑柄脱手而出,直直飞入厚实的柱子。

  死士被从天而降的软剑逼退五步,随即又被一股大力踹下了水榭高台。

  他茫然地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只见一个身影飞掠而来,俊美的面容一闪而过,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砚枝!”

  萧鸿隐处理完死士后唤了贺砚枝一声。

  “当心!”

  贺砚枝明白他的意思,乖乖立在贺尧身侧,提醒萧鸿隐注意身后。

  两人老远便听见叫喊声,先行太子一步用轻功赶了过来,而他们一路上都没被御林军拦下,证实了御前正值混乱。

  太子见他们飞也似的抛下自己走了,急得原地打转了会儿,正巧小太监赶来通信,太子连忙带他去调遣军队。

  刀剑相接声不绝于耳,萧鸿隐凭一己之力将通往高台的路堵死,那些死士们想尽办法想绕过他,但要么被萧鸿隐斩杀,要么就被贺砚枝踹了出来。

  贺昱脸色黑沉如墨,他看着萧贺二人配合默契,将自己精心培养的死士斩杀于眼前,气得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鲜血。

  他走到尸体旁,默默抽出剑来,打算冲上去殊死一战,然而太子带着兵马匆匆赶来,把那些叛变了的御林军尽数斩杀,重新控制住了翠微宫。

  贺昱眼瞧着大势已去,双眼变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向高台冲去。

  为数不多的死士们还在同萧鸿隐对抗。

  萧鸿隐挽了个剑花将一人结果后,余光瞥见贺昱提剑向自己而来,于是便做好与人拼杀的准备,谁知却见贺昱将目标转向了死士。

  萧鸿隐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便往贺昱这边多看了几眼。就在这片刻的空档,另一名死士趁机绕过萧鸿隐冲向了高台。

  贺砚枝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手中软剑跃跃欲试。眼瞧着死士提剑向贺尧刺来,贺砚枝当即挑起软剑打算给他来个借力打力,谁知却被突然出现的身影狠狠撞了一下。

  贺砚枝重心不稳往另一侧倒去,背脊撞上了坚硬的柱子,疼得他双眼发昏。

  “砚枝!”萧鸿隐闪身至贺砚枝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如何?有没有事?”

  萧鸿隐方才被贺昱的身形晃了一眼,谁知竟让他闯了过去。

  两人往贺尧那边看去,只见贺昱此时正挡在贺尧身前,死士的剑贯穿了他的肩膀,殷红滚烫的血顺着剑刃滴落到贺尧脸上。

  “昱……昱儿……”贺尧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昱,颤巍巍地唤了他的名字。

  贺昱忍痛提剑刺入死士的心脏,回头对贺尧莞尔道:“父皇……有孩儿在,没事了……”

  随即他将身上的剑用力拔出,拖着残痛的身子,将贺尧重新扶上高座。

  见局势有变,柔妃揉乱自己的发髻,抹花脸上的妆容,慌忙赶到贺尧身前哭哭啼啼起来。

  此时太子率兵将叛变者尽数带上前,跪地请罪道:“孩儿救驾来迟,望父皇赎罪!”

  一场混乱平息,贺尧还未缓过神,在恍惚了半晌后,记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唤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要给贺尧把脉,但贺尧却让太医先治贺昱。

  “父皇……”贺昱红着眼,担心地看着他。

  “昱儿,父皇……对不住你……”

  贺尧看着眼前的儿子,从前之事尽数涌上心头,一时间竟湿润了眼眶。

  贺砚枝和萧鸿隐默默走下高台,来到太子身边,皱眉看着台上父慈子孝的画面。

  “他做出这副模样,今日算是白忙活一场。”

  贺砚枝后背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靠在萧鸿隐身上歇息,他默默看了眼被忽略的太子。

  “可还坚持得住?”萧鸿隐稳稳扶着贺砚枝,让他尽量把重力都压在自己身上。

  贺砚枝点点头,抬手摸上了他的胳膊:“你怎么样,可有伤着?”

  他仔细察看萧鸿隐有无伤处,待确定无碍后才收了手。

  高台上父慈子孝的戏码总算到了末尾,太医给贺昱包扎完伤口后,给贺尧服了解药。

  贺尧恢复了力气端坐,众人便齐刷刷跪倒在他面前等候圣令。

  “究竟是何人行刺?!”

  贺尧责问下,太子正想开口指控贺昱,却被贺砚枝拦了下来。

  太子犹豫地看了贺砚枝一眼,眼里满是不甘心。

  然而他也明白此时此刻指控贺昱不明智,只得请罪道:“回禀父皇,孩儿认为……可问问皇弟的看法。”

  说起来贺昱从事发之前便一直在此,他可谓是目睹了全程。

  “昱儿。”

  贺尧也知道酒车是贺昱献上的,但他还是看向贺昱:“你怎么看?”

  贺昱不急着表明衷心,而是低头请罪:“都怪孩儿失察,请父皇责罚!”

  贺尧走下高座扶他起来:“昱儿舍身救朕,朕便饶了你失察之罪,只是这幕后主使,昱儿可得好好处置。”

  “谢父皇。”

  贺昱起身后退下高台,当即下令把方才运送酒车的侍卫押入大牢。

  那侍卫只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任由四肢被人打断拖了下去。

  贺砚枝想从侍卫脸上看出什么,但紧接着却对上了贺昱的目光。

  “父皇,此番多亏皇兄救驾有功。”

  贺昱只扫了贺砚枝一眼,便把视线转向了太子。

  “若非皇兄的手下及时赶到,恐怕就让恶徒得逞了。”

  贺尧闻言看向贺砚枝和萧鸿隐,见他二位皆生得甚是俊俏,胸中的郁气散了不少,点头道:“既然如此,昇儿,想要朕如何嘉奖?”

  太子跪伏在地,高声道:“父皇无恙,便是对孩儿最大的嘉奖!”

  贺尧摆摆手,疲惫道:“这话便不必说了,朕都听腻了。既然昇儿无甚想要的,那朕便把之后的秋猎交与你。”

  太子连忙叩首谢恩。

  “行了,都下去罢。”

  贺尧被太监们扶着下了高台,柔妃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正要伸手去扶,贺尧却把手伸向贺昱。

  贺昱伸手去接,被贺尧抓住了小臂。

  “昱儿,陪父皇说说话。”

  说完,圣上起驾,西州王陪同回殿,众人恭送。

  太子慢慢从地上站起,由小太监扶着稳了稳身子。

  “走罢。”他声音微凉,一如从池岸吹来的风。

  残局有专人负责收拾,贺砚枝和萧鸿隐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跟着太子出了皇宫。

  “二位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罢。”太子说话时没有回头看二人,顾自走上马车。

  “太子殿下,在下还有一事。”贺砚枝唤住了他,问道:“贺昱偷运走的金车?”

  太子轻叹一声:“罢了,那处金矿暂时不会再动了,此事捅出去谁都不得好过。”

  车帘被放下,马车调转方向与皇宫渐行渐远。

  贺砚枝目送太子离去,只觉手指冰凉,随即牵住了萧鸿隐。

  末了,他开口道:

  “咱们也走罢。”

  “恩。”

  ……

  二人回到寺里时天色已是微亮,他们在榻上睡了几个时辰,随后便收拾东西打算离寺。

  “本想趁乱让公主伪装成被刺客逼迫的样子,借机跳湖逃走,谁成想竟被妃子发现给救了回去。”

  刘单回来后把娉瑶的情况告诉了贺砚枝,他于是又转告了柳慈。

  “那便……真的没办法了么?”

  看着柳慈恳求的眼神,贺砚枝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无奈摇头。

  柳慈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贺砚枝寻找萧鸿隐的身影,见他把东西都收拾好装上马车,往他们这边走来。

  “不急,天无绝人之路。”

  萧鸿隐对贺砚枝勾唇一笑,后者不由得也应和道:“不错,总归还不到劫亲的地步。”

  柳慈看了他俩一眼,心里愈发郁闷,默默走开缀到了队伍末尾。

  萧鸿隐牵着贺砚枝来到马车前,搬了脚凳扶他上去,谁知贺砚枝正要矮身钻入车厢,寺外便来了一队人马,高喊着让萧贺二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