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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都说景和舟的嘴是天底下最甜的。宋溪之以前不信,如今总算领教到了。

  宋溪之大笑。

  景和舟也露出笑意,挨过来骄傲地说道:“我得到洛神医不日将到京城。”

  “他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哦?年前你去江南,原来就是为了寻他。只是他的脾气可大得很。”

  洛青峰,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传闻可使枯骨生肉,就算是死人到了他的手上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的医术举世闻名,但是他的古怪脾气比他的医术却更加出名。他立了规矩“三不医”,即“活人不医,穷鬼不医,女子不医。”

  除了这三个规矩,洛青峰救人还得看心情,若是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他心情糟糕的时候,就算你拿出黄金万两,他也不会答应出手救人。

  当然,若是你运气足够好,正好遇上他心情极好的时候,没有黄金万两,他还是不会救人。

  黄金万两,身患绝症,无论是哪一项条件都不容易满足。

  这就好像把一块大肥肉放在关在栅栏里饿了几天的老虎面前,看的找,吃不着,馋疯了,就生了恨。

  所以洛青峰虽然是个神医,但是仇家却比病人多。人送外号“洛见仇”。

  “你哪来的钱?”宋溪之狐疑地看向他。万两黄金又不是一万车地里的大白菜。景和舟虽然贵为皇子,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景和舟双手微蜷,指腹轻轻摩挲,道:“山人自有妙计。”

  “我没有万两黄金,但有其它办法。树挪死,人挪活。人呐,要学会变通。”

  “你从小就比我聪明,这回儿我总算胜了你一回!”他洒然一笑,比月光还要皎洁明亮。

  宋溪之轻笑:“幸好你没有黄金万两,不然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败家子。”

  他这病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这些钱可不是都打了水漂,随流水任西东了么。

  “我乐意!”

  有君如山风,偏生帝王家。

  宋溪之眸色深深,静默不语。

  弯月高悬,亮如雪。有风自北方来,吹散一林梅花零乱作飞花漫天。

  身后有人碾碎落红,“垮!”树枝断裂。

  宋溪之转身,是宋夏澜来了。她左手握着半根断梅,右手掌心摊开向上,伸向他,嘴角噙着微笑:“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她的笑和春风一样轻,却给人冬的凛冽。

  宋溪之咳了一声,瞧,护食的小狐狸来了。

  只是可惜了,他不是她的食物,也不需要她的保护。

  白瞎了人家一番好心。

  见有人来了,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景和舟看了宋夏澜一眼,然后向宋溪之告辞。

  天真凉。风大,刺骨。

  景和舟停下脚步,往后瞧了一眼。两人挨得很近,好似正在说什么悄悄话。

  不知宋溪之跟他的好妹妹说了什么,惹来女子嫣然一笑,好似桃花烂漫。

  景和舟摸了摸鼻子,正打算继续往前走。

  那女子却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烟青色淡如水墨的美人卸了淡漠温和的皮,露出冰凉透骨的尖刺。

  这个女人想要他死,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他招惹过她么?他好像不记得了。

  哎,造孽!

  造孽!

  景和舟撇了一眼伫立在左边高楼上的太子哥哥,不禁抱头哀叹道:倒霉!实在倒霉!

  出来约个会,怎么就有这么多人盯着。

  唔,看来他好像真的搅进了什么很麻烦的事情里面。

  还是那种他最讨厌的麻烦,权力。

  他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管它呢!

  扇了扇手里的白扇,景和舟飘然远去,今朝有欢今朝尽,莫问明朝有无时!

  明天的麻烦,明天再说吧!

  景和舟走了之后,宋溪之看了看夜色,天已经很黑了,“宴会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宋夏澜看着身旁的人,他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淡淡的,细声说着话,那些话儿就像雨丝,细细绵绵,夹着凉意,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无声无息的,冷冷清清的,却不知什么时候就入了她的心。

  “姐姐似乎和四皇子很熟?”

  “宴会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刚好和四皇子碰见了而已。”

  真的刚认识么?为什么说起那个人,他的眼睛好像会发光一样。

  她们两个从小就一起长大,宋夏澜也从未见过他这样全然放松,开怀大笑。

  她们不是密不可分,最亲最近的姐妹吗?

  她们血脉相连、相互依靠,从小一起弹琴,一起作画,坦诚相对。

  难道她们不应该是无话不谈,是最靠近彼此灵魂的存在吗?

  可是现在她们依旧裙子挨着裙子,手连着手,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她们之间遥远起来了。

  这种遥远,让宋夏澜恐慌。她说不出来。

  她想哭。

  可是不能。也不行。

  宋溪之问:“怎么了?”

  宋夏澜小心地扶着宋溪之,扬起脸。温柔的鹅蛋脸形。眉眼带笑,藏着难被察觉的小心翼翼。

  “没什么。就是有些话想和姐姐说。你鲜少出门,不知道四皇子的为人。他这人极好女色,红颜知己多得数不过来,是青楼楚馆的常客。”

  “他那人惯会甜言蜜语,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还是离他远点好。”

  宋溪之眼皮一跳,景和舟的名声确实风流不假,可是做人从不下流,和那些吃喝嫖赌的好色鬼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宋夏澜怎么把景和舟说得像个登徒子、急色鬼一样。

  更何况,前不久宋夏澜不是还说她喜欢景和舟吗?怎么说法变得这么快?

  难道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宋溪之想了想景和舟那张人见人爱的俊脸和抹了蜜的嘴,猜测道。

  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宋夏澜声音干涩:“姐姐知道澜儿的心意就好。”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回了宴会上。

  宴会已近尾声,皇帝身体不好,不宜多饮,已经先走一步。剩下的大臣和家眷陆陆续续也准备离开。

  宋辞见她们俩回来,走过来交代道:“侍卫都在宫门外候着,你们俩先回府,我应酬完随后就来。”说完,宋辞就转身和其他人继续应酬。

  果然又是这样。宋夏澜叹了一口气,和宋溪之走到宫门外,上了马车。

  宋溪之安慰道:“父亲身为宰相,事务繁忙,一时忙过来才顾不上我们。妹妹不必多想。”

  宋夏澜应了一声,只是眉间的郁色隐隐约约笼罩,仍然没有消散。

  宋溪之眼底划过一丝不忍,家人和睦,这样简单的愿望在宋家却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他合上眼,没有戳破宋夏澜那天真的希望。

  马车轮子咕噜噜转动,两人相邻而坐,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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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