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禾又抱着林慕辞睡了一晚。
林慕辞醒过来，才蓦然之间有种感觉，又被千禾弟弟套路了。
这让林慕辞忍不住地有些头疼。
哪怕是不拍戏，也不会这么天天夜夜地跟他黏在一起吧？
拍戏反而成了凌千禾的福利了。
而第二天一早，导演继续跟林慕辞商量剧情。
导演开口说道。
“你今天要跟岚姐拍戏，你准备好了么？”
这部电影筹备阶段就很用心。
请来的哪怕是配角，也都是个个演技超神的老戏骨。
如此这般，才能够拍得出最好的效果。
赵岚起初是想要挑战孟冬青这个角色的。
但是人物年纪不合适。
不过她后来还是读了剧本，答应来客串那个被拐卖的妇人，也就是孟平平的亲妈。
这个角色挑战性也很大。
赵岚肯来客串，不计较番位跟戏份，当然最好。她现在也赶来剧组，跟林慕辞一块儿拍对手戏。
林慕辞推开门，灯光昏暗，四周的摄影机都隐藏得很好，就是担心她们两个不能入戏，不过这分明是多此一举，因为赵岚抬起头来，她唇角颤动着，看了一眼林慕辞。
豆大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抓住她的手腕。
声音里头，透出刻骨心酸。
“冬青……”
眼泪阑珊。
她披头散发，村子里头的人，说她是疯女人。
她被铁链锁着，关在床边，她穿着的衣服衣不蔽体，只是她眼底的光芒分明是清明的，她不是疯子，她不是！
她朝着她伸出手来。
林慕辞走上前，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听见她的声音。
细若蚊呐。
“我没有疯……”
“我想回家……”
“求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眼瞳蓄着泪光，伸出手按住她的胳膊，她颤抖着抓着她，字字句句，宛若泣血。
“求求你……”
“我想回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
她字字句句都在颤抖，林慕辞抓着她手腕，想要松开她铁链，她的头却突然哐当地撞着铁床，刹那之间鲜血涌动，她却浑然不觉，用尽最后一丝丝的力气抬头。
“求求你……”
“我要走……”
林慕辞默不作声，她却好似又更清醒了一点，她说。
“我走不了……带他走，带他走！”
她渴盼地抬起头。
“答应我，好不好？”
……
片场有人在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工作人员低低地啜泣，等到这一段拍完了，林慕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岚抱了抱她的肩膀，说。
“好了好了，这段已经结束了。”
“你别太难过，我们只是拍电影。没有那么痛苦的。”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怎么安慰演员才最好。
而林慕辞则是摇了摇头，她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她唇瓣苍白，还有些开裂，这不是化妆师画出来的，是她自己刻意让自己少摄取水分，加上痛苦的情感，才变成这样的。
她沉默了片刻，说。
“接着拍。”
“拍越多越好。”
她要一鼓作气。
剧组当然成全她。
赵岚演的疯女人得病，村子里头的人又急又怒，为了掩瞒真相，看着她病死之后，匆匆找了草席一裹，便当做她一生就此完结。
孟冬青带着孩子逃出村子，过得很辛苦。
她打零工。
赚学费。
自己报名参加考试。
一点点地，倔强地在城市里头扎下根来。
她丈夫，村子里头的那个傻子，吵吵嚷嚷地想要见她。村子里头的人呢，便欺骗他，说他喜欢的人，跟野男人跑了，嫌弃他是个傻子，嫌弃他从小得来的小儿麻痹症后遗症。
觉得他不能算是男人。
大雨天，他在大雨里头哭得分外伤心。
瓢泼大雨淋湿了他的身体，他哭得呜呜咽咽，抱着他给她买来的棉大衣，伤心难过的样子，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她不会走的……她是嫁给我的老婆。”
“我们还要生很多很多的宝宝。”
“她怎么会走呢，你们都是骗人！”
“你们都在骗我，呜呜……”
他嚎啕大哭。
林慕辞在一旁看他演戏，都觉得不忍心。好的演员就是如此，能够让人有很深的带入感。他抬起头看自己那间旧屋子的表情，又是恍惚，又是迷离，他呜咽着，扑倒在泥坑里头。
他的腿脚，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不会嫌弃我的！”
“冬青才不会嫌弃小军！”
他一点不怕丢脸。
雨水打湿他的短短的头发，他捂着脸，泥水一点点地渗透他的手指。看書溂
他哭得肝肠寸断。
精致的少年，却是一个傻子。
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宝物的傻子。
“她不会喜欢别人的。她嫁给我了，她怎么能喜欢别人呢。”
“她一定最爱我……呜呜呜……”
片场大家都有点被他的爆发能力惊讶到，赵岚看得都心酸，她站在林慕辞身边，悄声说道。
“看来你以后就算跟凌千禾结婚，结婚之后哪怕是吵架，也不能使出离家出走这一招，要不然，他这般崩溃到好似天崩地裂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承受不住。”
赵岚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不过他的演技真的……”
“一点演的痕迹都没有。而且他那么红，是顶流偶像，他真的没有哪怕半点偶像包袱。一开始说他要演个傻子，我也好奇他会怎么演。”
“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就彻头彻尾地把自己当成傻子。”
“连哪怕一点点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他这份执拗同孤绝，当真是……仅此一份，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疯癫成魔的男演员了。”
“不过演戏通常都是如此的，不疯魔不成活。”
赵岚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天才。
但是凌千禾却不愧是她最看好的后辈之一。
“这种表演，真的会让人心颤的。”
“你不会心疼么？”
林慕辞舔了舔唇。
“当然心疼。但是因为是拍戏，所以我不能心疼而已。”
她也是职业演员。
她默默地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然后她说。
“剧情里，我得狠下心离开他。不是他哪里不好，不是我嫌弃他，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离开村子，我要抚养孟平平。”
“所以我只能牺牲他。”
“让他成为牺牲品。”
“有的事情，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女主可以对天下所有人都仁慈，唯独对这个傻瓜残忍而已！